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佛心（上）
到达华严寺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君白打量着周围环境。由于他到过的寺庙观宇除了这华严寺也就只有清云观了，心里不由自主的把两者拿来作了个比较。清云观清幽宁静，华严寺却挤满了善男信女，处处香烛，处处喧嚣；清云观古朴自然，华严寺里却满是人工雕琢的痕迹，那大红的围墙将高楼建瓦框在了其中，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景象。他实在是弄不明白，什么塑像要将好端端的人头上弄出那么多疙瘩，外面还要镶上金箔，看上去不像人，倒像是怪物了。
梅蝶心东看看西看看，不时还拉着梅凝月的手指指点点，兴奋异常。可梅凝月却一直皱着眉头，她不习惯寺里那浓厚的香火味。
尤婶在一百年介绍着：“这华严寺说起来可是一间古刹啊，还在陈朝时便建了起来，出了不少高僧……”
到了一处佛殿前，君白看到那殿里正中处竖着一尊高约丈余的佛像，那四周燃着无数根比手臂还粗的红烛，将大殿映得灯火通明。那佛像前放了一个红漆的箱子，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功德箱，箱边站了一个慈眉慈眼的和尚。那些信徒从几人身边擦过，进了殿中便跪在蒲团上磕起头来，口里还念念有词。磕完头，君白还以为就这样了，不过出乎他意料，那些人又掏出钱放进箱中，那和尚便向给钱的人行了一礼，口里说什么‘功德无量’的话。尤婶拉拉梅凝月的手，道：“大小姐，我们也去拜拜佛吧。”
梅凝月轻轻摇摇头：“尤妈，你自己去吧，那里边太闷，我不喜欢。”不过梅蝶心却高兴说着：“姐姐不去我去。”
君白看两人佛像前，尤婶状甚虔诚，梅蝶心的动作却是有些不够协调，他好笑之余又有些不解，向梅凝月问道：“她们怎么要对那塑像磕头啊？”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香客们听到了这个问题后都拿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看箱子的和尚也听到了这句话，望向君白，见他一身白衣，形象俊美，还当他是哪个大户人家里不喑世事的公子出来游玩，当下心头一动：这种小毛头出手最是大方，一个便顶得寻常香客数十个，若是把他拉了来……
“阿弥陀佛。”那和尚走到君白身前长宣一声佛号，和颜悦色的道：“施主有所不知，人皆有向善之心，这功德箱便是为一心向善的施主们所寻的一条渠道，捐些身外之物以表佛心，也算是一场功德了。”
梅凝月听这和尚开口便是要钱，嫌恶的别过了头去。君白听了那和尚解释却更加不解了，向善便要捐钱么？
那和尚的脸色忽然由晴转阴，原来他是察觉到了君白身上那浓厚的道气。他码着脸，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带着几分怒意说道：“原来是位道友！你要来鄙寺却也没人拦你，不过莫要捣乱，哼！”还没等君白反应过来，他便重重的一拂衣袖，转身离去，再也不肯说半句话。
这时梅蝶心与尤婶也拜完了，走回两人身边，梅蝶心口里还说着：“尤妈，你许的什么愿啊？”
“我呀，就希望你姐姐找个如意郎君，也希望你快些儿长大，莫要再像现在这般调皮。”说这话时，尤婶还有意无意的看了君白一眼。“二小姐，你许的什么愿啊？”
梅蝶心却不直接回答尤婶，她拉着君白道：“今天一回去你就要教我法术，等我学会了就收拾那狐狸精去。”停了一下她又问道：“你们刚才和那个光头在说些什么啊？”
君白一阵苦笑，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尤婶笑呵呵的答道：“原来水公子是道士，看你穿着俗家衣服，我还以为你是无门无派的。和尚道士向来都看对方不顺眼，也难怪他这么对你了……”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佛寺中心处，这里立了一坐七层高的白石佛塔，塔身为六角形，每一层楼每一个角上都悬了一个金色风铃，塔顶上有一个圆球，也漆成了金色，在阳光照射下烁烁生辉。尤婶插口道：“听说这风铃和塔尖都是十足真金做的，也真是舍得出钱啊！”说完她还啧啧赞叹了两声。君白听在耳里却是一惊，原先在山里的时候王伯曾给他说过，几两银子便能买一块地，可这许多黄金，这些和尚又是如何凑齐的。
君白继续看去，塔门前坐了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老和尚。那袈裟上用金线绣出了条纹，与平常和尚所穿的僧袍大不一样，他光头上印了许多戒疤，皱纹在脸上刻划出了一条条深深的钩吻，颌下一把白胡子，胸口挂了一串红木念珠。他坐在那里，宝相庄严，口里不停吐着深奥冗长的话语，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形象。他身前燃着一排信香，袅袅青烟升起，却凝而不散，聚起了一袭薄雾，人在其中显得虚无飘渺，神秘莫测。他周围跪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有不同，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虔诚。尤婶又插口道：“这就是通介大师了，他今年已有八十三岁高龄，可是看上去却最多不过六十许人，法力通天，以此就可见一斑了。水公子，你们都是修行人，若是你能修到他那程度，也算得神人了。”
君白听了尤婶的话，在心里瘪了瘪嘴，他看那通介法力也不怎么高强，也就比一般妖怪稍微强点，要拿来和自己比那却是差得远了。还说什么看上去年轻，当年清远百岁的人看上去也不过五十左右，这通介又算得什么！
梅蝶心侧耳听了一阵，实在是听不明白通介讲得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向尤婶问道：“尤妈，他都讲的什么啊，怎么我听不懂。”
尤婶沉思良久才支吾着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这种高人说出来的话不仔细琢磨是听不明白的。”
梅蝶心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这时梅凝月忽然不屑的说了一句：“装神弄鬼罢了。”尤婶的脸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嗫嗫的似乎有话想说，却终还是没说出来。
又看了片刻，梅蝶心忽然叫起来：“你们看他头上，好多花！”
君白望去，通介头上方果然满天飞花，在那青烟中一朵朵飘下来，不多时，已铺得满地都是。跪着的那些信徒们也发现了这一奇观，不知是谁叫了出来：“讲经讲得花飞遍地，这是佛陀的境界啊！”那一片人也跟着叫了起来，感叹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人不停磕头，场面热烈之极。尤婶这时也激动得全身颤抖，语无伦次的道：“小姐，小姐，看，显灵了，菩萨显灵！”
君白觉得非常奇怪，他可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神仙菩萨之类的东西，那飞花出现多半别有缘故，说不定还是这老和尚自己搞的鬼，真要飞花，他自己也能用道符轻易的做出来。仔细一看，君白哑然失笑，这花是真花，不过却是人抛下来的。就在那塔的四层窗口上有两张用法术做成的屏障，普通人看不见，可这又怎能瞒得过君白。就在屏障后，两个和尚正一左一右向外抛洒着花。明白了飞花来源，君白仍有些不解，和尚们做这种事骗人干什么？
尤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也不顾那是冷硬的地面。梅凝月一惊：“尤妈，你在做什么，快起来啊，这些不过是和尚骗钱的把戏罢了。”可尤婶却一丁点也没听进去，只是在口中喃喃的说着：“菩萨显灵了……”
骗钱！君白把进寺以后的情形回想了一次，果真是为了骗钱，他心中升起一种鄙夷的感觉，现在看来明月所在的清云观还算得上一片净土了。一张符在他手中化去，通介头顶上出现了一张由火热气流组成的网。
通介坐在塔前，心中洋洋自得，自他接手华严寺以来，寺中的每一尊佛像都镀上了金箔，这塔上石铃石顶也都换做了纯金的，寺里的佛田也翻了一翻，这些愚夫愚妇的钱实在好骗。如今这飞花的法子一想出来，还怕那钱不如同流水般进来，等过几年，也给自己竖尊金像放着。他忽然想起了师叔济嗔，那个老家伙说什么清心，还跑去了普陀山通幽寺那种鸟不生毛的偏僻地方，就不知道和尚也是人么！花朵落在身上，四周那些冤大头的赞颂声传入耳中，通介飘飘然如坐云端，他心道：“叫吧，叫吧，叫得越响进来的钱也就越多……”
过了片刻，声音怎么小了，通介心中疑惑，这花掉在头上怎么也没那么滋润了？他睁开眼一看，花朵竟然全都已被烧得焦黑，那些愚人们都一起盯着他头上。道气，那层火网分明是由道气组成。该死的，怎么会有道士来搅场！
通介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站在场边，就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梅蝶心东看看西看看，不时还拉着梅凝月的手指指点点，兴奋异常。可梅凝月却一直皱着眉头，她不习惯寺里那浓厚的香火味。
尤婶在一百年介绍着：“这华严寺说起来可是一间古刹啊，还在陈朝时便建了起来，出了不少高僧……”
到了一处佛殿前，君白看到那殿里正中处竖着一尊高约丈余的佛像，那四周燃着无数根比手臂还粗的红烛，将大殿映得灯火通明。那佛像前放了一个红漆的箱子，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功德箱，箱边站了一个慈眉慈眼的和尚。那些信徒从几人身边擦过，进了殿中便跪在蒲团上磕起头来，口里还念念有词。磕完头，君白还以为就这样了，不过出乎他意料，那些人又掏出钱放进箱中，那和尚便向给钱的人行了一礼，口里说什么‘功德无量’的话。尤婶拉拉梅凝月的手，道：“大小姐，我们也去拜拜佛吧。”
梅凝月轻轻摇摇头：“尤妈，你自己去吧，那里边太闷，我不喜欢。”不过梅蝶心却高兴说着：“姐姐不去我去。”
君白看两人佛像前，尤婶状甚虔诚，梅蝶心的动作却是有些不够协调，他好笑之余又有些不解，向梅凝月问道：“她们怎么要对那塑像磕头啊？”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香客们听到了这个问题后都拿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看箱子的和尚也听到了这句话，望向君白，见他一身白衣，形象俊美，还当他是哪个大户人家里不喑世事的公子出来游玩，当下心头一动：这种小毛头出手最是大方，一个便顶得寻常香客数十个，若是把他拉了来……
“阿弥陀佛。”那和尚走到君白身前长宣一声佛号，和颜悦色的道：“施主有所不知，人皆有向善之心，这功德箱便是为一心向善的施主们所寻的一条渠道，捐些身外之物以表佛心，也算是一场功德了。”
梅凝月听这和尚开口便是要钱，嫌恶的别过了头去。君白听了那和尚解释却更加不解了，向善便要捐钱么？
那和尚的脸色忽然由晴转阴，原来他是察觉到了君白身上那浓厚的道气。他码着脸，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带着几分怒意说道：“原来是位道友！你要来鄙寺却也没人拦你，不过莫要捣乱，哼！”还没等君白反应过来，他便重重的一拂衣袖，转身离去，再也不肯说半句话。
这时梅蝶心与尤婶也拜完了，走回两人身边，梅蝶心口里还说着：“尤妈，你许的什么愿啊？”
“我呀，就希望你姐姐找个如意郎君，也希望你快些儿长大，莫要再像现在这般调皮。”说这话时，尤婶还有意无意的看了君白一眼。“二小姐，你许的什么愿啊？”
梅蝶心却不直接回答尤婶，她拉着君白道：“今天一回去你就要教我法术，等我学会了就收拾那狐狸精去。”停了一下她又问道：“你们刚才和那个光头在说些什么啊？”
君白一阵苦笑，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尤婶笑呵呵的答道：“原来水公子是道士，看你穿着俗家衣服，我还以为你是无门无派的。和尚道士向来都看对方不顺眼，也难怪他这么对你了……”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佛寺中心处，这里立了一坐七层高的白石佛塔，塔身为六角形，每一层楼每一个角上都悬了一个金色风铃，塔顶上有一个圆球，也漆成了金色，在阳光照射下烁烁生辉。尤婶插口道：“听说这风铃和塔尖都是十足真金做的，也真是舍得出钱啊！”说完她还啧啧赞叹了两声。君白听在耳里却是一惊，原先在山里的时候王伯曾给他说过，几两银子便能买一块地，可这许多黄金，这些和尚又是如何凑齐的。
君白继续看去，塔门前坐了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老和尚。那袈裟上用金线绣出了条纹，与平常和尚所穿的僧袍大不一样，他光头上印了许多戒疤，皱纹在脸上刻划出了一条条深深的钩吻，颌下一把白胡子，胸口挂了一串红木念珠。他坐在那里，宝相庄严，口里不停吐着深奥冗长的话语，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形象。他身前燃着一排信香，袅袅青烟升起，却凝而不散，聚起了一袭薄雾，人在其中显得虚无飘渺，神秘莫测。他周围跪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有不同，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虔诚。尤婶又插口道：“这就是通介大师了，他今年已有八十三岁高龄，可是看上去却最多不过六十许人，法力通天，以此就可见一斑了。水公子，你们都是修行人，若是你能修到他那程度，也算得神人了。”
君白听了尤婶的话，在心里瘪了瘪嘴，他看那通介法力也不怎么高强，也就比一般妖怪稍微强点，要拿来和自己比那却是差得远了。还说什么看上去年轻，当年清远百岁的人看上去也不过五十左右，这通介又算得什么！
梅蝶心侧耳听了一阵，实在是听不明白通介讲得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向尤婶问道：“尤妈，他都讲的什么啊，怎么我听不懂。”
尤婶沉思良久才支吾着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这种高人说出来的话不仔细琢磨是听不明白的。”
梅蝶心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这时梅凝月忽然不屑的说了一句：“装神弄鬼罢了。”尤婶的脸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嗫嗫的似乎有话想说，却终还是没说出来。
又看了片刻，梅蝶心忽然叫起来：“你们看他头上，好多花！”
君白望去，通介头上方果然满天飞花，在那青烟中一朵朵飘下来，不多时，已铺得满地都是。跪着的那些信徒们也发现了这一奇观，不知是谁叫了出来：“讲经讲得花飞遍地，这是佛陀的境界啊！”那一片人也跟着叫了起来，感叹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人不停磕头，场面热烈之极。尤婶这时也激动得全身颤抖，语无伦次的道：“小姐，小姐，看，显灵了，菩萨显灵！”
君白觉得非常奇怪，他可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神仙菩萨之类的东西，那飞花出现多半别有缘故，说不定还是这老和尚自己搞的鬼，真要飞花，他自己也能用道符轻易的做出来。仔细一看，君白哑然失笑，这花是真花，不过却是人抛下来的。就在那塔的四层窗口上有两张用法术做成的屏障，普通人看不见，可这又怎能瞒得过君白。就在屏障后，两个和尚正一左一右向外抛洒着花。明白了飞花来源，君白仍有些不解，和尚们做这种事骗人干什么？
尤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也不顾那是冷硬的地面。梅凝月一惊：“尤妈，你在做什么，快起来啊，这些不过是和尚骗钱的把戏罢了。”可尤婶却一丁点也没听进去，只是在口中喃喃的说着：“菩萨显灵了……”
骗钱！君白把进寺以后的情形回想了一次，果真是为了骗钱，他心中升起一种鄙夷的感觉，现在看来明月所在的清云观还算得上一片净土了。一张符在他手中化去，通介头顶上出现了一张由火热气流组成的网。
通介坐在塔前，心中洋洋自得，自他接手华严寺以来，寺中的每一尊佛像都镀上了金箔，这塔上石铃石顶也都换做了纯金的，寺里的佛田也翻了一翻，这些愚夫愚妇的钱实在好骗。如今这飞花的法子一想出来，还怕那钱不如同流水般进来，等过几年，也给自己竖尊金像放着。他忽然想起了师叔济嗔，那个老家伙说什么清心，还跑去了普陀山通幽寺那种鸟不生毛的偏僻地方，就不知道和尚也是人么！花朵落在身上，四周那些冤大头的赞颂声传入耳中，通介飘飘然如坐云端，他心道：“叫吧，叫吧，叫得越响进来的钱也就越多……”
过了片刻，声音怎么小了，通介心中疑惑，这花掉在头上怎么也没那么滋润了？他睁开眼一看，花朵竟然全都已被烧得焦黑，那些愚人们都一起盯着他头上。道气，那层火网分明是由道气组成。该死的，怎么会有道士来搅场！
通介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站在场边，就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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