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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闹洞房

    玉篱呆站在床前。夏彩双目紧闭,一线淡黄色的粘液自嘴角垂到颈下,灯光下,晶莹闪烁。

    夏彩的颈下是只蝶恋花的粉枕。粉枕是一对,顶好的绸缎作底,或含苞或怒放的五六朵红牡丹团团簇拥,看起来喜庆又富贵。花丛中,一对栩栩如生的彩蝶翩翩起舞。玉篱记得很清楚,单绣这对彩碟母亲就坐了整整三个下午。如今,就在牡丹的花蕊里,一只彩蝶的翅膀上,堆着一撮五颜六色的呕吐物。

    玉篱捂嘴冲出门去,扶着廊柱干噎。这几年,一来烦心事多,二来做绣活最费眼,玉篱妈几乎就不再动手绣东西。为了给玉篱备嫁妆,这才拿出看家本事,一口气绣了一对粉枕外加一条帐帘子。账帘用不着,玉篱压箱底收了起来,没想到这对粉枕却这么被糟蹋了。

    玉篱皱眉站在新房门口,鼻尖好似还能嗅到混合着酒气的酸味。早上夏彩闹那么一回,被王冬儿拉走后一天都不见她人影。玉篱差不多都把这事给放下了,怎么会料到她又折回来,还弄成这样?

    玉篱站了一晌,院里出出进进的客人都笑嘻嘻地往这边看。最后一轮喜酒已经摆上,隔了几间房,走廊另一头的厨房里,王冬儿妈和严姐已经在招呼来帮忙的妇人准备烧糖茶,炒喜饼,预备晚上闹洞房待客用。

    玉篱站回新房里。愣了一瞬,转身将房门从里别上,好一顿翻,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着一叠纸巾,又打开衣柜,在衣柜底下扒开一个鞋盒,将放鞋的塑料袋子取了出来。

    想是玉篱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惊动了夏彩,躺在床上的夏彩嘟哝了一声,曲腿一翻身,另一只皮鞋响亮地掉在床前的地砖上。玉篱看去,好巧不巧地,夏彩满头满脸恰恰印在那滩东西上。

    玉篱倒吸口气。瞪着夏彩等了一会儿,夏彩没有丝毫察觉,仍旧睡得香香甜甜。玉篱一咬牙,一手拿了袋子,一手捏了纸巾,蹭上前去给她擦。

    夏彩有一头好发,浓密漆黑不说,根根圆润通梢儿。人醉成这样,她身上考究的衣裙早已皱皱巴巴,一头长发飘飘散散铺洒在脸上床上,却仍旧那么优美。雪样的肌肤映着美丽的乌发,玉篱突然想到了白雪公主。

    玉篱勾起嘴角。轻柔地将夏彩脸上的发丝拨开,用纸巾一点点将脸上发尖擦干净,再丢开手里的东西,轻轻抬起她的头,将脏了的枕头慢慢抽出来,最后取了个干净的塞在夏彩颈下。

    忙完这些,玉篱背脊已经微微发热。浑然不觉的夏彩轻哼一声,抱住枕头往里一滚,眉目舒展又伸长了手脚,看起来倒是副很惬意的样子。

    玉篱轻咬唇角,几乎疑心这妮子是在玩花样。

    玉篱想了想,将手里的脏袋子放到床下,转身站到院里,瞅准三平,让他去把王凤羽喊来。

    王凤羽到新房一看夏彩这幅模样,这才想起来王冬儿也一天没露面了。人正忙得鼻尖冒汗,恨恨地转身又要去找王冬儿,让人来把夏彩弄走。

    玉篱赶紧拦住王凤羽,

    “外边这么多人,小夏这副模样出去不好。人多嘴杂......”

    提议两人先把夏彩扶到严姐房里,酒醒了就好。

    两人说话就开始动手搬夏彩。

    夏彩安排妥当,坐完席的双平和静茹来跟玉篱辞行。按理,送嫁过来的姐妹该留在新娘夫家过一夜,闹洞房的时候好护着新娘子。可双平惦着安安,静茹怀了身孕,就变成了各顾各。

    双平瞅着王凤羽笑道:

    “娘家人不在,你可得护好玉篱。玉篱要有半句怨言,回门的时候可有得你好看!”

    王凤羽哈哈大笑两声,问玉篱,

    “有没有怨言?”

    玉篱抬眉斜王凤羽一眼,目光触到他亮闪闪的眼睛,声音不争气地软下去,

    “我怎么知道......”

    模样娇羞。

    双平和静茹大叫,直喊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嘻嘻哈哈打趣脸红筋胀的玉篱。几个人在新房说得正热闹,冷不丁房外响起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谁把我弄走的!”

    房里的笑声嘎然而止。大家看过去,夏彩扶着门框,威风凛凛地站在新房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玉篱。

    王凤羽望着夏彩愣了片刻,上前低声解释,

    “我扶你过去的。醉成那样,难受不?要不要喝口茶?冬子到哪里去了?”

    夏彩瞪着王凤羽说完话,蓦地又把目光投向站在最里的玉篱。

    “是吗?你扶的?我咋闻着我身上有股狐狸精味儿?”

    玉篱听了,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

    夏彩却牵起衣襟跌跌撞撞往王凤羽脸上凑。

    “想骗我?你自己闻闻!”

    夏彩扑过来,王凤羽赶紧伸手扶住,却闻出她身上带的是玉篱身上的脂粉味儿,心里不由一阵恼怒。瞪夏彩道:

    “你吐了一床,玉篱帮你收拾得干干净净!再胡闹我们可真生气了!”

    王凤羽话音刚落,几个大拳头就落在他胸口上。

    双平和静茹看得目瞪口呆。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当着新娘的面,被以前的对象打得空空作响......

    两人紧张地看向玉篱。玉篱白了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夏彩。

    王凤羽愣了愣,赶紧放开夏彩。夏彩失去重心,身子一歪,往梳妆台的方向靠去。哗啦啦,梳妆台连带上面的东西都倒下来,滚落一地。

    双平和静茹齐声惊呼,几个人看着这局面都有些不知所措。

    夏彩却指着王凤羽冲玉篱嘿嘿笑,

    “要怪怪他,他不放手我也不会倒!”

    忽而又一抿嘴,眼泪汪汪地望着王凤羽,

    “她帮我擦擦怎么了?我连你都让给她了!要不是她,做新娘子的可是我!用得着这么狼狈吗?......”

    一把鼻子一把泪,和才刚凶悍的模样判若两人。哭着哭着干脆倒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大。

    夏彩泼皮猴儿似的样子,让玉篱有些反应不过来,和王凤羽两人面面相觑。双平和静茹一个收拾东西,一个赶紧就去把门关了。

    静茹笑着看看王凤羽又看看玉篱,

    “醉了醉了!我看小夏喝了不少!醉话哪能当真是不是?”

    冲王凤羽挤眼睛。

    王凤羽对玉篱满心歉意,动了动嘴唇,碍着旁边还有三个人,歉意的话却始终没法说出口。只拿眼巴巴地看着玉篱。

    玉篱长吁口气,别开脸不去看夏彩,也不理王凤羽。

    双平见状,有些愤愤地,

    “喝醉就完了?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这女人心眼忒坏!......”

    双平没说完,静茹推了她一把将话打断了。

    静茹又说:

    “这也不算什么,没见着人家闹洞房只差把门板卸掉的?乱了收拾起来就是,好在就咱们几人知道。凤羽把人劝走,待会儿一闹洞房,照样喜喜庆庆和和乐乐!”

    王凤羽应声,夏彩却一下跳起来,几步就跨上新床去。

    “我不走!我不走!”

    左右看看,跳进被子堆里,紧紧抱住一床新被躺在床上。

    静茹咽了咽,不再说话。

    王凤羽看看玉篱,双眉紧拧,上前去抓夏彩。

    夏彩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

    “你别碰我!你有媳妇了!碰我喊非礼!流氓!”

    王凤羽恨得牙痒痒,横竖什么也不管,踩上床去,拦腰要把夏彩拔起来。奈何夏彩放了被子,双手又紧紧揪住身下的床垫子,两人拔河似地僵持一久,王凤羽手一滑却从床上摔下来,鞋都绊掉一只,还顺了好几床被子下地来。样子很是狼狈。

    双平和静茹都不待见地笑出声来。玉篱抚扶额头,清咳一声,

    “算了,随她吧......”

    王凤羽一声不吭,怒气冲冲地冲出门去,逛了一圈,没找着王冬儿。回到新房跟夏彩两人瞪得乌鸡眼似地。

    一来二去,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边的人。大飞吃饱喝足,带着一伙人又要往新房涌。严姐赶紧在院子里拦着,说是长辈有事。

    王凤羽的妈,张镇,王冬儿妈......一群人将新房塞得满满的。说的说劝的劝,夏彩只管面向里躺了,横竖就醉醺醺的一句话,

    “要动手就大声喊,让喝喜酒的人都知道!”

    屋里的人都沉默不语。王凤羽铁青着脸,心里后悔得翻江倒海,恨刚才太莽撞。事情闹大了,只会伤玉篱的脸。好好的婚宴,就这么给搅了,立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下。

    “我们闹着玩呢!闹洞房嘛,越闹越发......”

    玉篱突然清声说道。说完还看一眼双平。

    双平一顿,讪讪地笑起来,也随声附和,

    “......是啊,越闹越发......”

    屋里的人瞬间都松了口气。张镇干笑两声,

    “年轻人,玩过火些算什么!越闹越发!闹吧闹吧,热闹!”

    语气一转,向众人说:

    “新媳妇这么说了,咱们就不掺合了!”

    带头就跟其他人呼啦散去。

    王冬儿妈出来,气得大口喘气。愤愤地跟严姐说:

    “瞧瞧人玉篱,好日子给搅成这样了,还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圆乎个脸面!她呢!我是没脸见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儿!别说娶进门,冬子以后要再痴心妄想,我就舍了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