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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决定 一

    关押王凤羽的看守所在城北边儿的一个山包上。即使离城已经好几里路,接近晌午时分仍开始有稀稀拉拉的炮竹声传过来。严姐陪着玉篱局促地坐在看守所的小过道里。两边是又高又直的白灰墙,酱红斑驳的排椅沿墙放得整整齐齐,让人感觉像是在医院候诊,就连四周也静得让人忐忑不安。

    严姐只不过比平常穿得整齐了些,玉篱却上了淡淡的妆。细长的烟眉精心熏染过,不浓不艳却像那画上的荷叶梗子,袅袅婷婷将一张白玉般的脸托起,清波涟漪,看得人心一漾。再花瓣似的唇上淡淡的粉色,严姐初一看,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在走廊里,已经很有段时间。走廊一头的小院里另有三三两两的人,想也都是来看人,全一言不发地或蹲或站,脸色阴沉。

    严姐看看挂墙上的钟,又看向玉篱,站起身跌跌冻得僵硬的脚。来的时候她还担心玉篱,劝她见了王凤羽不要太伤心。谁想到,一路上玉篱倒比严姐还沉稳。说是大年三十不能空手去见王凤羽,两个人又绕到城里,玉篱亲自给他挑了件绒衣和一双鞋子。这会儿,玉篱怀里抱着装衣服和鞋子的大袋子,见严姐看过来,也冲她笑。

    “老是麻烦您......”

    严姐一唬脸,

    “说什么话!不过怎么还没到时间?”

    两人一大早出来,快中午的时候到的看守所,登记后就一直等在这里。这都快三点了,人还没见到。毕竟是大年三十,玉篱跟自己出来已经太长时间,严姐不免有些着急。

    听她这么一说,玉篱站起身将大袋子交给严姐。

    “我去看看。”

    走到登记处问起来,看守却问:

    “没人跟你们说?王凤羽不想见人。”

    玉篱愣住。

    “为什么?”

    “为什么?”看守顿了下,打量玉篱一眼,“可能是不舒服吧......”

    玉篱一听这话,紧张起来。

    “他是怎么了?!”

    不由得想到听人说过,在这种地方欺生是常有的事!一紧张语气不免有些冲。

    看守也不耐烦了,将册子重重合上。

    “不知道!我也刚换过班,上边这么记录!”

    玉篱哑然。默了一默,赶紧求看守,

    “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麻烦您帮忙看看,为什么不见?.......您就告诉他,我叫玉篱!”

    刚说话的年轻警察没做声。旁边坐了个年纪大的。听两人说话,接过腔去,

    “我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改天再来吧。”

    玉篱心神不宁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严姐也走过来。两人又等了一会儿,问信的人回来还是摇头,看眼玉篱欲言又止,

    “他还是不想见人。”

    却没再说是身体不舒服。

    玉篱和严姐猜出点儿意思来。严姐默然,

    “是我考虑不周。事前该先通通气,倒让你白来......”

    玉篱一言不发。严姐说严姐的,玉篱一转身又跑到登记处,

    “麻烦您再跟他说一声,他要不见,我天天来!”

    两警察都不说话。看守所也是有规定的,疑犯和家属见面,并不是能来就能见。严姐跟过来低声劝玉篱,玉篱眼巴巴地看两位警察,苦苦哀求:

    “就算不能进来见人,我也天天守在门口!求您就这么跟他说!”

    四个人都不说。末了,年轻的那个起身走出来。

    “你跟我进去吧。”

    玉篱一愣。严姐忙不迭地将手里的大袋子塞给玉篱,示意她快跟去!

    到的地方并不是正式的接待室。四四方方的个厚砖房,只刷了层薄薄的白灰,门窗却用拇指粗的钢筋全封得严严实实。玉篱一个人坐在屋中央的大方桌边,看看紧闭的门窗,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屋里静悄悄的,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不见王凤羽的影子。玉篱站起身想去再打听一下。推开门,却见王凤羽静悄悄地就立在门口,石雕一般。

    玉篱惊愕地看过去,王凤羽侧开了头。只见他两颊深陷,头发也比在外边时长了不少。原本很精神的一头短寸柔顺地贴在额前,莫名就少了几分神气。玉篱看得心里一酸。好在瘦归瘦,倒比以前穿得整齐,上身下身都是实打实的冬衣。只是,手上亮堂堂的手铐分外刺眼。

    玉篱愣在那里,想说些什么,脑子里乱哄哄的,又一时说不出来。王凤羽转头看了眼站在远处的两个警察,一声不吭低头先走进屋去。

    玉篱回神,赶紧跟进去。才要把门带上,身后就传来警察一声断喝。玉篱惊得一抖,赶紧将手缩回来。王凤羽瞥了眼,转过身瞪向外边。玉篱一见,再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将王凤羽挡住,双眼正对他的目光。

    最后一次见王凤羽是在碧暮寨小学。为了张镇和邓四喜的事,玉篱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王凤羽来跟玉篱说不用为难,还说只要玉篱过得好就行,有他呢......那个时候,他正和张镇忙开矿的事,一阵风似地来,又一阵风似地走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得玉篱既高兴又心痛。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双眼暗淡无光的人,还是他吗?玉篱的心直发酸。

    王凤羽的目光跟玉篱只一碰,就看向别处。玉篱使劲压下声音里的哽咽,

    “先坐下......”

    王凤羽一默,走到桌边坐在另一头,离玉篱的位置远远地。

    玉篱看他这样,略一思忖,拿起放在桌上的大袋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王凤羽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随即看向外边,

    “规定不能离太近。”

    仍旧不正眼看玉篱。

    玉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稳稳当当坐在那里,就像没听见他说什么,

    “你好不好?”

    王凤羽沉默。

    “为什么躲我?”

    王凤羽仍旧一言不发。屋里,院子外边都静悄悄地,隐隐约约又能听到远处放炮竹的声音。玉篱不由想到自己初到学校代课的时候,想到去年烟花将半边天空点燃的那个除夕夜。正好,今天也是除夕......

    玉篱将手里的大袋子移到王凤羽面前,从里边抽出新买的外套和鞋子。

    “大过年的,换一身新吉利。款式,颜色我都是凭自己喜欢,尺寸和大小,是严姐跟我说的,”

    末了,语气更是柔和,

    “严姐倒比我了解你......”

    莫名地带了些许娇嗔。

    王凤羽呆呆坐在那里,仍旧只低头看地面。听了玉篱的话,忽地站起身,

    “不用了!东西拿回去,没事我走了!”

    一脸烦躁就要起身离开。

    两人见面,说话,不过才几分钟功夫。玉篱一个激灵,本能地一把伸过去,触手就是拷在王凤羽手上的手铐,冷冰冰地。

    “我知道,都是我害得你这样!对不起!!”

    死死拽住王凤羽不放。

    王凤羽已经跨出半个身子,没料想玉篱反应这么快。他本来就长得牛高马大,这么一股蛮力,带得玉篱差不多连人带椅子向地上歪去。玉篱心里一沉,以为会摔在地上无疑,赶紧松开拽住王凤羽的手。谁知腰上却一热,已经稳稳当当被王凤羽扶住。

    带倒的椅子清脆地摔在硬硬的水泥地面上,外边传来警察询问的声音。玉篱反应过来,赶紧大声喊,

    “没事!我碰到了椅子!”

    看守从大敞的门里看了眼,又走开。玉篱松口气,感觉到王凤羽一凛,触电似地松开了手,往后退。玉篱鼻子发酸,上前一步紧紧偎依在他怀里,双手揪住王凤羽的衣服不放。

    “我担心你!不要这样对我!”

    说着泪水抑制不住就从眼底往外涌。

    王凤羽手足无措,低头看去。怀里的人,乌发如云,肌肤似玉,好比外边花枝上的白雪,洁白而美好。隐隐扑鼻而来的温暖气息,在这样阴森无望,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让人的心又暖和过来。

    王凤羽站得笔直地定在那里,伸出手来又默默缩回去。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你别多想。我的事,你的事,咱们老早就不在一条路上,早就没有关系!我到了什么地步,我认。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说完,紧紧咬住牙关,再也不开口。

    玉篱望着他,滴滴答答的眼泪直往下掉。王凤羽的影子在视线里模糊了又清晰。王凤羽仍旧一声不吭。玉篱清清嗓子,静静地说道:

    “你要这样说,我也同意。其实,我今天来不过别的,就是想明明白白跟你说说我的想法。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的事,我自己做主。这事,我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