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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帐人影

    大燕年间,天子平庸,奸臣当道,惑乱朝纲,平民百姓,怨声哀悼,龙脉不稳,人道气运,摇摇欲坠。

    禁地妖魔倾巢出动,祸乱凡尘,亦有红尘炼心的修士,谨遵天子赦令下凡,降妖除魔,施法布道。

    南荒。

    乢洲,乌江。

    大燕西南边荒,十万莽荒之侧。一座座蛮山,高原,古岳拔起而起,连成一片,蜿蜒盘旋的山路,古道,星罗棋布。

    一条亘古流淌的大江,宛若墨黑色的绸带,北起十万大山,南至赤海平原,席卷南荒谷地,携带亿兆流水最后汇入无尽大海。

    乌江—南荒百族的母亲河。

    桀骜不驯的河水滔滔不绝,奔腾着,嘶吼着,冲撞着,声嘶力竭,咆哮着,穿山而过,像极了一位饱经风霜,性格泼辣,强硬严肃的母亲。

    坠龙口,乌江汇入大海的海口处,传说万年之前,一头蟠龙为情所困,爱上了人皇的女儿,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泯灭龙性,得不到就要毁了她,引起两族大战,最终被人皇一剑削去龙首,龙坠此地。

    位于乢洲西南角,这条桀骜不驯,面目狰狞的大河,好似耗尽了全身力气,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了狂暴的水流,躁动的水汽,入海口处显得格外寂静。

    一湾百多里的水域,风平浪静,水波不兴,江水温顺,静谧而优美。

    墨绿的水草,随波摇曳着,清碧的江水,在底部蓝砂的倒映下,散发淡淡的蓝透。

    水面不时跃起一尾长须黑眼,鳞片分明巨大的青鳞鱼,目测小舟大小,鱼目灵动,似乎不像凡物,惊飞了,芦苇漂栖息的水鸭。

    天还未亮,深夜微寒,坠龙口处,就已经帆影点点,大小不一的灯光摇曳,形成一团团光晕。

    零星的船头上,挂着牛油灯,盖上中空黄铜罩,破旧的青铜底座,散发着时间的痕迹,淡黄的薪火,透过江上冉起的雾气,依稀可见。

    腐烂的枯木夹板,腥味厚重的笼筐,渔具,散发潮湿的气味,草鞋,短靴踩过夹板,不时发出吱呀的声音。

    诸多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渔人,老少不一,黄发垂髫,青壮为最。

    在苍穹之下,亿万群星的照耀下,点上一根廉价的糜香,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口口相传的祈语,古话,朝苍茫的大江遥遥一拜。

    遵循上古先民,遗留下来的古礼,求得先祖庇护,平安出船,安全归来。

    出船入海,撒网下潜,捕鱼其中,携带对生活的信仰。

    相比大燕赐禅的,山,河,水神,或是龙王庙,河伯堂,南蛮山民更相信自己的祖先,也不能不信。

    血脉深处的羁绊,纵使魂归冥府,也断不掉,忘不了。

    每年大旱,洪灾,山民族老,梦中先人的预警,便是最好的证明。

    天蒙蒙微亮,坠龙渡口边,三座鱼庄,中间的江门,便集满了,满载而归灰黑色的渔船,以及独行小舟。

    许多渔舟摩肩接踵,挤在一起,却不嘈杂,仿佛平添了一股,特殊的秩序。

    无数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渔夫大汉,端着硕大的大海碗,蹲在船头。身上黝黑的蓑衣,还来不及脱下,便大口大口哈着自家,婆娘刚熬好的鱼汤,粗声大气,交头接耳,指着脚边的鱼货,相互攀比闲谈起来。

    江门上,晨光驱散了初生的雾气,帆影点点,更多的渔舟汇聚过来。越来越多的渔船汇聚在一起,始终没有一艘靠岸,仿佛存在某种禁忌。

    岸边的鱼市,衣着华丽的酒楼,饭庄的采办,乢洲城内,贵人府邸的管事。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华服锦衣,端的是贵人老爷的气概。

    在茶馆二楼贵宾席上,装模作样,喝着初春的细茶,来上几段文邹邹的对话。

    偶尔透过阁窗,看着下方,为生活拼尽全力的渔人贩夫,不屑撇撇嘴,揉了揉灌铅似的眼皮,大口打着哈欠,挤出几滴眼泪,无聊背靠木椅,打发着时间。

    鱼市边缘,僻静街道深处。

    一处三进的大宅院内,梁木青瓦,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墙角跟处,苔藓成斑,藤萝掩映。

    正中心二百平方米进出的练武场上,红泥铺地,青砖压实,刀削斧砍,好生气派。

    八名身材高大,目测两米开外,水桶大小的腰环,满脸横肉的大汉。穿着青衣劲服,袒胸露乳,毫不顾忌将,胸前一撮黑色的胸毛,面见世人。

    旁边两排掉漆的红木架子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凶兵,利刃一应俱全。

    南蛮山民,体型高大,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全民善武。更别说眼前八名大汉,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各自手下也管理着许多打手。

    八位大汉,挥汗如雨,手持门板大小的重刃凶兵,金环大砍刀,旋风双斧,黑铁长枪,相互搏杀,大声咆哮。

    刀光斧影,怒目圆睁,极力碰撞,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强悍的武罡,震得地面尘土扬起,粉蘼翻滚,阵阵灰尘。

    可能觉得还是不过瘾,便抛去手中的利刃,运用最古老的搏杀之术,拳拳到肉,以四肢为器,身躯为铁,凶猛碰撞,混战起来。

    “砰砰砰砰!”

    八位大汉,身上渐渐燃起淡淡白光,古铜色的肌肉,发出金戈之声,仿佛借助清晨的雾气,锤炼滚烫的气血,修炼某种古老秘术,八位一体,白雾牵引过来汇聚,巨大的古钟虚影,慢慢形成…

    少顷,三名八尺开外,九尺左右的方脸大汉,脸面上,脖颈边,满大大小小的刀疤,气势凶野,大步走了过来。

    前面两个抬着一口青铜大锅,满满一大锅,坠龙口,特有的水蛙肉,以及三条大精血不凡的黑鳗,加入不菲的药材。

    其中一枚抽取妖气,剩下精华的妖丹更是有市无价,耗时一天一夜,熬成的鱼汤,热气腾腾,浓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开。

    八名搏杀的大汉,如同闻到甜蜜的蛮熊,裂开大嘴,深深闻了一口,弥漫空气,鲜美浓郁的鱼汤香味。

    纷纷停手止戈,各自小跑来到旁边的青石方井边,打了一大桶冰凉的井水,狠狠从头冲下。

    甩了甩,油光发亮的头颅,脱下上半身的衣物,拧干披在左肩上,湿漉漉的水滴,瞬间被雄浑的气血蒸发殆尽。

    最前面的魁梧巨汉,宽大的青衣劲服,也遮盖不住,钢筋浇灌的体魄,脸庞反正,微微泛黄,一头粗硬的浓发,编成蝎尾辫,垂与左胸,左脸刺着,南蛮流传古老的刺青山纹。

    目光如炬,不威自怒,一手托着一大叠,苞米面大粗饼,一手小心翼翼,拎着一个瑞兽红木食盒。

    上下打量一下,八位武道精进的大汉,略微满意点点头,将大饼递给急不可耐的青衣大汉,在后者们笑容谄媚的目送下,朝宅院深处走去。

    绕过练武场,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憋手蹩脚,轻身慢行。

    仿佛发出与一丁点声音,都是一场罪恶,男人踮起脚尖,躬着身子,宛若一头滑稽的大笨熊。

    两颗茂密的槐树,左右各一,生长在门外,挡住了温暖的朝阳,令四周的空间多出一丝阴森之感。

    树下肉眼可见的寒霜布满台阶,不停蹂躏着,瓷砖缝隙的小草。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初生的朝阳,竟然对其束手无策,头顶充斥太阳真火的大火球,形同虚设。

    魁梧大汉,上了青石台阶,脚下的冰霜,瞬间融化,形成一摊水迹,被等候多时的太阳蒸发殆尽。

    来到棕色脱漆的木板门前,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拉了拉单薄的青衣,拍了拍上面的灰土,慢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明朗,一张硬木四方桌,一把破旧太师椅,一个古朴陈旧的红木书柜,已经脱漆。一本本枯黄的古籍经卷,一张张官家文告,黑市信息,静静躺在上面。

    一张搭配灰白蚊帐的床榻,床边一把黝黑的古朴唐刀,露出刀柄乌黑一角。

    里面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消瘦修长的人影,手持唐刀,呼吸深沉,双眼微闭,裂开缝隙,分不清是睡,还是醒!

    四周光线不好,显得有些昏暗,除了床榻上灰白墙壁,凿开的一个四四方方小窗,阳光勉强可以照射到桌面上。

    再无其他光源可寻!

    可见居住在此处的主人家的性格,像一条慵懒蜷缩洞穴,冬眠初醒的青目蝮蛇。

    魁梧大汉,慢慢来到桌前,披上昂贵的南蛮彩布,小心翼翼,娴熟取出木盒内的肉食,酒饮。一根根白萝卜粗大的手指,显得格外灵活。

    一只去头去尾的白斩鸡,一盘瘦肉分明的红烧肉,一叠颗粒饱满的花生米,一大碗新鲜酱牛肉,一瓶未开封的老酒,一卷黑市最新的官家公告。

    “头,辰时了!”

    魁梧大汉,压低嗓子,朝床榻上的身影,轻轻呼唤了一声。欠了欠身,慢慢退后,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出了小院,快步朝外面走去。

    如同冰库,阴气逼人的房间,令血气方刚,武道不凡的巨汉,浑身难受,似乎里面盘踞着残暴的凶兽。

    透过惨白的纱帐,床上的人影,慢慢坐起身来,戴着黑色丝蚕手套的左手,揉了揉眉间印堂,漠然的双眸,静静看着明亮的小窗。

    光线射入,黑色的手套,透过阳光的洗涤,慢慢把玩着空气中的粉蘼,散发淡淡墨光,夹杂一股喃喃的佛音,好似封印着手中的恶魔。

    男子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金壳怀表,“啪”地一响,表盖打开,露出白表盘、黑表针,换在另一个人手中,就是一个傲慢的绅士。

    黑衣劲装,乌木唐刀,黑丝手套,金壳怀表,机械齿轮,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诡异世界!

    片刻之后,人影手持唐刀,翻身下床,落地无声,移步来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