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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五)

    01

    这天,日中时分,温万山等人才到苏州城,温万山骑马当先,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然,他,骑马的技术一点也不减年轻时候,两双干枯而修长的大手,一只提着缰绳,一只挥动马鞭,那匹肥胖的高头大马,在他身下就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绵羊。

    温万山在苏州城可谓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的生意涉猎酒楼,茶馆,镖局,钱庄,药铺,堵场,妓院,在苏州城能与他相提并论的除了“江南烟雨阁”罗一刀,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毫不夸张地说,在苏州城,你可以不知当朝天子叫什么,但一定得知道温万山与罗一刀的大名。

    所以,大街上的行人看到骑马的温万山,纷纷退到两边,从那一双双羡慕又惧怕的眼神中,表达出来的是对温万山无尽的尊敬,温万山双手一交,向两边的行人略施一礼,这是他居高临下时贯有的动作,他嘴巴一裂,挤出一种近乎嘲讽的笑容,右手一挥,马蹄阵阵消失在一片惊叫声中。苏东皇驱着马车跟在身后,引得人群一片骚乱,大家都在猜坐在马车中的人,只听一人说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温万山引路同行,真是好福气啊。”

    又一人嘲讽道:“王三儿,你还是好好地买你猪肉吧!做什么春秋大梦啊,哈哈哈…”说着便笑了起来。

    王三儿不气不恼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得不到的东西想想也是好的嘛,谁说非得得到才算。”

    那个人又说道:“王三儿看不出你还挺看得开的,我看你以后就别叫王三儿了,改名叫白想好了。”

    另几个人也笑着同声道:“好名字,好名字。”说着又是一种轰笑。

    王三儿也不于理采,慢条斯理地走出人群,消失在一阵嘲笑中。

    众人见王三儿走远,这才回过神来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

    王三儿回到肉铺,脸上还挂着看到温万山时的表情,他刚要坐下,就来一个人买肉,王三儿上下打量一番来人,见其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金柳黄,王三儿提高嗓门用嘲弄口气说道:“怎么?金公子是要买肉?”

    金柳黄笑道:“来肉铺不买肉,难道闻你身上腥味吗?”

    王三儿一收笑容道:“这年头是怎么了?要饭的都能买得起肉了?”

    金柳黄一幅笑容可掬的样子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案板上,“夺”地一声入木三分,王三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好功夫,好功夫,没有想到金公子还有这手,这倒叫人刮目相看了。”说着便去拿那锭银子,他用尽了全身力气,银子竟纹丝不动,看来,要取出银子非得把案板劈开才行。他试了又试,额头上全是汗水,他用手擦了擦汗,不得不停下。

    这才,转身对金柳黄说道:“金公子要买多少肉呀?”

    金柳黄说道:“肥瘦各五斤,多一两也不要,少一两也不行。”

    王三儿拍拍胸脯说道:“这点你放心,绝对肥瘦各五斤,不会多也不会少。”

    金柳黄笑而不语。

    王三儿从挂肉的架子上取下一两块,一肥一瘦的两块猪肉,操起案头的一把砍刀,不到一刻,就已经切好两包猪肉,然后,放到称上一称,不多不少,正好各五斤。

    金柳黄看着他切肉的刀法,心下暗暗称赞,再看看所切的肉,大小相同,薄厚一样,这样的功夫不是一个普通的屠夫所能做到的。

    王三儿将肉包好,递给了金柳黄,说道:“这是你要的肉,不多不少。”

    金柳黄接过肉,顺手在案板一拍,那锭深入木中的银子就飞了起来,王三儿伸手接过,笑道:“好内力,好内力,金公子,刚才在下出言不逊,还望你见谅,我王三儿虽是一介屠夫,可生平最佩服武功高强之人,能否结交一下?”

    金柳黄说道:“当然可以,我一生有两大爱好,交朋友,喝美酒。”

    王三儿说道:“明天是中秋佳节,请金兄来寒舍一叙如何?”

    金柳黄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两人正说话之间,又来了一个人来买肉,金柳黄见此便辞别了王三儿,向城西而去。

    温万山在门口停下马,将马缰交于仆人,苏东皇也跳下马车,娟儿扶着白江雪也从车上走了下来,又有仆人将马车同马一道牵到后院马厩,温万山这才带苏东皇等向里走去,苏东皇看着这座恢宏的庄院,脑海中却浮现出“夜来香”的场景。

    来至大厅,仆人早就端上了茶水,温万山说道:“惋忆来到这里就跟家里一样,千万不要客气啊,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就好。”

    苏东皇点头一谢。

    中秋在望,温府中也比前几天热闹了许多,那种笼罩着死亡的气氛,随着节日的临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温万山显然也比平日高兴,儿子的不幸罹难却换回了女儿的谅解,这正是——两权相害取其轻,温万山以他生意人的目光,早就平息内心的悲伤,当然,在这个时候,他没有时间在想过去的事情,因为他要为女儿办一次不同平常的中秋佳节,因此,他一回家与白江雪苏东皇少言片后,便唤来管家曲南风去置办中秋节所需之物了。同时,又派人去请他的朋友,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白江雪见到父亲在忙,也不打算去帮什么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温万山走后,三个坐在空旷的大厅里,也是堪感无聊,于是便带着苏东皇到外面去转转,以解心头烦闷。娟儿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一见小姐与苏东皇两人的表情,也找个理由离开了。

    苏东皇与白江雪来到院中,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边秋云似火,落日如血,映衬得院中的花花草草分外妖娆,二人刚穿过一道游廊,就看到一个道人模样的人正站在一盆秋桂花旁,背着双手仰首看着远方,他那青灰色的道袍在风中拂去,远远看去,真有点仙风道骨,白江雪心中暗道:“这道人难道就是哥哥的师傅林道长?常常听哥哥提起,也从未见过,他应该也是为我哥的事而来的。”一念电转,她便加快了步伐,苏东皇却不慌不忙地远远跟在她身后。

    林泉南听到有人走来,缓缓转过了身子,也正好看到白江雪与苏东皇,白江雪近前,嫣然一笑,道:“您是林伯伯吗?”

    林泉南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突然眼睛一亮,说道:“你是温玉的妹妹江雪吧?贫道还是十多年前见过你,那时你还是小孩子,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还真一时没有认出来,真是时光荏苒呀!”

    白江雪婉然道:“我常听哥哥提到您,也无缘一见尊容,真是遗憾,今日有幸得见,也算是弥补了这种缺憾,小女在此有礼了。”说着身子一躬。

    林泉南连忙说道:“小侄女无需多礼,贫道惭愧呀。”

    白江雪说道:“林泉南何出此言啊?您对我哥及温家的大恩大德,不知道温家该何以为报,您帮温家抚养哥哥也有十多年了,现在又为了他不远远万里来到这里,要说惭愧理应是温家才对。”

    林泉南喟然道:“小侄女千万不要这样说,贫道与你父亲是多年故交,为他做这点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白江雪说道:“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温家的大恩人。”

    林泉南一抚胡须,道:“有小侄女这句话就够了,对了,这位公子是?”说着指了指苏东皇。

    白江雪忙回答道:“他叫惋忆,是我的一个朋友。”

    苏东皇向林泉南点了点头。

    林泉南一见白江雪与苏东皇的脸色,内心道:“他难道就是陈捕头说的那位苏东皇?看江雪的脸色应该差不多,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白江雪看到林泉南在沉思,便说道:“林伯伯我们到屋里说话。”

    林泉南道:“请!”

    白江雪本来是想带苏东皇在院中转转的,没想到却遇到林泉南,看到他问苏东皇时的情景,白江雪能看出林泉南对她的回答并不怎么相信,为此,她只有想法引开话题,尽量,不要让他过多接触到苏东皇,名得兹生麻烦。

    来到大厅,白江雪为林泉南倒了茶水,说道:“爹爹在为中秋节的事情在忙,也没能陪林伯伯,还望您见谅。”

    林泉南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个并不你爹爹的问题,是贫道向你爹爹说了,他有事就让他忙,不要管我,我是一个出家之人,习惯了清静,你要是有事也可以去忙,也不管林伯伯。”

    白江雪一听此话不由得脸颊一红,她说这话本来就有这个意思,虽然,她说此话并没表此意,但林泉南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不由得脸色一红。忙道:“林伯伯千万别误会,小侄女并无此意。”

    林泉南哈哈笑道:“好啦,有事就去忙,林伯伯也要出去一趟。”

    白江雪只好带着苏东皇又走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