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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灾难之书

    圣象帝国,多兰图半岛,湾流区,黑雾街。

    一片浑浑噩噩之中,图灵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同时感受到的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痛苦,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铁棍插进了头部,然后狠狠地搅动几下,留下了一片混沌的浆糊,无法遏制的疼痛带来了灵魂撕裂般的痛楚,意识却又无比清晰,连昏迷过去都变得遥不可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图灵以为自己的灵魂都被彻底撕碎之时,那种无边的痛楚结束了。

    他艰难的喘息着,坚硬的触感,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身下传来,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地上,零散的记忆汹涌的涌入脑海之中,那瑰丽而古怪的记忆,让图灵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图灵、沈苍,两个不同的灵魂,两份不同的记忆,在这一个晚上彻底的融合在了一起。

    直到片刻之后消化完记忆碎片带来的冲突,图灵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然后蹲了下来,双手抱膝盖,然后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

    从身体深处滋生的暖意艰难的驱散了身体的寒气,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半个小时图灵站了起来。

    图灵,或者说沈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走到水池边,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沈苍看到了一张稚嫩却异常清秀的脸蛋,即使脸上有几处明显的青肿也无法掩饰这张脸蛋的清秀。

    沈苍慢慢的回忆起来,脸上的伤是骷髅兄弟会的人留下的,在图灵第三次拒绝加入骷髅兄弟会之后,这群在黑雾街横行的黑帮份子,给了图灵一个小小的教训,但下手重了一点,图灵被打倒昏死了过去,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救治,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图灵悄然死在了街头,取而代之的是沈苍活了过来。

    “真是个同病相怜的家伙!”沈苍自言自语的说到。

    在零散的记忆之中,图灵和他一样,都是非常不幸的家伙,之前的十多年之中,两人几乎是常年与厄运相伴,而且惊人的的相似,从小被人贩子拐卖、收养的父母先后死于非命、走路被花盆砸中、失足落入大海、被失控的马车撞飞、吃鱼被鱼刺卡住……

    各种各样的厄运贯穿着两人的日常生活,直到最后一次,图灵被骷髅兄弟会打死,沈苍被一个逃犯刺破了心脏,两人在和厄运斗争的十六个年之后,在同一个夜晚暴毙街头。

    唯一的不同是,图灵是真的死了,而沈苍却借着图灵还未僵硬的尸体再次活了过来。

    “你活着,却已经死了,我死了,却还活着。”图灵看着水中的倒影,咧出一个笑容,却不小心牵动了嘴角的伤势,疼到倒吸了一口冷气。

    “都死过一次,常年相伴的厄运是否结束了?”

    图灵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迎面吹来了一阵风,吹皱了池水,也吹散了遮住月亮的乌云。

    看着水中的倒影的月亮,图灵的身体忽然一僵,脸上浮现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都死过一次了,厄运依然没有结束!”

    一轮猩红的圆月的挂在天空,散发着不详、诡秘、噩梦的气息。

    在多兰图半岛,猩红之月的传说由来已久,每一个猩红之月降临之时,整个多兰图半岛将会被迷雾所笼罩,各种怨灵、鬼怪、恶魔出没于迷雾之中,游荡在寂静的街道。

    他们会杀死遇到的每一条生命,吸食他们的鲜血,吞噬他们的血肉,只有躲在家里,房门紧闭,熄灭灯光,才能避开恶灵的纠缠。

    已经有无数神秘失踪的家伙用自己的生命证实了猩红之月的危险,猩红之月降临之夜,即使是酗酒的醉汉也不会再外面过夜。

    “该死的,我要马上回家!”

    已经死了一次的图灵,并不想这么快迎来第二次死亡,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却身体忽然一僵。

    “我的家在哪里?”

    残缺的记忆有些模糊,图灵尴尬的意识到自己记不起来原本的住址。

    他上下摸索着衣服的口袋,想要找到一点点提示,却没有能找到任何一点线索,最后在上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张褶皱的纸片。

    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一个地址——黑雾街144号。

    图灵来不及多想,立刻往黑雾街144号赶去,在猩红之月出现的夜晚,不可能会有人收留他,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可以过夜的地方。

    猩红的月光洒落,整个黑雾街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除了昏暗的路灯之外,每一户都是家门紧闭,灯火黑暗。

    循着门牌号,图灵在街尾找到了黑雾街144号,握住冰冷的门把手,轻轻一按,咔嚓的声响告诉他门没有锁,图灵正准备推门而入,右手却忽然一僵。

    零散的记忆让图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黑雾街只有143户人家,所以门牌号只有143号,根本没有144号。

    冷汗瞬间打湿了图灵的后背,他机械的仰起有几分僵硬的脖子,门牌号上,猩红的笔迹清晰的写着黑雾街144号。

    其他门牌号都是黑色的,这个却是红色的!

    图灵松开了握住把手的右手,只觉得手心湿漉漉的。

    哒哒哒哒哒——

    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从黑暗之中传来,图灵转身望去,浓浓的迷雾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在黑雾街的每一个角落,马蹄声缓缓的靠近。

    “或许是夜巡的骑警!”图灵安慰着自己,却不自禁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一个黑色的身影穿过迷雾出现在视线之中,图灵顿时心脏一缩。

    那是一个骑着地狱战马的无头骑士,他身材魁梧,身上披着黑色的骑士甲,肩膀之上却空无一物,有的只是深沉的黑暗,丝丝灰烬般的黑色的雾气从原本脖子所在的地方飘荡出来,融入周围的迷雾之中。

    他身下骑着一匹黑色骸骨战马,战马眼眶深处有着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着,散发着瘆人的寒意,马蹄之下燃烧着黑色火焰,踩在地上发生哒哒的声响。

    无头骑士虽然没有了脑袋,图灵却知道它已经盯上了自己,它正向着自己走来。

    无头骑士越走越近,当两人的距离突破十米之时,图灵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推开了黑雾街144号的大门。

    进入这个不存在的黑雾街144号可能会发生危险,但落入无头骑士的手中,则是必然的死亡。

    大门推开的瞬间,朦胧的灯光从门缝之中溢出,无头骑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骸骨战马停下了前进脚步,同时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门缝之中溢出的灯光,无头骑士肩膀之上弥散的黑雾微微颤动着,默默的矗立了片刻之后,骸骨战马缓缓的离开了,再次消失在迷雾之中。

    门后是一条不长的门廊,出乎图灵的预料,大门背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反而出现了温暖的灯光,就像是一个贤淑的妻子正在等待着丈夫回家。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兜帽之下的人影,拦住了图灵前进的脚步,因为背对着灯光,图灵看不清他兜帽之下的面孔。

    “请出示你的邀请函!”兜帽人影声音温和的说到。

    “邀请函?”图灵身体一僵。

    那是什么东西?

    尴尬的沉默之后,图灵正准备解释几句,忽然抬起头忽然看到兜帽之下有两点危险的红光在闪烁,和外面那个无头骑士一样,这一次图灵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更加清晰的死亡。

    黑袍人缓步靠近,图灵缓缓后退,直到后背紧紧的贴着紧闭的大门。

    反手握住大门的把手,图灵试图打开房门逃出去,却发现把手纹丝不动。

    黑袍人缓缓抬起了右手,苍白的手掌散发着深深的寒意,同时散发着一股尸体的腐臭,图灵瞬间明了,这具黑袍之下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死亡危机的刺激,图灵的心脏急速的跳动起来,几乎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

    在苍白的手掌靠近身体的刹那,图灵忽然心思一动,迅速的从口袋之中掏出了那张笔迹潦草的纸片,将它按在了苍白的手掌之上。

    接触到纸片的刹那,苍白的手指微微一颤,然后缓缓收了回去,兜帽之下的红光暗淡下去,危险的气息也随之收敛。

    “所有的客人都已就位,请进。”黑袍人后退几步,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图灵舒了口气,心中的危机感却没有消除,他试着握了一下右手,却没有丝毫的回应,刚才递过邀请函右手和对方的手掌有了一次短暂的接触,一缕可怕的寒意从指间侵入,瞬间将整个手掌冻僵,失去了知觉。

    如果接触的时间再长一点,图灵毫不怀疑这一缕寒意会将他变成一座冰雕。

    走出门廊的瞬间,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图灵仍然被眼前所见的情景吓了一跳。

    房间的顶部挂着一盏刻意压低的吊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吊灯的正下方摆着一张直径将近五米的巨大黑色圆桌,圆桌周围摆着六张黑色的高背椅子,其中五张高背座椅上已经有人落座,准确的说是五个超凡生物坐在椅子上。

    因为灯光被压低的缘故,五个端坐的身影大半身体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图灵依稀的可以看到他们大概的模样。

    背对着门口的椅子是空的,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具穿着白衬衫燕尾服的无头身体,他双手交叉放在圆桌之上,暴露在灯光之下的双手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完全没有尸体的那种苍白。

    再往右则是一团模糊的黑影,黑影不断的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唯有两点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那是它的眼睛,两条触须般的黑影无力的垂落在圆桌之上。

    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身形有些模糊的女人,像是一个怨灵,她有着一头灰色的长发,轻轻的垂落在肩膀,身上穿着一袭古典的蓝色长裙,放在圆桌之上的双手略显虚幻,却非常的纤细秀美,右手的食指上带着一枚蓝宝石戒指。

    再往左边的椅子上是一具燃烧的骷髅,眼眶的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闪烁不定,的骨头是一片苍白,燃烧的火焰却是深沉的黑色,火焰在它的身上静静的燃烧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没有点燃他身下的椅子和身前的圆桌。

    正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充满着金属质感的银色机器人,即使以沈苍的挑剔眼光,这个机器人也远比他曾经所见过的任何一个机器人逼真,这让他想起来一部好莱坞大片——《终结者》。

    图灵直接坐到了空着的那张椅子上,和其他人一样,将双手放在了圆桌之上。

    在图灵入座的瞬间,五双颜色各异的眼睛瞬间看了过来。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超凡生物,甚至有神灵和无尽深渊的存在,但图灵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超凡生物接触,被五个超凡生物如此近距离注视,饶是以图灵的心智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审视的目光有着强烈的侵略性,只一眼图灵就感觉自己已经被他们里里外外都给看透了。

    “一个普通人!”坐在图灵对面的机器人开口说道。

    它的声音很轻,和普通人说话一样,完全没有机器人的那种机械感。

    机器人刚说完,所有人再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怜悯。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无头燕尾服忽然说道,即使他没有脑袋,图灵也能察觉到他在打量着自己的右手。

    右手依然是冻僵的青色,侵入的寒意在顽强的抵抗着身体的热量,顽固而又难以驱除。

    黑袍人并非是故意伤害图灵,而是它身体的一种本能,这种寒意任何一个超凡者都很容易应付,除了普通人。

    黑袍人目光环视一周,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都微微低下头,错开目光,避免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所有人都已就位,厄运游戏即将开始。”

    厄运游戏?

    图灵不明所以,气氛却立刻紧张起来,图灵甚至察觉到其中几人放在圆桌上的双手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黑袍人摊开双手,六张薄薄的纸片从他的手中飞了出来。

    圆桌之上,灯光之下,六张纸片重叠在一起,丝丝黑色的雾气从纸片弥散出来,萦绕在纸片的周围。

    圆桌周围的超凡者一个个顿时如临大敌,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即使是以图灵普通人的灵觉,也从黑雾之中感受到了厄运、灾难、不详、恐怖、诡异、死亡的气息。

    黑雾越来越浓,片刻之后重叠的纸片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团看不清、摸不透的黑雾在圆桌中央翻滚着,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其中孕育。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的漫长,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雾。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终于开始变得稀薄,一本黑色的书籍从若隐若现,最后变得清晰起来,将黑雾尽数吸纳。

    书籍表面有着仿佛花纹,还有着一行奇怪的字体,那是图灵从来没有见过的古希伯来文,可在见到那一行字的瞬间,图灵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灾难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