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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二十年前

    昏暗阴冷的地下溶洞,一条墨黑色暗河流淌,河边一座枯木搭泥石搭成的破败小屋,小屋四处漏风,半丈见方,屋内一切抹上岁月的痕迹,平躺的一具遗骸已然变成灰色,衣衫已被腐蚀一空,半埋入潮湿的土壤之中。

    巨大的火把插在潮湿的地面上,昏暗的火光将四周照的朦朦胧胧。

    “终于被我找到了,找到了!百年传说竟然是真的!”

    破屋内背对火把,借着火光,一名三十多岁的虬髯大汉,捧着一块巴掌大的石片,喃喃自语。

    “拳术的极致可证诸神!此法余得自太古飞铁,自天宇而降,研习十载有所成,达到所记之化境,天赋有限,被怪谲追杀至此,可惜可恨!所得之功法已然弃而焚之,天绝我,我亦绝之!恨!恨!恨!”

    石片所记至此完结,大汉一愣,狂吼一声:“我不信!你恨?我恨你祖宗!”

    吼完,石片向后一甩,咕咚一声掉进黑色河水中。

    大汉双手扒开所能看到的一切,四周寻找一番无果,眼神低沉的看着下方的遗骸,低骂一声,猛地跪低身子,似野狗般一顿猛刨。

    小半晌,才在遗骸的前方地下找到一个湿漉漉袋子,已经破了几个窟窿,几块烧痕明显的碎木夹杂,估计却是没烧干净之时,这位骸骨大侠就已死亡,而这残留物由于溶洞过于潮湿而熄灭。

    大汉心头一跳,这剩余的物件中只有一块很小的硬疙瘩还算完整,形状古怪,估计这必然是记载功法的相关物件,可能是投影图,先人就喜欢弄这神秘玩意。

    小心的伸手一探,用力搓一搓,竟然是一块指甲大的片状物,方方正正,说是精铁不是精铁,说是木头也不是,心中惊奇,捻起来放在掌心,自己正打算仔细端详一番,却闻到一股恶臭传来,伴随阵阵阴冷。

    “糟了,河中有异!”

    咕噜!咕噜!

    黑墨色水池泛起小声的水泡,大汉猛然回头,心头一紧,身躯僵硬,双拳紧握之间,却不知片状物已经扎入肉中,鲜血顺着拳头流了下来。

    随着黑色水泡的悄声破裂,阵阵腐烂恶臭扩散,黑灰色薄雾升起。

    有毒!

    大汉头脑一晕,几乎站立不稳,扎着片状物的手赶紧抓向胸口,几个摸索后掏出一把粉末胡乱抹进口中,身体感觉愈发无力,想要调动气血催动法器,却是一点反应也无。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消毒散无用,而且他脖颈上挂着的护身符居然没反应,这是遇到大家伙了!浑身酥软,血气被压制,寻常武人根本没法抵挡。

    透过破屋门,大汉困意袭来,渐渐坚持不住,跪倒在地,眼眸半闭半开之间,看到暗河灰雾之中升起一个大的水泡。

    隐在昏暗之中,火把光线不足,朦朦胧胧。

    黑色的水泡拱起,却是渐渐缩成一个黑球,这黑球脱离水面部位似乎正在长绿毛,这绿毛越来越长,几个呼吸长了三尺有余,散乱的铺在黑球四方。

    黑球也逐渐升高,随之,一点点白色皱巴巴的皮肤,也在黑球下方升了起来。黑球为头,绿毛为发,一位朦胧的背影渐渐的拔起,背着身。

    杨林耳边突地感觉一阵凉风,后颈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仿佛有人在耳边吹气。

    呼、呼、呼。

    隐约听见一阵呢喃歌声,似是一位妙龄女子,春闺幽怨:“香江花月,爱郎何去,奴奴等的久,苦尽甘来,一叶扁舟渡春风······”

    随着歌声,这皱巴巴朦胧的赤身背影,从河中心渐渐倒退向岸边小屋,就好像将投河过程倒过来一遍。

    大汉猛的闭眼,试图摇摇头努力清醒一番,再次睁开,除了困意更甚,眼前却什么都没有,暗河中静悄悄的,刚刚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静静流淌的暗河就和他刚到此地一样,四周那种腐肉的恶臭也消失了,火把将四周照的透亮,不远处的石壁上晶莹的水珠滴答滴答的掉下来,敲的石块咚咚作响,就和他此时的心跳一样。

    火把能把四周照的透亮?

    坏了!

    大汉心头沉了下去,眼前潮湿的泥土,慢慢被踩出一双脚印,渐渐从背对着他转向面对,一阵更加疲倦的感觉席卷全身,他再也坚持不住,倒在破屋门口,头扎向地面,眼前一片黑暗,剥夺五官感触。

    大汉心中最后一个念头:他杨林,栽了!

    时间好像亿万年,又好似仅仅瞬间,一股淡淡的焚香味道传来,又带着一股土腥味。

    一道惊雷!杨林感受到了身下木床,都说人死魂灭,灵性消散,但自己怎能还听到声音,还有嗅觉,触觉。

    而此刻,杨林紧闭双目,嘴角颤抖,双拳紧握。

    幻觉?大梦?他还活着?

    吱嘎!

    木门摇曳的声音响起,杨林脑中波澜滔滔,血液冲上心头,艰难的张开双目,又怕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梦中,再次的失去。

    一刹那,惊喜,迷茫,忐忑······

    有些不平的青石地面,身下木床,圆木房梁,青色砖墙,壁上挂着一张玄木铁胎弓,门边一张木桌,几把木墩椅,散发着一种质朴,自然,这一切都只是存在杨林的记忆力里,熟悉而陌生。

    看着墙上那张玄木铁胎弓,记忆点点滴滴,流水一般润过脑海,那是自己十岁时爹爹亲自去太爷那讨要来的,平日张弓扎马,打熬筋骨之用。

    杨林躺在床上,看到柔和的阳光顺着窗缝照射进来,门外杨树枯败,几个鸟儿无精打采的挂在枝条上,偶尔叽喳的叫几声,有些清凉的秋风浮云,耳中隐隐的听到屋外声音。

    这里是人间!

    呼吸着清新气息,杨林难以置信,自己这是再世为人吗?

    虽然记忆仿佛撕裂一般,有些模糊,但最难以忘却与割舍的,却近在眼前。

    阵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矮矮的身影映入眼帘,头发在脑后梳成两个辫子,小花衣做的袖口有些大,非常干净,粉白的项间佩戴一个鸟蛋大小的桃木小锤,十分显眼,噘着嘴,明亮的小眼睛微红。

    “哥哥醒来,娘亲说今日要杀小白,呜呜。”

    杨林协调自己浑身,看着眼前的娇萌女童,不由僵硬的坐起身,目视夹杂淡黄色的发辫,涩声道:“小妹,念儿?”

    “哥哥你也是伤心小白吗?劝劝娘亲,不要杀它了,”眼前的女童,明亮含泪的眼睛盯着杨林,踮起脚,努力的趴在杨林的床沿。

    杨林眼泪落了下来,双手张开,把女童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不由自语:“好念儿,不哭,哥哥当真想你。”

    “念儿不哭,哥哥也不哭,哥哥也是替小白伤心吗?劝劝娘亲。”

    感受那被岁月冲刷掉的亲情味道,闻着怀中小妹淡淡草香的头发,这就是家,他的家啊。

    青砖墙围成的两进大院,前堂院内,有些朦朦的朝阳洒了一地。

    迎着朝霞,杨守震端坐在石椅上,面前石桌上放着个一尺多长的小剑匣,右手符笔沾着朱砂,仔细在精钢法剑上绘制纹路,这法剑置在木匣中,跟宝贝一样,却是两年前他悄悄托三弟杨守业,从府城那边弄来的。

    照着常理,这精钢法剑的剑胚,在剑阁挂价九百两,自家三弟在府城走了杨老太爷的门路,托亲戚找关系,这才给个亲情血价,七百两!

    等到自己给法剑开光刻纹,又花费了二百多两。

    就这样,近千两的消耗,弄得一家紧衣缩食,苦了大半年,不过每当看到手中的精钢法剑,都感觉值了,有了这个,自己胆魄壮了许多,很多不敢去的地方也能走走,许多曾经不敢接的活计也拿了下来,数次下来收获多了何止四成!

    自己也总算没耽误大女儿。想起上次买回小瓶的白虎血精,大女儿那惊喜的表情,杨守震满意的点点头。

    咕!咕!咕!

    院内鸡栏四只红尾巴土鸡争相吃食,这不是普通的母鸡,这是年初进山,自己抓回来的红菱鸡。这鸡月下一蛋,蛋中青黄相杂,传闻有一丝山间精气,虽说是极为细小的一丝,却也能卖个好价钱。

    “震哥,那可是百里外。”

    一位挽着云髻,身着淡红色衣裙,风韵犹存的妇人,走过杨守震身边,看着专注的丈夫,说道:“咱们平凉府下青岭山三大城,就属那平水城最偏,这一个来回,加上办事,少说得半月光景。”

    “莺莺,这次可是三百两银子的大买卖,等我回来,家里紧紧,再拿一千两,我去府城给大丫置办法器,再买些增长打熬力气的秘药。”

    柳莺矛盾踟蹰,片刻后再劝:“这么大的价钱,他平水城刘瘸子、二奎兄弟,两人联手不比你差多少,还得找帮手,没猫腻谁信?说不得要犯险。”

    杨守震大女儿练功火候已成,三年一度的武举更是耽误不得,并且开光的法器也需要准备一件,自己下定了决心,而且看着手中精钢法剑,信心满满,他惧得谁来。

    “他刘瘸子一个半吊子的神汉,怎么和我这个武人比?二奎老弟功夫练的不到家,血气强度不足,武举落第,心气和见识差了点,这事儿还真得我去镇镇场子。”

    摆摆手,杨守震继续说道:“行了,保险起见,家里那只白身红头公鸡,须得在正午时分,我坐了堂口才可动得,一会别忘给它喂三阳草。”

    话毕,杨守震站起身,将手中毛笔收起,扣上木匣,收拾起来,柳莺叹一口气,便去做早饭了。

    杨林哄着小妹,听着前堂的声音,顺着木窗,看到了父亲、母亲的身影,激动之余,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因为明天,父亲走出这个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