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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沙暴(二)

    刚想到此,老马已经跑了出来,叫道:“客官,包看啦,赶紧回来,关门咧,门窗都得关的严严实实的。”

    巴川、青鸦和老马父子将楼上楼下的门窗都关了起来,还用麻绳、柴火棍将门窗都尽量栓的严实,然后巴川将一缸水搬到了下面,他下去后发现下面这个地窖竟然几乎和上面一样大,只不过是朝着另一边挖出来的,下面有十几根粗壮的树干支撑起来,地上是厚厚的一层干草,踩上去颇为松软,里面有一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放着不少羊肉和风干的牛肉,角落处扔着一些杂物和旧衣服,小马拿了一小桶煤油放在旁边,巴川则将一缸水搬到了桌旁,然后他们四个人又上去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色。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外面的整个天空都已经变成了暗黄色,远处出现了高达几十丈的滚滚沙尘!如同海上的惊涛,而且连绵数里,眼界之内全都是黄褐色的沙子,几乎被包围了一般,巴川还是第一次得见如此壮观可怕的沙漠风暴,那些沙尘像是巨大的怪物般所到之处均被吞没殆尽,巴川几乎都已经看愣了,老马和小马更是一脸惊恐,老马说他活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吓人的风暴,青鸦道:“赶快躲起来吧,看着还很远,其实,用不了盏茶功夫就会过来的。”

    说完和老马父子都急忙跳进了地窖里,巴川仍然定定的看着远处翻滚而来的沙尘,确实如青鸦所说,不过眨眼功夫,他便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风吹袭而去,整个小楼仿佛都在颤抖,那些沙尘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迅速的向着四周疯狂的扩散,而且让他惊讶的是,他很清楚的看到几只骆驼,并不是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像是柳絮一般在那些沙尘里一闪而逝,风声更紧,他眼前的黄沙已经漫延开来,眼前已经是茫茫一片,他也立刻向地窖走去,他刚走到入口,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风声席卷而来,等他跳下去时他真切的听到门窗碎裂的声音,他急忙下去和青鸦用一块木板将窖口堵上,然后用已经准备好的几块巨石将窖口封死,同时他们听到了巨大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那是夹杂着无数碎裂之声还有风暴本身巨大的声音他们即使堵上耳朵仍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仿佛头上的风暴要将整个大地撕裂!

    小马已经蹲在墙角快要哭了出来,老马一脸的僵硬抱着小马堵着耳朵如临大敌,巴川和青鸦则坐在老马父子旁边捂着耳朵看着对方,青鸦还不时挤眉弄眼,这种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巴川用口语问青鸦这种沙暴要多久才能结束,青鸦道:“快的话一顿饭,慢的话要刮好几天,如果出去一定会死的。”

    巴川也道:“可是如果刮好几天我们都会被闷死在这里。”

    青鸦毫不在意的一笑然后挪到自己的酒壶跟前用嘴吸了一口便靠在墙上翘起腿晃荡了起来,好像外面刮的不是沙暴,他只不过是因为天热下来乘凉的。

    不多时,真正的沙暴好像才真正来临,虽然大风吹袭的声响已经减弱,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声音正在沙沙作响,巴川颇有些疑惑,青鸦告诉他那是巨量的黄沙正在因为狂风的吹拂而发生迁移,就像是一个巨人正在将厚厚的黄沙铺满风暴吹过的地方,而且窖口本来还透下的几丝光线不多时也全被堵死,说明门窗已经被吹破,有巨量的黄沙已经涌入,老马和小马仍然愣愣的瞪着上面,巴川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有青鸦依然靠着墙一脸轻松。

    将近一个时辰后,风声渐弱,沙沙声不时作响,青鸦道:“没想到这次来的虽快但去的也快。”

    巴川已经感到自己喘息有些困难,但是也能感觉到上方没有了之前震耳欲聋的声响,巴川将封堵窖口的巨石挪开,而窖口那块木板已经纹丝不动,巴川竟然打不开,青鸦道:“打碎木板,然后躲远点。”

    巴川照做,一掌劈裂木板,紧接着一股黄沙如水浪一样源源不断奔袭而下,不多时黄沙停滞,光线也透了下来,四个人将黄沙摊开爬了上去,四个人刚露出头,便看到小店的门窗几乎都已经吹飞,黄沙将所有的桌凳都已经掩埋,地面积了近三尺高的黄沙,整个小店基本只剩下几根梁柱和屋顶,一阵一阵的西风吹来,沙沙作响,老马和小马爬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老马更是满面的沧桑和无奈,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巴川向远处看去,整个沙河镇的街道都铺满了两三尺的黄沙,大多门窗均被吹破,很多人家的屋顶都已经掀翻,甚至有一些整个屋子都已经消失,只剩几堵墙和一些杂物。

    沙河镇虽然人员稀少,牲畜也不多,但还是能不时听到些人声和犬吠鸡鸣,但此刻,整个镇子安静的像是一大片坟墓。

    小马忽的便哭了起来。

    这里毕竟是他的家。

    青鸦则目光灼灼的沿着长街打量着各户人家,并不觉得丝毫惊讶。

    巴川和青鸦踩着黄沙几乎是爬到屋外,陈一杆的那杆酒旗已经不见踪影,但他的屋子看来结实得很,从外面看几乎没什么损伤,因为陈一杆的店是以木为构架的窑洞,除了门窗的窗户纸被吹散了之外并无异状。

    此刻天空一如往常,湛蓝无云,如果不看这地上的阑珊景象,根本不会想到刚刚发生了沙暴。

    巴川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往远处爬了两丈,轻轻拨开黄沙,使劲抓着什么提了起来,竟然是一匹马。

    只不过是一匹像是被抽干了血又晒了许久的马干,马眼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塞满了黄沙的眼眶,正在往外簌簌流着细沙,马腿几乎只剩一层干枯的皮包裹着骨头,巴川将这匹已经风干的马放置一旁,勉强站了起来,对青鸦道:“这是不是天意。”

    青鸦道:“为何这么说。”

    巴川道:“我刚到此地时,来了一伙人,听到他们谈论什么银狼,还有七星草和铁背鱼的事情,听起来对这传说颇为笃定,而且一伙人志在必得。”

    青鸦道:“我知道,正好碰上那黑衣小子,都被他送上了路。”

    巴川道:“所以就算那传说是真的,这沙暴过去,恐怕那片泉水早已经消失了,还谈什么长生不老、延年益寿,还不是一场空。”

    青鸦懒懒答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好歹也是那伙人的一个念想,如果非要追究,人活着本来也就是一场空,武功盖世也好,富可敌国也罢,死了以后什么都没了,可如果都这么想,早就天下太平了,还争什么名利,人活着,就得折腾,所以这么想来,欲望,是个好东西。”

    巴川叹了口气,四处张望,远处开始不断有几户人家的门窗打开,陆续有人费劲的爬出来,巴川便起身要过去,青鸦却拦下巴川轻声道:“最好什么都不要管。”

    巴川疑惑的看向青鸦,然后又看向陆续从屋里爬出来的人,发现爬出来的这些人虽然狼狈不堪,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像是刚才只不过是下过了一场雨,然后现在出来收没来得及拿回去的衣服。

    紧接着陈一杆的门缓缓的打开,因为门外堆积着黄沙,所以门刚开了一个缝,便没了动静,以陈一杆的身体,恐怕要打开这扇门并不容易,巴川便走过去将门口的黄沙推了出去,然后帮陈一杆拉开了门,陈一杆伸出头满脸的困倦和疑惑道:“外面怎么回事啊?”

    巴川哭笑不得道:“你难道一直在睡觉?”

    陈一杆打了个哈欠道:“你有没有老婆?”

    巴川道:“没有。”

    陈一杆道:“等你有了一个漂亮的老婆,你就知道你会多喜欢睡觉了。”

    巴川道:“那我还是不要娶老婆的好。”

    陈一杆嘻嘻笑道:“此言差矣,我看你面色桃红,额上飞霞,说不定好事将近了呢。”

    巴川干笑两声道:“你看看外面的样子,哪个女的会有毛病到现在跑到这里找男人。”

    陈一杆探出半个身子,向着周围瞅了瞅道:“还以为多大点事,放心,睡两天这沙子就都没了。”

    说完缩回身子和巴川挥了挥手就关上门回去了。

    巴川走回去和青鸦道:“这里的本地人都这么看得开吗?”

    青鸦向后指了指道:“肯定也有看不开的。”

    小马正坐在桌子上失神的看着这间千疮百孔的小店,老马则拿着一个木盆将沙子倒出屋外,但神情倒也颇为淡然。

    风不疾不徐的吹着,黄沙随着风四处游弋,青鸦静静喝着酒,巴川出神的望着远处,老马累了也坐在门口喘着粗气,小马依旧发着呆,天边的云悠闲地飘着,而夕阳,还差一点时间才能昏黄。

    巴川忽的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青鸦也跟在他后面。

    他本以为相思泉一定被掩埋了,因为本应该是相思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几丈高的沙丘,巴川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了上去,但他惊讶的发现,这场沙暴竟然没有将相思泉掩埋!

    这些高高堆起的沙丘像是忠实的守卫一样环绕在相思泉外,如果不是因为巴川亲自经历了这场沙暴,他几乎怀疑有没有沙子落到这片一如往常的相思泉水之中,现在的相思泉像是藏在了三面环绕的沙丘之中的洼地,风吹过,涟漪休闲的缓缓荡开,泉边的亭台楼阁和廊道丝毫不损,静静卧于泉边,像是家里养了多年的狗,正匍匐在门口睡了去。

    巴川道:“这相思泉难道真是观世音菩萨手中玉净瓶里泼出来的仙露吗?”

    青鸦呼哧带喘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四周看了看道:“还真别说,这里真他妈的邪门儿,像是一点沙子都没进去。”

    巴川道:“这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青鸦道:“如果这里面有鱼,才叫幸运啊。”

    巴川笑了笑道:“只要不被吃掉确实算得上幸运。”

    他当然想起了那条鱼,滋味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