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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纷纷杂杂诸事起 上

    红红的炭火,噼噼啪啪,鎏金多层镂花香炉,缕缕檀香烟雾弥散、缭绕,空寂的书斋,门窗紧闭,隔绝了深秋的寒意,也隔绝了世间的一切,只可惜各自的执着,再牢固的门户也无法阻断……

    玙女听闻佩玉的铿锵声渐行渐近,兀自凝神看看书写的内容后,从一旁的紫檀木衣架上取下了银狐裘披风,迅速的披上,准备离开书斋,却突感一阵晕眩,伴着黒晕霎时袭上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黑色的花岗岩地板上,急忙用瘦消的手臂扶住白墙,支撑住身体,眼看着他自然地推门进入室内……

    “听说你在书斋就专程来看看,身体既然还没好,何必那么不爱惜自己!”身高九尺,宽厚硬朗的身形,收拾的格外整齐的黑发上是亮的晃眼的金发箍,英气勃发的面容笑得再如何亲切,但那四周满溢的霸气,震慑的人透不过气,他就是‘始国’的曾经的四王爷凌木黎,如今的帝皇。

    到如今他的话语说着什么玙女已不再在意,虽想避而不见,但像这样撞见了,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嗯!”轻应一声,没有传达任何的意思,只是礼貌上表示听见了。玙女正准备跨出门槛,就听到“哦!你总是那么准确透彻。虽称不上工整,不过还真是恰当呢!”

    凌木黎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念道:“那一念,一念好争,一念执德,筚路蓝缕朝乾夕惕,明知不可求为何还不舍昼夜,最好不念,最好勿念,如此才可不恋尘世浮华,多一步的上下求索就步步难舍难分……明知如此缘浅始终,这一刻也还锲而不舍,注定不甘、不平,即使情深缘浅,依旧意难平,情难以堪”。明明是高亢的声音,只是伴着这满园的落叶窸窣声,玙女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为什么到了此时,还能困住彼此,还是这样的深切……

    绽放、纷飞的垂丝海棠树下,女子中等身材,身着轻薄束腰斜门襟青衣,手握深黄色扫把竹竿,微仰着头,一脸严肃,明灵的双目死盯着,那翩然起舞的红粉色精灵,只听她柔声轻叹:“君隐草呀!君隐草!归途呀!归途!随风飞逝是红尘,过往归时是何期?”

    门的咯吱声,划破一片沉寂,稍远处主厅的红漆花格子门打开了,身高六尺的白髯老翁背着手与一身绿衣的童子立于门廊下,老翁唤女子道:“蒋姑娘,你来,老夫有话与你谈谈!”

    女子闻唤将扫把交与绿衣童子,随老翁进入了内堂,不知穿过了几个院子,走过几道回廊,踏过几座石桥。各色风格样式的低矮建筑,一座连着一座,仿佛穿梭在色彩斑斓的时空隧道,只是越往后山方向行进,擦肩而过的各色奇异装扮的路人就越来越少,等鼻息里充斥着山林的厚重时,耳畔除了风声还能听到清晰的鸟叫、虫鸣,回头一望整个边塞“鄯疆城”映入眼中。好一片绚丽景象……

    女子紧随老翁身后,踏着曲曲的土路,待来到一处崖边,看见青石堆砌的亭子被半卷的竹帘合围,四周青松翠竹真是一派人间仙境。深深呼吸,被净化的不止是疲劳,油然升起的安心感,使她终于觉得神明还是不错,至少在此地语言是相通的。

    到亭中,在老翁的招呼下端坐,老翁将早已准备好的,放在圆石桌中心的白瓷茶壶抬起,正准备给女子面前的白瓷茶盅注入茶水,女子急忙起身客气道:“先生,请让我来!”

    “呵呵呵!好吧!”老翁趁女子倒茶时,手捻白须,目不转睛的仔细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待女子倒完茶又重新端坐回石圆凳时,才娓娓道来:“蒋姑娘,你被送到我这驿馆已有十余日了吧!那天,只见王爷神色匆匆,抱着浑身湿透,不醒人事的你,闯入偏殿,王爷又因有急事放下你就急急离开,什么也未曾交代,我也只是趁你三日后苏醒时,才向你询问了些简单状况,当时见你面露惊色,又紧紧的咬着下唇,老夫便知你不想与老夫多言,就吩咐丫头们好好照顾你也就没有细问,最近老夫见你气色好了许多,与那些丫头们相处的也融洽,还帮着做些杂活,但时常又对一些常识一无所知,偶尔还会说一些不甚明了的话,就想今日与你仔细聊聊,看看老夫可有能帮到你的?”

    “先生,您和大家的搭救之恩,我很感激,但关于我自己的事,我需要请教先生的更多些。”

    老翁听了女子的话,直勾勾的眼神注视者女子,喝口茶,捻捻白髯:“哦!蒋姑娘还真是小心谨慎!其实早在你被送来时,老夫就注意到,你的衣着装束与这里大不相同,发色看上去又与外邦人相似,但形貌麽,虽轮廓分明标致,但……”

    “还请先生见谅,我也是无可奈何,这些日子探听下来也毫无头绪,这里与我曾经生活的世界实在太不一样,我现在也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向您解释,您才能明白,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女子打断老翁的话如是回答,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她现在无非是故作镇静,在这个历史书上都没有提及过的‘始国’,看什么都似曾相识,听什么也是一知半解,说什么似通非通,这些模糊的概念交织在她的脑海里,此时她也不知道要怎样描述,不过现下她已经决定一定要回到现代,回到曾经生活的世界,回家。

    女子喝了口清茶,口中还留有清甜时,就大胆的问道:“先生,我听她们说,您是这边境上最大的官驿的驿主,又才识渊博通晓外邦与‘始国’的事物,我因不明原因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我必须要回去,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另一个世界?”老翁继续捻着胡须,闭目沉思许久:“嗯……蒋姑娘是说另一个世界,不是别的离这很远的地方?奇哉!世界在我们这里可是包罗世间万象呀!这还真是难住老夫了!”

    “不,也不是完全不一样,日月星辰,花鸟虫鱼,山川草木……于我观察差别不大,只是文明程度,语言,文字,还有其它像是社会制度等,都有些我们那里古代的影子,可是要说是那个具体朝代,我读的书还不够,无法定论,其它的像是丫头们提及的贵族都有通天的‘神力’,我更是无法理解。先生您有神力吗?如果借助‘神力’,能将我送回去吗?”

    “呕!有相通的,哈哈哈!妙哉!奇哉!蒋姑娘,如果不嫌弃可否与老夫多说说?听姑娘刚才一番话,老夫甚是好奇的很呐!”

    女子眼见着老翁本来就不多的威严随风而去,满脸笑得像讨糖吃的小孩,虽心有不愿还是继续描述了一下她眼中曾经的世界。

    真不知是来这里小坐时,本就已临近黄昏,还是根本就是时间过得飞快,早已是夕阳西下,晚风送爽,女子起先还很不安,无助,可是随着与老翁谈话深入,回忆着曾经世界的往昔,她也渐渐放下了戒心,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到了些许放松,此时映在夕阳下她真挚的笑容,让老翁心生怜惜,决计帮助这位异样的姑娘。

    老翁收起了慈祥的面容,严肃道:“今天能与蒋姑娘,如此这般长谈,真是快哉!妙哉!姑娘的见识也让老夫钦佩,小小年纪就能通古晓今也实属难得,只是姑娘必须知道,这里毕竟是‘始国’,从此刻起你必须答应老夫如果不是绝对可信之人,姑娘不可再随意提及你的真实来历。姑娘你的遭遇甚是奇妙,一般人是无法想象的,更不要说理解。老夫自认活了将近百年也有些阅历,虽是相信你没有虚言,但于老夫想来也是奇思妙谈,如果因为这些无法理解之事,姑娘不幸被当做了异类,恐怕孤身一人在此生活的你,定会有性命之虞。所以切记!当务之急你必须先学会怎样在这里像其他人一样生活,至于你说的‘神力’,其实老夫不是贵胄只是知道些知识,而且就算是贵胄也不是人人皆有的,也是因人而异能力有大有小,能力的范围也是千奇百怪,所以关于‘神力’的事我会尽力帮姑娘打听。我听闻一些丫头唤你叫静好,蒋静好是好名字,可惜世家大族人人有名有姓,皆已登记造册,眼下我就先送一个字给姑娘。希望姑娘今后诸事顺遂。”

    老翁话音刚落,就端起白茶杯往石桌面上,到了些茶水,顺势就写了一个繁体的“玙”字,女子还没等老翁说明,就下意识的将这个字念了出来。

    “哈哈哈!”老翁满意的点着头大笑,“我念错了吗?繁体字我认识的不多,让先生笑话了!”

    “非也!老夫是高兴,你还能认字,这个字怎么解,你知道吗?”老翁不等玙女回答自己继续道:“奇哉玙璠!远望近观,真然也,奂若也。姑娘是奇人遇奇事,必有奇缘,这字于姑娘最好!”老翁一脸得意,笑容中不知暗藏了许多深意。

    晚风轻拂,四周树木的沙沙声有节奏的响起,此时启明星的光辉,漫射于天幕。一字唤醒的是生的希冀,还是奇妙征程的开端。举目远眺女子决定以“玙”之名活下去,然后回去,回到来的地方,不论有任何的未知,都绝不放弃。

    夜色苍茫,软木榻上玙女辗转反侧多次,她暗下决心:“虽然还有许多不明所以的地方,现在就先到驿学求学,按驿主的说法,驿学是朝廷在边境设置的免费教授外邦各国民众,学习‘始国’常识、礼法、技艺的地方,如果想接触到贵族就只有成为女官,不管怎么说这里语言能通、文字无非好多是繁体字,认的不多,但还好认识,写字也是文房四宝,不论如何先入驿学。”她振臂高呼“加油!”没过多久玙女便安心的沉沉睡去,那份淡淡的恬淡从容很是令人羡慕。

    次日卯时玙女打开卧室的房门,与其它同样穿青衣的丫头们梳洗打扮,准备参加“晨礼”,‘始国’的国法规定除了有“大事”外,都要进行“晨礼”,起床后先要梳洗打扮,然后到主堂听“经”,所谓的“经”就是由家主读讲一些经典故事,以训诫诸人每天都要以“尚德、尚行”始,在驿馆就由馆主宣讲,只是听其它丫头们说,馆主讲经说典从来都是一些奇闻轶事,时常引得大家满堂欢笑,今天是玙女第一次来到主堂听经,她第一次像别人一样跪坐在主堂的角落里,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听到讲的是“枫华善行,说的是有一个奇女子枫华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被不知名的人下了一个咒术,成为打开宝藏的药匙,各方势力的人都为争夺她,用尽各种手段,然而她却始终不放弃,用巧思与多方势力周旋,最后不当保住性命获得爱人,还用宝藏开了一家银楼,成为远近闻名风华绝代的老板娘,一心使天下女子枫华如意。”她之前就听周围丫头们讲到过这个故事,自觉得有趣印象深刻,今天一听到也就慢慢放松下来,最后听得入了神,连脚麻的事都忘记了。以至于大家都散了,玙女才废了好大劲才能起身站立。

    参加“晨礼”的最后一项活动是“冥想体操”,其实也就是集体做早锻炼,在驿馆主殿前的空地上,中间是巨大的香炉,香烟缭绕,动作本身不快也不慢,身体各个部位都自然的活动,只是一开始要“冥想”自己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最后怀着至诚之心感谢上苍,“晨礼”就结束了。

    玙女第一次做她觉得大家的动作远远看去都有些像在跳舞,自己又跟不上动作,脸早就羞得通红,还好看到旁边一些穿着、形貌奇怪的外邦人与她一样笨手笨脚,她才勉强没有逃走,坚持到了最后。

    远处高耸入云的老槐树上,一个身穿紫色锦袍,剑眉紫眸薄唇的男子,枕着一只手肘,悠然自得躺在槐树粗壮的树枝上面,柔顺的长发,随晨风丝丝飞扬,挡不住凹凸有致的脸盘,外观年龄,不过二十七八,素白纸扇轻掩的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幅度,俏皮的语气自言:“原来如此,当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