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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激流(二)

    龙虎山上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枯黄的叶片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龙虎观第九代门主宝鼎真人志得意满的站在万法殿门口,这几天里,他的心情特别好。若是往日下起这种小雨,他多半会觉得秋风秋雨愁煞人;可自从听到君山那老道士死后,什么都变了,连那雨在他眼里也变得晶莹透亮,可爱到了极点。

    那老家伙叫什么名字?宝鼎想了许久,才记起是明月。第一次听到明月这名字还是四十年前了。那一天,师父大限将至,自己跪在他身前。他拉着自己的手,心有不甘的说着遗言。他说龙虎观有上千弟子,个个都有独到的本领,可始终算不得天下第一门。当时自己问为什么,他说是因为明月。

    后来师父去了,自己做了门主,那几个长老也将一些事告诉了自己。君山清云观与龙虎观都是建于四百年前,其创始人原本还是一对师兄弟。可那师兄行为不端被逐出了门墙,但他不知悔改还勾结外人害了他们师父,那师弟便建起了龙虎观。他一心想要为师报仇,可那师兄修为着实太高,动他不得,最后郁郁而终。此后数代门主均以振兴复仇为念,可那老家伙不仅不死,修为还愈发高了,又处处打压龙虎山,祖师大仇始终报不得……

    宝鼎将手伸出屋檐外,接了两滴雨水,手心里冰凉,可心里却像是有一团或在燃烧。其实报仇什么的他倒也不想,只是那天下第一门的诱惑实在太大。当年李隆基征高丽,也邀他去了。看着李隆基一呼而天下应,一怒而天下惊,那时,他便想着,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好处。不过那人世间的浮华也算不得什么,可那高高在上,主宰天下生死的滋味他做梦都想尝尝。

    现在明月一死,那君山便如同被抽了主心骨,再也翻不起浪;至于那些个和尚,只知道说什么忍与恕,却一天都躲着悄悄的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成不得大事;还有北方的回回,南边的苗子,西疆的喇嘛,不过跳梁小丑而已。试问天下还有谁能阻他!

    宝鼎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上天下第一这个宝座后的情景,所有人都跪在自己身前,用景仰的目光看着自己……

    “门主,那个真禅老秃驴又来了,还带着一具棺材!”一个小道士的叫声将宝鼎从美梦中拉了回来。

    又是那个真禅,上次就说过他那徒弟的死与龙虎山无关,可他还要死缠不休,这次竟然还带了具棺材来,真当他不敢动手吗!这次定要教训教训他,宝鼎恨恨的想着。

    带了一群弟子出到山门外,宝鼎看到那个十几个和尚站在雨中,当头的便是真禅,身边还放了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他心中暗道晦气,老家伙不识趣,这等大好日子里竟带着棺材来触他霉头。心中的不满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他迎上前道:“大师,多日不见了,不知大师又有何见教。”

    “宝鼎,客套话少说。今日还是那句话,老衲前来讨要一个公道,把凶手交出来,我们自然相安无事!”

    宝鼎听真禅语气里没有一丝的客气,又在心中暗骂一句:什么东西,还当自己是天王老子,若不是不宜树敌,你们一个都别想走。他沉下脸来,冷道:“不知大师所言何意!贵徒之死,贫道深感痛惜,亦可知大师之心。不过鄙观这千余弟子的心性,贫道都还知晓,其中并无好勇斗狠之辈。大师,须知妄言乃是大忌啊!”

    真禅眉毛一抖便要说话,可他身后一个浓眉大眼的和尚却已抢先站了出来,将手里碗口粗的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大喝:“老杂毛,我空行师侄所受之伤分明便是你龙虎山的人所为,休要抵赖!快些把凶手交出来,不然便铲平了你龙虎山!”

    宝鼎看向那和尚,只见光溜溜的秃头上挂满了水珠,他不禁恶毒的想着:这和尚生得可真是奇怪,就和那腐烂的冬瓜一般造型,若是割了下来,不知又是什么模样。

    真禅听了这话不仅没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眼里流露出了几分赞许的味道。他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开棺!”

    棺材里的空行头靠着一个棉枕头,旁边还放了几块玉片,身上裹着一匹白布,血污也都被洗去了。真禅掀开布,露出了尸体肚腹上的伤口,又抓起玉片,颤巍巍的举着,质问宝鼎:“你自己来看,这凶手不是你龙虎山的人还会是谁!”

    宝鼎拿起一块玉片,瞳仁猛的一缩。这玉片看上去真像是龙虎观所出,不过他心里清楚,肯定不是的。它看上去是玉,实际上并不是,其中蕴涵的道气之精纯,他拍马也赶不上,门下弟子就更不用说了,那几个长老又长期闭关不出,也不是他们做的。难道这天下又出了什么奇才!他倒不担心这些和尚,怕就怕这玉片的主人对他图谋天下的大业造成阻碍!

    “师父,不好了,出大事了!”山脚下又跑来几个道士,还没到他跟前便大呼小叫了起来。那跑在最前面的是宝鼎的六弟子,道号岚印,平日里最是沉稳,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连他也沉不住气了,再看他身后那个小道士好像正抬着什么东西。

    几个道士越跑越近,宝鼎看清了小道士抬的是什么,那是他的两个徒弟——岚风与岚玑,只是现在成了一个呆子与一堆焦碳……

    宝鼎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岚印肩头,用力摇着:“怎么了,怎么了?”

    “师父,我路过永修城的时候发现了两位师兄……”

    几个小道士已将一人一尸体放了下来,宝鼎缓缓移到岚风尸体边,呆呆的看着。岚风是他十个弟子里最老实的,平日里有些笨,什么都学不好,可做事练功都是最勤奋的,从不抱怨什么,更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品行比那几个弟子都好,可他却成了这副模样……宝鼎轻轻摸向那堆焦碳,只一碰便触电般的弹了回来。他又看向岚玑,这是他的五弟子,资质中上,就是有些油滑。可现在却是一脸的痴呆,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天空,哪里还有平日的机敏。不知怎的,他看到岚玑那样子,竟是肝火大动,上前抓着岚玑追问道:“是谁?谁干的?”

    真禅与那些和尚见到此变,心中都在幸灾乐祸的笑着:这就叫天理昭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活该!忽然,岚玑含混不清的吐出了几个字:“和……尚……和尚……”真禅等人的脸刷的一下便白了,这道士莫不是被吓傻了,怎么又与和尚扯在了一起!势头有些不对,宝鼎这老家伙若是迁怒于他们……这毕竟是在龙虎山的地盘,还是早些走好。

    “哪里走!”宝鼎转头却看见那些和尚想溜,怒火上升,大喝了起来。

    听到宝鼎的叫声,真禅身子一颤,应道:“今天贵观有事,老衲便不多打扰了,他日再来拜访。”

    这时岚玑眼睛余光恰好瞟到了真禅,他一反方才痴呆的模样,腾的一下便跳了起来,躲在宝鼎身后,惊恐万分的叫着:“和尚,和尚!”

    宝鼎听到岚玑指证,那些和尚又做贼心虚要逃,转眼间便已得出了结论:定是这些和尚遇见自己两个弟子,因他们是龙虎山的人便下了毒手。他大叫一声:“给我拿下!”

    一尊青铜鼎从宝鼎手中飞起,在空中迅速涨大,向着真禅当头罩下。周围道士也纷纷取出法宝,一起打了过去。一时间,空中满是各式各样的法宝在飞。

    真禅看着这许多法宝,其中还有几件威势惊人,要他挡一两件还行,可这么多,又怎能挡得住,他的面色更白了……

    ……

    三日后,南海普陀山上来了一位满身是伤的客人,他一见到普陀山通幽寺主持济嗔便哭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