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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祖冲回到永兴茶行。店小二正在招呼着客人。

    祖冲心想,这店小二也就是茶行雇佣的当地人,应该不是接头线人。而这茶行掌柜应该才是真正的密探线人。便问小二道:“小二哥。你可知掌柜的在哪儿呢?在下有一事需得寻他。”

    店小二有点茫然,说道:“掌柜的偶尔在这前面,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何处。或许他在内堂休息。你要不去里边找找试试吧。”

    祖冲谢过店小二,径自走了内堂。轻声打开门一看,里面并无一人。祖冲又陆续找了几家屋子,都没有瞧见这掌柜的。便想,这掌柜的是不是出去了。但是这出了叛徒的事情要紧,自己必须得尽快把自己一路所见和刚才听到的情况报与他。让他尽快将消息传递会大宋国内。便想着,实在不行,就随便找个里屋。点上一杯茶水,再等等吧。

    祖冲先坐着,叫上了小二,点上了一壶茶水。趁着茶水还未盛上来的功夫,便东瞧瞧细看看。这时,瞧见了窗外是内院,虽这里是北国,但庭内小桥、池水也是打扮的十分雅致,犹如回到了南国江左一般。于是祖冲离开里屋,往这内院的闲庭信步走去。可能是气功道法的作用,这隐隐约约又听见了有人商议的声音,祖冲左右一盼,这内堂房屋里并未有人啊。祖冲左瞧瞧、又摸摸。一定是这内院不知何处尚有暗屋。也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不过也无所谓,对于祖冲。他已经能听的一清二楚。

    里面的人说道:“倪军,这次你做的不错。”

    祖冲一听,原来这倪军果然在里面,还有他所说的兵部据点难道也是就在这茶行里?

    “掌柜的,后面我们如何应对?”那人问道。

    祖冲一听这音声,果然就是那倪军无二。虽为见其人,但祖冲的听音识人之术已经随着自己的气功功力自然而生。这一点都不会错的。

    只听掌柜的说道:“你还是得回兵部据点,再多传递消息一些让他们。比如这北魏朝廷不合,还有那个中常侍刺杀太子未果,把责任推给那匈奴人一案。而太子一口咬定是他所为,皇帝震怒,迁怒太子;还比如这崔相与寇谦之勾结,欲杀尽佛门中人。朝中信佛的大小官员人人自危。还有比如魏国东路大军镇压契丹大败的消息,都可以散布出去。让宋国皇帝更加相信这魏国气数已尽。”

    那倪军问道:“前面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只是这北边的军机大事是真的吗?”

    祖冲心想:看样子兵部据点不是在这,另有它地。而且这魏国镇压契丹大败的消息绝对是假的。因为木兰姐分明告诉他,这东北边陲也基本稳定,契丹基本已确定臣服魏国。只是他们把这些有些真又有些假的消息散布给我宋国又有何用?难道就是为了让咱宋国放松警惕吗?

    “你说真的就是真的。懂吗?多的你就不要问了。”掌柜拍了拍倪军肩膀说道。

    祖冲只听见店小二的呼唤:“客观,你的茶来了。请用茶。”

    祖冲听的心里一惊,心里难道这倪军和掌柜的已经是一伙儿的了?他听见店小二再呼喊自己,也深感不便在此地偷听,便说道:“好嘞。”随后回到里屋。

    打开茶碗杯盖,吹了吹热气。轻轻地品茗了一口——真香。

    坐在里屋,就祖冲的耳朵,稍微一运真气,也能依然听清两人的对话。

    “莱掌柜。这次完成任务,我的赏银?嘿嘿——”这倪军说道。

    “你放心。这次你在兵部据点把消息散布完。兵部那边的密探全部南回复命后。剩下的赏银一万两你到我的密处来拿走便是了。”莱掌柜。

    祖冲心想:密处?看来他二人一定有秘密交易。只是这莱掌柜明明是我大宋之臣,为何还要帮着魏国做事。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祖冲又大口的喝了一杯茶水,好润润先前稍微有些渴的喉咙。

    这茶水怎么有些稍微酸的味儿?跟先前来喝的碧螺春有些不一样,祖冲突然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脑子也开始晕晕沉沉。还没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便已人事不省的躺在了椅上。

    等到自己醒来,也是夜里。祖冲睁眼一看,星空万里。自己却眼睛被蒙了起来,手脚都被绳索捆绑在一起,横躺在步梯之上,阵阵凉风吹过,自己背下凉风入体。祖冲心想着:自己怎么被置身于半山悬崖峭壁之上,一定是那店小二见我在内院的神情有异,以为我觉察了什么,便在我的茶里放了蒙汗药。祖冲此刻想起了自己修炼过的气功道法:从养气再到养神,养神后再为神行八卦、再为星宿入体、乾坤挪移和斗转星移。若不用眼睛,通过身体的耳鼻和发肤依然可以感受这天地之灵气,即便不用眼睛也能清楚这天上星象、地下山河、周围环境,他是再明白不过了,自己一定是被人扔在这山中峡谷悬崖之上。不然也不会感受到如此凌云之感。这可如何是好?

    咦?有人声。但似乎有点远,祖冲听到有人说话声,便宁下神来,聚精会神的听起来。几个不熟悉的声音在交谈。

    其中一个在说道:“咱们在平城观里做的好好的,可师父的这工程也是太浩大了。咱师兄弟好不用意攒了那么多银子,自己都没花上多少,全投在这里了。为何不让皇上在国库里面拨一些,他轻轻大笔一挥,远远超过我们师兄弟到处筹资来的快啊。”

    另一人说道:“师父之命,就你就筹措点资金而已,哪来那么多废话?若不是师父,恐怕你还在你那五台山的小道观里受那些群秃驴的欺负呢?”

    那个人说道:“师父固然是好,只是咱师兄弟们好不容易从皇上给我们的赞助、还有在那些和尚庙里弄来的银两、以及咱们道家居士们俸银,本来我们可以在平城过上锦衣玉食的安逸生活。非得到这悬崖上弄“玄空阁”,这才弄了天梯和一楼,几乎花掉师父一辈子心血。太折腾了。”

    只听见一位声音像是幼童般的说话声说道:“各位师兄,道法有云。我辈道家中人,应崇尚道贺德。一慈、二俭、三不敢为天下先。不应为钱财迷失了眼睛。”

    突然听到第四个人说道:“小师弟,你见识太少。以后就明白钱财还是有大大的用处的。另外你们俩位师弟,看来你们的道行修为太浅了。——”祖冲一听,这声音不就是贾袅吗?怎么他也在这悬崖之上。这到底是在哪里?

    贾袅接着说道:“尤其是你李霖,一天就知道自己的银两。你跟着师兄,得到的银两还少嘛?你还年轻,银两总是会来的,不要那么着急。咱们师父平身的夙愿是“上延霄客,下绝嚣浮”。我们这平城这,没有青城祖山幽、也没有龙虎山奇,但是我们这有险要的恒山。师父他老人家就是要在这恒山之山开建一座与南方道家们不同的道观。作为咱们修行之所。山中之物,必比这平原城市之中更有灵气,更能得到升天。如果这悬崖上的玄空阁建好之后,除了师父他老人家,以后跟着师兄我,认真研究学习这气功道法秘籍三册最高精要。我们以后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得道升天。远远比你得两三块银子更实在。更何况,师兄我身上的银子早已足够我们众多师兄弟吃喝一辈子也花不完的。你还着什么急。以后见到其它地方的和尚庙,多去搜刮一些不就来了吗?”

    祖冲听到这里,虽然早有预想。可是等着贾袅亲口说出来,依然也是惊讶了许久,从他的话里得到了几个信息:一是气功道法第七、八、九册果然在这贾袅手里,前面的几册他应该没有拿到,看样子第四、五、六册应该是那场大火一并付之一炬了;二是寇谦之准备在这恒山峡谷悬崖之上修建一座叫玄空阁的道观;三是这帮平城一派的弟子一个二个修道之人怎么一天都对财务念念不忘,还有那么多银两;第四是这平城一派果然到处为非作歹,而且还想不断搜刮佛家财物不说,尽想些不道义的事情。有离道教的真正教义,有背道家修身养性的宗旨。

    想到这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身体各处产生的真气便不自觉的膨胀起来,不断汇聚于丹田之中。祖冲尚未一提一口真气,用力一挥。手脚的绳索轻而易举便被崩断脱落,蒙面的黑布巾也飘落到悬崖之下。

    祖冲这才看到,自己果然身置半山悬崖之上,屁股脚下是一阶一阶的镂空木头栈道,栈道之间尚有铁链和铁钉连接和固定,另一半则深插入这悬崖岩石之中。看到自己身下便是百丈深渊,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倘若自己没有修炼这气功道法,被蒙着面,胡乱摆动,真的不小心便轻松跌入谷底。

    再往上看。一座雄伟的三檐歇山顶高楼正在成形,悬挂在刀劈般的悬崖峭壁上,三面的环廊合抱,栈道飞架,各个相连,高低错落。初看去只有十几根大约碗口粗的木柱支撑。这便是他们口中正在修建的“玄空阁”。只见这阁楼半插横梁为基础,借助岩石的托扶,回廊栏杆、上下梁柱左右紧密相连形成了一整个木质框架式结构,那快建好的阁楼的不远处,一块尚在打着悬空半插横梁基础,面积与已修建好的阁楼不相上下,两座殿阁相互交叉。看这样子还得施工好些年方能完工。这两座阁楼雏形连接的是一条长约三丈的线桥。

    这悬崖之上的弹丸之地,竟然修得如此两座悬空楼阁,而且布局紧凑,错落相依。已快要建好的那座阁楼外貌惊险,奇特、壮观,阁楼屋檐有单檐、重檐、三层檐,结构有抬梁结构、平顶结构、斗拱结构,屋顶有正脊、垂脊、戗脊、贫脊。总体外观,巧构宏制,重重叠叠,造成一种窟中有楼,楼中有穴,半壁楼殿半壁窟,窟连殿,殿连楼的独特风格。看到这里,祖冲也不禁暗暗称奇。这寇道长的奇思妙想的确也是难得,若能建成,也不亏为后世之人留下一片瑰宝。想到这平城一派先前的种种劣迹,看到这玄空阁楼的精妙雄伟,祖冲不禁对寇谦之稍微起了那么点好感:这寇谦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祖冲正想,这接下来我是赶紧逃离下山,还是上去偷听呢?好在我耳朵也灵光,不如我找个隐蔽之所。正想到这一点。突然听到里面又在说话了。

    贾袅说道:“莱达钧,你说你送来一个人,让我们大家看看是不是奸细。你倒是把人弄上来啊?”

    这莱达钧说道:“贾大人,就在下面栈道平台。”然后他转过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快去把那人弄上来啊。”

    祖冲一听这莱达钧说话的声音,不正是这永兴茶行的莱掌柜嘛。不行,看这样子一时也跑不了,就算我一人进去,他们对我无可奈何。所幸不如自己进去。于是飞快向上跑去,推了开阁门,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已经进来了。”

    “你这——这是如何自己进来的?你不是被捆绑了吗?我们的蒙汗药没有我们的解药,没个十二时辰,就连一头牛也无法醒来。”这莱达钧看这祖冲竟然若无其事的自己走了进来,惊讶说道。

    贾袅一看,这不就是祖冲吗,同时说道:“是你。”

    祖冲心想,看样子他们并不知道我有气功道法的真气护体。能早早的自行逼出一些蒙汗药,便对着莱掌柜神秘地笑道:“诶?不是小二哥悄悄地告诉我。今晚我们有个行动,只给我吃了很少的药稍微装下睡。这手脚捆绑都是活解,让我见到机会就自行解开的嘛?——”

    贾袅一听,眼珠盯的大大的,愤怒地盯着这莱达钧。这莱达钧也是听店小二说的早已安排妥当,没相当这店小二欺骗自己。便提起了弯刀,对着店小二说道:“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平日没少亏待你。你竟敢有负与我。”

    店小二吓的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是——。”他本来是要想说“我是被冤枉的。”但是莱掌柜没有等到他说完,已经料定必然只有他这么做,这面前的小伙子才能安然无恙的轻易走进来。而且听到这里,他自己也承认了。所以手起刀落,弯刀瞬间划过店小二的脸上。只听店小二啊的一声,脸皮被划成两段,直接倒在血泊之中。

    “竟敢背叛我。——”莱达钧说道。

    贾袅说道:“你是在搞什么?莱达钧,这里可是我师父以后清修的地方。你看被你弄的。赶紧弄走弄走。还有你那个倪军也想办法处理一下,不要收了钱以后出去之后就乱讲。这个奸细,交给我。我们来处置。”

    莱达钧说道:“是。贾大人。”心里却想到:你妈的。不早说。那倪军收了钱肯定不会回宋国了,迟早会被发现,现在都不知道早都跑哪里去了,你叫我是如何去找。操,这傻鸟,只能给崔相或者北魏各道家门派广发通缉令,看如何慢慢追了呗。

    祖冲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番话。便让那位店小二人头落地。心里有些愧疚。他也知道自己曾经三番破坏了贾袅的好事。这次在贾袅的地盘,他定然不会放了自己。

    便主动说道:“贾袅,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你也是道家中人,北魏名道寇谦之的大弟子,得意门生。怎么不守清规,到处做些坏事?”

    贾袅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懂个屁。不要以为你在青城山说些什么狗屁之道。你们那些都是胡说八道。我们平城才是道家正宗。我们师父的宗旨才是对的。我们都是为了师父,为了大魏皇帝做事。”

    祖冲说:“贾袅,你真的是执迷不悟。——”

    只见一旁的几位平城道家弟子纷纷对自己愤愤不平,摩拳擦掌,欲欲跃试的想把自己干掉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便接着说道:“你们都是道士,这做道士的第一要务是什么?你们都忘了。”

    只见一名道士说道:“自然是成仙得道。那有什么可疑问的?”其他道友都跟随说道:“师兄说的对,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祖冲说道:“既然为了成仙得道。为了尽做些为非作歹之事?”

    贾袅说道:“我们做的都是为了成仙得道,哪里有什么为非作歹之事了?”

    祖冲说道:“你们屠杀佛门中人,是不是为非作歹?你们刺杀我大宋亲王,是不是为非作歹?你们和那莱达钧勾结,欺骗大宋军民算不算为非作歹?你搜刮民脂民膏是不是为非作歹?你们谋杀的张天师,是不是为非作歹?”

    贾袅哈哈大笑道:“看样子。你是什么都知道了。不错,我们刺杀刘骏、欺骗你宋国那又如何?这是各为其主。我们是为我们太平真君,太武皇帝谋事而已。我师父教导我平城一派应侍奉大魏皇帝为己任。既然是我们平城一派的道家本分,怎么又算是为非作歹?你为你们皇帝作奸细难道就不叫为非作歹?”

    祖冲竟然被贾袅这么一说,说的有些哑口无言。

    贾袅接着嘲笑道:“你看你,还不是这鸟样?你以为自己多伟大!还一心为民是正道。屠佛又不是我们亲为,都是朝廷干的。我们只是不喜欢这些异教徒罢了。西方的神去管好他们西方好了。这叫爪子伸的太长,管的太宽了。我们中原大地自有太上老君保佑,何须一个西方神操心。”

    “对啊。大师兄说的对。——”旁边的道士们都齐声赞同道。

    贾袅接着说道:“至于你说的我们谋杀张天师。你这可就是天大的冤枉了。姑且不说这张符有什么资格称自己天师,要什么能耐啥也没有。无非就是守着这祖山、守着那秘籍。然后呢?论传道修行还不如南陆北寇,尤其是我师父。将我道家在北魏发扬到了极致,连皇上都被封为太平真君。我师父自然而然可称天师。至于你说的张符那老儿被杀?他是自杀的好不?那晚我们就只是想找他商量这退出天师尊位,并交出道教最高道法秘籍气功道法。谁知这老儿冥顽不灵,就是不肯让出尊位,还一直念念说秘籍不得随便交由凡人修炼,欺骗我们说一旦修炼将走火入魔。结果他自己不仅把他手里的秘籍给烧了,为了抢夺我们拿到的秘籍,结果不小心还把那老君阁烧了,自己也被烧死在里面。幸好我们找了了这至高秘籍的最高三册。否则这秘籍便消失人间。真是罪过。——”

    祖冲一想,当日查验现场。应该的确如他所说,张天师为了不让他们躲走秘籍。自己将手中的三册当众焚毁,只是也没想到估计这火不小心把整个老君阁给焚毁了。也没想到这贾袅也已得手了后三册。他突然想到了这前序和天师反复交代的,无天赋之人强行修行或无前面循序渐进修行的既有可能酿出大祸。

    便说道:“原来那气功道书秘籍还在人间,而且是被你们所盗。你得赶紧交出来,还给青城祖山。”

    旁边的一名道士说道:“滚一边去,这秘籍是道家祖天师创作精髓,怎么能让青城山藏了去。这本来就应该是我学道之人尽学之。人人得之修炼升仙。我们师父现在就在研习着七、八、九册,修炼仙丹、体内聚集经轮,下一步就能神游升天。师父一旦学会,便会传授我们所有弟子,还给传与我们的太平真君。不像那青城老道,只顾自己修习,不管外面的其它道友,甚至连自己的弟子都无法习的。还枉称天师。我们师父才是真正的天师——”

    “师父才是天师——师父才是天师——”众人皆吼道。

    祖冲自知与这帮人口舌相辩,也无法扭转他们的想法,此时此刻,他只想如何脱身?

    只见那贾袅叫停其他弟子,然后对着祖冲说道:“我说过。你一天若是在我手心上,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你看你现在是自我了解来个痛快,还是我们众师兄弟一起上了,把你劈个几十块,拿去喂狗。”

    祖冲看众人已经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而且人人的剑柄已经在手。只差拔出后进攻。然后想想自己的轻功道法虽然精妙,只是这百丈之上的悬崖峭壁上的阁楼。这总不能直接终身跃下,恐怕是再身轻如燕,也会粉身碎骨吧。心里想着,还是只能看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只听这阁楼之下,栈道之外传来一阵悠长的年迈声音:“徒儿们,可是都在楼阁之上?”

    贾袅一时停止了手中之剑,回答道:“师父。我们在楼上啦。”

    贾袅对一名道士使可一下眼神,轻声说道:“快点下去。迎接师父。”

    其余道士也都收起手中剑,毕恭毕敬的等候着。

    只见阁门一推,走进来一名和祖冲阿爷年纪相仿的老者。声若洪钟地说道:“贾袅,你们在这玄空阁里又在商议着什么呢?”

    祖冲一看,心想,这上来的老者一定便是寇谦之了,我还以为他跟师父陆修静差不多年纪呢。原来是跟阿爷差不多辈分。想想也是,这大徒弟贾袅差不多都可以当我大伯了。

    这名身高近八尺之长的老者看到了祖冲,惊讶地问道:“诶。这位小兄弟是谁?看样子不是我道家弟子。在我这玄空阁做甚?”

    贾袅拱手做礼,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师父,这位小兄弟叫祖冲。是南派世家弟子。”

    “这位南派弟子,南派弟子到这还没竣工的玄空阁里来交流修行吗?”寇谦之对着祖冲笑盈盈地说道。

    祖冲见到寇谦之笑盈盈的样子,甚是可爱。有一种慈祥之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便也拱手做礼,回答道:“道长。在下祖冲。乃建康人氏,师父是爱敬观观主陆修静。今日无意中闯入贵阁,还请原谅。”

    寇谦之惊讶道:“你就是那个陆修静的关门弟子,祖冲?”

    祖冲回答道:“对。道长请赐教。”

    寇谦之笑道:“啊,原来是陆师弟的关门弟子。早就听闻过你,早些年与你师父书信往来便提起过你。他便对你赞不绝口啦。今年都江堰论道大典我也听说啦。你的道行修为果然不错,似乎在你师父之上哟。”

    祖冲回道:“道长谬赞。”

    寇谦之依然笑眯眯地说道:“你的能耐早已传遍各家道友,也不必过于谦虚了。过分谦虚便是骄傲。虽然你论道很有新颖,对道的诠释又有了新义。但我依然不能完全认同,贫道自有自己的一般看法。就如你崇尚学技以为民是道,但我为皇上难道就不是道,我为了皇上稳固江山,尤其大魏一代雄主太武帝。拥有一统天下之雄心和气概,他若统一天下,时间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岂不是也是道法的另一种新义?”

    祖冲心想,这寇老前辈说的也不全无道理。倘若天下真的一统,再无战乱纷扰,百姓安居乐业。未尝不是一种为民之道。只是哪里有些不妥,又暂时说不出来。

    “我在平城见这佛门消弭,道长是要灭佛吗?”祖冲问道。

    寇谦之说道:“佛中道义与我主张不同,他们一天嚷着让这百姓安于现状,安于命运。骗这些百姓捐钱让寺庙越修越多,越建越大。让西方的神渡他们来世转运。这怎么行?若不是我们大魏皇帝,他们一天烧香拜佛就能没有战争,没有灾难?还不是我大魏鲜卑一族和我汉人联手一统北方,赶走哪些凶横的胡人。若不是我们道家占星卜卦这连年灾荒,这百姓哪里知道,这些都是需要人为的。都是千千万万有为之人流血流汗,以及咱们这些观星占卜之人的提前预警。否则他们只能在战乱中被杀死、被流离失所,或者是遭遇天灾,没有饭吃,没有房住。你不是常说有为之道吗?咱们道人虽然倡导修身、养性,但若无为,如何得道?这帮西方来的佛,让这些愚蠢的信徒寄望于来世。不仅我平城道人不服,就连咱们的儒家弟子崔浩崔丞相大人、咱们的大魏太武皇帝太平真君都不相信,都认为他们该灭。更何况以前战乱太多,这太多的人去寺庙里当和尚,谁去种地,谁去经商?这北方好不容易统一,人丁稀少,于国不力。不像我们道人,即便不做道士,无论你是儒家弟子、或是士族、武人,甚至咱们的皇亲贵族,皇上都可以成为我道家一员。并不影响社会正常运转,所以我们三人都一致的认为,佛门就不应该在我大魏国存在,这些寺庙的道士要么还俗,去做个百姓。若是愿意到我道家修行,成为我寇谦之的弟子也是可以的。”

    祖冲说道:“可是我在来京城路上,见不少僧侣不是逃的逃,还有些寺庙全寺被杀光。——”

    “啊。佛门弟子全部被杀光?还有这等事。”寇谦之盯了盯贾袅:“你们干的?”

    贾袅慌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师父。咱们虽然失手伤过一些暴力抗旨的和尚。但也没有全寺杀光啊。”贾袅看师父不太相信他的样子,继续说道:“师父在上,弟子发誓没有杀人,更没有杀害和尚。若弟子干些为非作歹之事,定不得好死。”

    祖冲心想,这贾袅说的誓言,果然很假。说出来我都不信。这三番几次的事件都有他。即便不是亲为也至少脱不了干系。

    寇谦之若有沉思的说道:“你即便不是主使,也脱不了干系。虽然我极力往皇上那里建言取缔寺庙,但也没说要杀光所有和尚。这暴力抗拒估计发生流血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只是我一再叮嘱崔浩莫做的太于过分,否则后患无穷。没想到他竟然比我还讨厌和尚。这样做迟早会遭报应的。罪过罪过。——”

    祖冲见寇谦之说的诚恳,显然寇谦之有些事情定是不能全部知道了。难道都是他大弟子私下做的?

    寇谦之对着祖冲说道:“十八年前年我有缘和你师父相见,去祖上参加论道大典。曾得祖山天师指导,修习了这气功道法第一册,我与你师父二人均未修习完第二册。我后来也曾听你师父书信中提起过,他会把你推荐给张天师作为弘扬气功道法之传人。不知道你修习此法了没有?”

    祖冲心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前面不是听谁讲过他已经修炼了后三册么?难道是他不甘心没把前面的全部学会,那秘籍便付之一炬,这是来套我话啦。祖冲一时没想到如何作答更好,便是不语。

    只见寇谦之狠狠地盯了一下这贾袅,悠悠地说道:“我曾经以为,我这大徒弟也有一些智慧,或许看这次论道是否有机会寻得天师传的气功道法。只是大徒弟不才,没有获得天师青睐不说。听闻天师曾当着天下道友的面留下你,欲传你全部气功道法。只是后来这天有不测风云,十多天后张天师不幸罹难。这气功道法秘籍也尽数全毁。所以特相问师侄究竟学到了何处?按这时日,估计你第一册尚未学完,师伯我倒是学到了第二册,哪里若有不懂。尽可问我。”

    祖冲心想,这几个信息难道有些是假的?到底这寇谦之是已经拿到了后三册还是没有呢?若是没有,难道是贾袅私藏了。可先前他的弟子明明说他们的师父在修炼仙丹,聚集体内经轮,欲最后得到升仙。可他为什么有会这样问呢?难道是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秘籍,学了多少套我的话。可是武陵王府,贾袅应该是见我使用过神行八卦和乾坤挪移之法。对了,这寇谦之只见过第一册和第二册,若后三册在他手里,他定然是知道了。显然他们是没有见过第三册到第六册的内容,所以这是在套我的话,寄望于这秘籍尚在人间的话,我是唯一可能最清楚的人了。这寇谦之真是狡猾,先一幅老实好人模样,竟然最后的目的却是骗我气功道法。想想先前他们逼迫祖山张天师退位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野心,关键还能强词夺辩自己的道法才是正宗,完全曲解了道之深意。

    显然,我也不能告诉他实话,也不可能说自己一点没学。这是骗不过他的。便想了想说道:“师伯,弟子不才。这第一册的确尚未修炼完成。哪知天师毙命。回去后师父遵守天师前的诺言,不肯传我。再加上后来弟子机缘去了彭城。便再无机缘修习。师伯真是好人,肯指点我一二是再好不过了。我才学这第一册便觉得这气功道法博大精深。”

    “哈哈——这陆修静也是抠门,自己的弟子也都不教,死脑筋。哪像我,我先学会之后,必然会传授我弟子。你师父若是不肯,我也不好明传。只能是你有哪里不懂的地方,拿着秘籍来找我问便是。”寇谦之笑着说道。

    麻蛋,这老滑头。明知道秘籍全毁,还让我拿书籍去问他。那不是套我是不是真的还藏了秘籍。我估计这师父要传弟子估计也是有所掩盖。

    “天色不早了,师侄你随我下山去吧,这山中凉,也缺少睡眠遮掩之物。”寇谦之说完,便是想来抓祖冲的手腕。

    祖冲心想,不好。这寇谦之至少是修习过第一、二册的人。一定能通过我体内真气情况试探我的功力情况。好歹自己已经修炼至第六册,体内真气可以通过养气、养神和斗转星移之法,真气收放自如,若能压制体内真气到一定程度,不显出全部也不让体内真气当然全无,便能让其不会怀疑。

    寇谦之果然抓住了祖冲的手腕,真气一激入祖冲身上。祖冲将体内的真气压住稳定到一成不足,便如刚修炼气功道不久。两气一撞,祖冲全身一麻,差点被撞个踉跄。只是这寇谦之强劲的手牢牢地拽住才没有那么狼狈不堪。寇谦之试探了后,感受到这真气的确是有,但尚不及自己六七成,而且有些东闯西窜的。显然是才学第一册尚未学完无法掌控之故,便觉得祖冲应该不像在骗自己。

    祖冲只好随他被拉着他下山而去。贾袅跟在背后瞪着大眼,自己也不好在师父面前对祖冲用强。只图日后另觅机会对之下手了。

    回到平城,已是亥初。寇谦之本想强拉祖冲到静轮天宫处安住。这静轮天宫,原本是太武帝平定北方之后,为了感激寇谦之的道家一派的匡扶和太上老君的保佑,同时显示自己功绩,以及在道家的修为让寇谦之助其封为太平真君,年号也随之改为太平真君年号。拨付巨资让平城道家修建的一座旷世道观。这贾袅这一路上是“炫耀”太平真君为平城一派道家的青睐,显摆这太上老君全部金身渡造,大殿的金碧辉煌、以及道观的宏伟。太平真君御赐的奇异珍宝更是数不尽。里面宫宇、阁楼无论数量、规模、大小远超其它各地道观,包括祖山的天师洞。这还仅仅是早期工程,若是全部完工,预计修建完成尚需要七八年时间。

    祖冲心想,这道家也就是追求道与德为最高境界,道观也就是观道之所而已。修的如此宏伟有何作用?我见这师父和众多弟子也是,奢侈过度。尚不及那玄空阁内见到的小道士明事理,还知道“一慈、二俭、三不敢为天下先”的三宝思想。这平城一派太过于骄奢淫逸,完全与我师父的教导格格不入,现在魏国道家都已经这样了吗?我可不与他们走的太近,免得自己也沾染上这些坏习性。所以就骗那寇老儿,自己尚有朋友在京城,早已约好到他那里安歇,待晚些日子再去拜会他。

    那寇谦之也未作怀疑,由得祖冲自己方便。

    祖冲找着机会,便自行回到了客栈。

    推开房门一看,哟,吓了他一大跳。这花木兰、花又兰正坐在他房间的圆桌凳子上,说着话。

    只见这花木兰愁眉苦脸的。她看见祖冲回来,一下兴奋了起来。

    她纵身站起来,说道:“冲弟。你可回来了。你是去哪里了?我们等你等了好久。”

    祖冲说道:“这也说来话长,我本——”

    “既然话长,那就先不说了。还是说说我的正事吧。”花木兰也不避讳,不亏为女中男儿,说话也不转弯拐角,直奔主题:“我这是到了平城。这两天也没太子的消息。不知道皇帝到底如何安置我,让我心生忐忑啊。——”

    祖冲就知道花木兰会说道此事,便早已趁自己在城中溜达的时候,想好了三个脱身的主意。便对花木兰说道:“木兰姐。你不用太着急。皇帝都不急呢?”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取笑我呢。我可是信你,才什么都跟你讲咯。就连我妹妹的终身大事,我也想打算托付给你。你竟然如此敷衍我?”花木兰说道。

    祖冲一听又有一个要托付终身大事的,完了。这到了北方到底都怎么了?如此缺男丁吗?见到一个南方来的男人也不管熟悉不熟悉,就想托付终身。不过话说回来,木兰姐是真心诚意待我,还告诉我军中机密,平日相处的时候,她不禁坦诚还处处视我为亲弟。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便说道:“哈哈。木兰姐。你可错怪我了。我可不是取笑你。我是在跟你说实话。而且我早已想好了至少三种办法。就怕你不愿意。”

    花木兰一听,憔悴的目光一下子一亮。赶紧问道:“那我错怪你了。那你说说为啥皇帝不急?还有祖兄弟,你赶紧讲讲,哪三种办法?”

    祖冲便悠然自得地说道:“那——妹——妹——你,哦不。应该叫又兰姐?能帮我沏杯茶水吗?我口渴的紧。——”祖冲正要让这花又兰帮自己把桌上的茶水倒一杯给自己,好润润喉咙。可只见那花又兰,一声不吭,竟然痴痴地看着自己,脸上有些潮红。

    祖冲心想,这是怎么了?我的天。难不成这花木兰趁我不在,就把我推销给了她妹妹?不行。我这心里还有王悦欣呢。还得找机会断了她们的念想。还是先解决花木兰的事情要紧。

    见花又兰半天没有回应,便说道:“算了。这——”

    花木兰见自己妹子的犯傻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敲了敲桌面,喝道:“祖公子让你帮忙倒点茶水呢。”

    “哦——哦。好——好。”花又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祖冲,温柔地说道:“祖公子,请用茶。——”

    祖冲心里知道这个时候还是暂且少搭理她为妙。便对着花木兰继续说道:“木兰姐,你想,如果皇帝着急你的事。这太子一回禀报,必然第二日就会宣你进宫。可是这都已经二日结束也没有见到太子来说此事,也没有宫里人传话。想必是太子在皇帝面前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说起你的事,便被皇帝给责骂。显然现在朝中皇上和太子重要的事,都与你无关。而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所以你大可安心趁此机会好生想想下来怎么打算脱身。”

    花木兰说道:“好吧,我相信你所说现在皇帝应该是暂时忘了我的事。但毕竟我人在京城,未得到圣旨又不敢擅自离京。这皇上迟早会想起那一天,倘若他想起了,后面又怎么办可好。”

    祖冲说道:“我想到了三个方案。不过这三个方案虽然应发情景不同,但殊途同归的地方,都是一个字——“等”。”

    “等——你这不靠谱的等,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万一圣旨突然来了呢?”花木兰着急的说道。

    祖冲自信的说道:“圣旨不会到的。你虽然为女儿家的身份一时成名。但并不是主将。皇上要见基层起来小将官,这程序上没那么随意。二来是你们班师回来的路上才知晓你的女儿家身份,皇上定是心中宽怀,才没有治你的欺君之罪。他若召见你,更多是想看看这位声名远播的女英雄到底长的什么样?若是将你招入后宫,没有后宫的选拔,只怕仅凭皇上见都未见就要纳你为妃,皇帝本意绝对是不可能的。换言之,这让你入后宫之事,也就是那平城道派寇谦之老儿信口雌黄。皇帝是否真要纳你为妃,应该是他见了你之后,才会真正作出决定。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只能等机会。”

    花木兰心中悬着的心,有些放下。但焦虑依然未能全解。毕竟后面还存在变数的事。

    祖冲见花木兰尚有难色,便说道:“放心,木兰姐。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花木兰还是有些焦虑,问道:“那等到多久,便有肯定的方案告诉我呢?”

    祖冲比了比手指头,说道:“最多两日,不超过三日。太子必然先召见于我,不光太子召见,这平城的寇谦之恐怕也会在这两三日与我相会。到时候,答案自然见到分晓。”

    花又兰见祖冲分析的头头是道、泰然处之的样子。果然应阿姐先前交谈他们是如何在彭城相遇、一路如何交谈加深了解的。果不其然,这名少年似乎的确有些能耐。敬佩之心,冉冉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