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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奔走

    张镇无儿无女,老婆也年纪轻轻就已经过世。因为他四处奔波,年迈的母亲一直跟唯一的姐姐过活。张镇自个儿独自在鱼市街的一个小巷子里租了间民房,算是一伙儿人的落脚地,也是他的家。

    上次玉篱跟着严姐来过一趟,模模糊糊记得那条小巷子的位置。鱼市场走到头,有个公厕,正对面的马路一侧有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电线杆正好立在小巷口。

    玉篱沿着脏兮兮的水泥路面往里走,白色的球鞋和裤腿上溅满了黑漆漆的稀泥浆。到了一处土墙处,推开虚掩的木门,张镇正在生炉子做饭。不大的天井里弄得烟熏火燎,只听见人的咳嗽声。

    玉篱站在门口没做声。上次来的时候,张镇并没给玉篱好脸子。一群人商量事情,就当她不存在,正眼都不瞧一下。站了一会儿,见张镇还是没弄好,扔了扇子奔回屋里去。

    玉篱走上前,拿起扇子趴地上又是吹气又是扇风,许是在碧暮寨的时候已经练出来,没几下竟然将个奄奄一息的小蜂窝煤炉子重新发燃。

    张镇在屋里听见动静,叼了根烟走出门。玉篱单膝跪在潮湿的石板地上,伸长脖子费力地吹火,一头乌油油的长发滑下来拖在石板边的青苔上。张镇看一眼,哼了一声又折回屋里坐下。

    过了很长时间,张镇疑惑地抬头看,门口还不见人影。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见玉篱迟疑地走进屋来,站在门边可怜巴巴地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镇将烟头在桌上摁灭,又冷哼一声,

    “先头听人说凤羽有个喜欢的姑娘,我心想,连小夏都比不过,不知道是好成咋样!”

    斜眼打量玉篱,

    “真不知道他那么干脆的一个人,怎么会挑上个磨磨叽叽的!”

    玉篱闻言,紧咬嘴唇默不作声。

    又等了一会儿,张镇不耐烦地又瞟一眼,声音稍微和缓,

    “你说你都要嫁人了,还来干嘛?凤羽这样,你就一点儿都不心亏?!”

    锐利的目光像要把玉篱看穿。

    玉篱舒口气,毅然抬起头平静地也看向张镇。

    “听说你们缺钱,我凑了一点儿,不算多。您先用着,我下来再想办法。”

    说着掏出那五千块钱,端端正正放到张镇面前的桌上。

    张镇拿起来,数了数,轻轻笑笑。又扔回桌上。

    “太少了!”

    玉篱的脸刷一下蹿红。

    “我再想办法。”

    张镇默默打量眼前的女孩子。算上这回,总共只见过人两面。上回她来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自然就成了出气筒。如今仔细看,瘦高个儿,脸色白得寻不到一丝儿活气儿。就这样文弱单薄的样子,说话倒是清楚明白。

    张镇又抽出跟烟,慢慢点上。叹口气,

    “你爹妈知道?”

    玉篱不出声。

    “拿回去吧。虽说缺钱,你这几千块塞牙缝也塞不了几个,倒是别东墙没补好又垮了西墙。”

    张镇大大吐出口烟,沉默良久。

    “我无儿无女,本来早就该见阎王的人,谁知道又和凤羽结了缘法。偏偏还很对胃口!”

    说着自顾嗤笑一声,

    “你也看出来,我们横竖就是伙儿粗人。要使力气,要拼命,不过皱皱眉头。可要真到台面上,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砧板上的肉......”

    越说,声音越低。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找的人也找了,就是砸锅卖铁,大不了咱们用钱去填!”

    一点点儿把这些天找的人,办的事都跟玉篱说清楚。末了安慰她,

    “你也别太急,稳着点儿。有什么事来问就是,三平一个小娃娃话都传不全......”

    一时,张镇那间塞满杂物的小平房里寂静无声。一老一少都低头默不做声。

    隔了许久,张镇抬头望向屋顶的横梁。

    “......如果还不行,许就是天命。以后看顾点儿他妈,就什么都在里边......”

    “他不会有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玉篱再听不下去。不等张镇说完,急声打断他的话。

    “你们想办法,我也去找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有事!他明明就是冤枉的,难道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会的!!”

    张镇不说话,默默吸烟。

    玉篱见他这样,一刻也呆不住。扔下那些钱,转身急匆匆出了小巷子。

    等她绞尽脑汁想好措辞找到周礼书那里,才知道学校放假,周礼书早已经回了老家......

    玉篱拖着疲惫的身子沿路往回走。从净湖过来的冷风,凛冽得像刀子,将耳朵刮得红通通。隐约间,断断续续的炮竹声若有若无。玉篱这才想起,今天已经到了小年。

    心里一热,玉篱小跑回到家。玉篱妈仍旧在床上躺着,玉篱爸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撵几只健壮的小鸡仔儿,折腾得屋里屋外漫天灰尘。

    玉篱心绞得生疼。赶紧把父亲扶坐下,几下将几只鸡仔塞进棚子里,又一通忙活,重新弄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香肠,腊肉,板鸭......年货都是现成的。玉篱还没回来之前,玉篱妈一点点儿早就全备好。还笑说今年事事如意,多做一些。闻到桌上熟悉的味道,远远近近又是声声催人的爆竹声,玉篱爸默默坐了一会儿,起身进屋劝妻子。

    “天大的事,吃饱再说。”

    玉篱妈一声不吭。

    玉篱爸站在床前默了半天儿,又劝得前言不搭后语,

    “今天过年......再闹,兆头不好......”

    玉篱就紧跟在自己父亲身后,眼巴巴看着床上。只见母亲微微动了动身,耳里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过了一会儿,仍旧动也不动。

    玉篱鼓足勇气,轻轻求玉篱妈。

    “就您和爸两人,我到灶房吃去......”

    玉篱妈突地从床上坐起,单手指住玉篱,又深深喘了口气,才嘶哑地喊出来。

    “你!......”

    刚出声,就又接不上气。捂住脖子咳嗽不止。

    玉篱爸见状,赶紧上前拍妻子的背,玉篱一转身端了温水进屋,却被母亲反手全打翻在身上。

    一大茶盅水瞬间将玉篱的前襟濡湿。玉篱一声不吭拿来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染干净,又倒满一盅放在床头,默默走开。

    寒冬的夜晚,星星特别明亮。一点,两点,三点......看起来又近又远。玉篱静静靠在堂屋的门框上。费心弄好的一大桌饭菜早已经没有了热气,一只腊鸡头蹲在盘子里傻傻地望定自己。一抬头,门外是漫天星斗。浩瀚苍穹迎面而来,玉篱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