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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黑鼠(六)(求推荐票)

    四周有些潮湿,还有鱼腥的气息,他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地仿佛要砸进肉里。

    有些冷。

    “咳咳咳……”

    禁容缓缓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四周有些嘈杂,仿佛有无数人在忙碌着什么。

    待他从地上爬起来时眼前正是来来往往的妖怪,各式各样,而且大多数都不是完整人类的模样,仿佛化型十分随意。

    而从特征和气息可以看出来,大多数是鱼妖,他们背着巨大的玉石,络绎不绝地搬运着。

    不远处正是一个未完工的宫殿,而四周礁石珊瑚,各类海底生物缓缓游走。

    “你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禁容转过头去看,面前之人是个双眼有些凹陷,满脸鳞片的鱼妖。

    禁容眼里的焦距渐渐聚拢,他忽然向前一步,鱼妖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

    “姑娘呢?和我在一起的姑娘呢?”

    鱼妖道:“没见到啊,说说看,什么样子?”

    “和我差不多大,两个头,她有两个头!”

    “双头妖怪?”鱼妖问道。

    禁容摇头,沉默片刻,答:“不,是人类。”

    鱼妖神色一惊,然后平静道:“那肯定死了,你已经到河底昏迷三天了,普通凡人不可能活下去的。”

    “三天?”禁容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昏迷了三天吗?

    他的脑海中还是自己牵着李竹的手,望着对方的眸子。

    怎么会……就这样突然晕了过去,还昏迷了三天?

    鱼妖似是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方圆几里的河水都被施了咒术,凡是修为低的小妖,只要一沾水就会到这里,只有这宫殿修好了,我们才能出去。”

    “真的出不去了吗?”禁容一把抓住了鱼妖的手。

    鱼妖笑了笑,摇头:“好好干活吧兄弟,宫殿建好了,你就能出去了。”

    禁容一个劲地摇着鱼妖的手,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求求你,告诉我怎么出去好不好?或者说那个姑娘,我我……我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他蹙眉,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移开鱼妖的脸。

    鱼妖叹口气,道:“出去是真没办法,除非你能破了这阵法……那姑娘肯定是死了,不过人类都是会轮回的,懂吧?”

    顿了顿,又笑道:“对了,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找到轮回后的那个姑娘,不过有点冒险,你听不听?”

    禁容点头。

    “是这样的,三年后东海会有一个选举大会,以法力和能力进行考察,前三名可以直接分配海神位,一旦有了海神位,那找一个轮回的凡人绝对不在话下!因为到时候群仙宴上,各路神仙都在,冥界也不例外!”

    “只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赢的,像我们这种小妖,很可能连考核官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活活打死了,而且似乎还有什么限制……不过我忘了……记性是真不好!”

    竞争……神位吗?

    这里都是灵力低微的小妖,每日都在重复地做着劳力。

    禁容不知道该从何学起。

    搬运材料的时候禁容手里握着一本修习的书,这是他捡来的。

    衣服有渐渐破烂下去,身上还渐渐满藻类,浑身鱼腥和酸臭味浓郁,仿佛生活在垃圾堆里。

    渐渐的,禁容终于知道这里的妖怪为什么都是不人不妖的模样,原来,没有凡人衣服的他们,有的,不过是原本就长在身上的皮毛鳞甲。

    至于为什么没有衣服。

    衣服被磨烂了,但却没有能力徒手幻衣。

    简单粗暴,却别无选择。

    禁容咳嗽着,一边背着巨大无比的石料,一边单手拿着书。

    一个鞭子抽打过来,禁容原本有些发肿的手被打出一道极深的裂痕,鲜血顿时涌出。

    但是他还是死死握着那本书。

    “小小老鼠精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以为看几本书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哈哈哈,挺正常的,天天有做白日梦不是挺好的吗?”

    ……

    禁容将身中的书卷握紧,眼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仿佛一只正在潜伏的野兽。

    书卷染血,禁容忍痛,继续背着心法口诀。

    晚上的时候伤口起了脓,白色粘稠的液体一点点从伤口上,如同虫子一般爬出,伤口四周红肿一片,仿佛烧熟的肉。

    疼,很疼……

    四周也异常黑暗,他的手掌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睡不着,甚至有些饿,他从未吃饱过。

    他站了起来。

    睡不着,很疼,很冷,很饿。

    他穿过熟睡的各色妖怪,走到了一个海沟里。

    他缓缓走在潮湿阴暗的地面上,嘴里喋喋不休念着的,依旧是日日看的咒术。

    四周安静的有些吓人,他念着念着忽然怀念起李府的那一段日子,又想起生死未卜的李竹。

    他抹去眼泪,哽咽着继续背了下去。

    ――“救……救……”

    一个微弱,但十分清晰的声音在禁容耳边响起,禁容皱眉,寻声找去。

    拐过几个珊瑚礁,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一个鱼尾的妖怪,是名女子,容貌极佳,细腰处鲜血直流。

    她转动着湖蓝色的眼,看向一身破烂衣服,浑身黑毛的禁容。

    “求求……你……救救我……”

    她看着禁容,十分艰难地开口说道。

    禁容看着面前的女妖怪,上半身是女子的模样,下半身是鱼尾的模样,还有那种让人垂涎欲滴的气味……

    鲛人?!

    禁容垂眸看着眼下的鲛人,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侵蚀着,逐渐,禁容的眼神仿佛变成了一个面对猎物的猛兽。

    顿时,判若两人。

    鲛人身体颤抖,猛然间害怕起这个衣服破烂的妖怪来。

    禁容微笑着弯下腰,渐渐伸出了手。

    鲛人挣扎着扭动着尾巴:“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禁容看着面前的女鲛人,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笑达眼底,语气温柔:“乖……不疼……”

    渐渐的,禁容原本正常的指甲一点点爆长,尖利的仿佛是一把把刀。

    禁容的手有些颤抖,但回过头看着自己红肿溃烂的手时,终于还是将“刀”插了进去。

    ――呲啦……

    伴随着皮肉被刺破的声音,鲛人胸口处的皮肉被刺出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河水一般,顷刻间,鲜血已流了满地。

    妖有内丹,若想自行取其内丹,唯有杀妖,刨腹,取丹。

    禁容眼神有些恍惚,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手指也在不断颤抖,他……杀了一个生灵?

    呼吸有些凌乱,他的脑海中是阿婆佝偻的背影,是李竹的笑容……还有遥不可及的希望……

    他看着眼下鲜血直流的尸体,伸出手在她胸口处掏出了一颗泛着幽蓝色光晕的珠子。

    他看着手中的珠子,沉默片刻,放进了嘴中。

    紧接着,他看着鲛人的肉体,舔了舔嘴唇。

    禁容将鲛人藏在一个地洞里,接着用新学的术法将鲛人冻了起来。

    以后的许多天,这个鲛人都是禁容的食物,亦是他的支撑。

    他也曾为鲛人祈祷,也曾后悔过,可渐渐的,似乎就麻木了。

    鲛人的肉越来越少,而有一日,他发现鲛人的骨头上仿佛生出了透明的灵体,渐渐的,灵体长大,成了一个婴儿的模样。

    后来禁容才知道,这个叫做骨生,是一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妖怪,只是他知道的太迟,后来去看时,骨生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或许女鲛人死的冤枉,又化做了另一种形态活着吧。

    一晃就是三年,禁容从一艘沉入海底的船上找出了一件衣服,衣服上满是鱼腥味,但这算的了什么呢?

    他走的时候,那个鱼妖抓住他的手,嘱咐道:“万一……遇到什么厉害人物,跑就是了,要活着。”

    禁容点头,笑道:“我不仅仅是要活着……”

    他见到东海的时候,腿微微有些发软。

    不是胆小,而是惧怕。

    他真的,从未见过大海,那仿佛和天连接在一起的水面,一望无际,仿佛这就是整个世界。

    还有那深海的水晶宫,四周是各类的深海鱼,珊瑚成群,流光溢彩,每一个建筑的极尽奢华,灵力也异常充沛,夺目的宫殿映入眼帘,闯入脑海。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往前走一步,会不会玷污了这个宫殿?

    有专门的鱼妖带着一众参赛者去往场地,禁容淹没在人海中,他垂眸看着自己有些发酸的破烂衣服,皱了皱眉。

    “小哥,哪里来的?”

    禁容愣了愣,笑道:“境河。”

    “唔,不错的地方,话说,你知不知道今年的审核官是谁?”

    禁容摇头。

    那人小声解释道:“听说是龙族长子囚牛。”

    “囚牛……”禁容念了念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是个音乐天才。

    “哎!祝你好运啊!”

    禁容点点头,亦如此回复。

    待比赛真正开始的时候,禁容却是十分意外地拿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比赛。

    他只学了三年,禁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原因还是父母或者鲛人内丹的原因,总之,他感觉这些妖怪的法力是很高,但太过散漫,毫无杀伤力。

    一连取胜,尽管负伤,倒无关紧要。

    几乎最开始嘲笑和怀疑他的人都忘记了,其实禁容只是一个黑鼠妖而已。

    前三甲子掌海。

    禁容一路过关斩将,几乎进入前三无可厚非。

    直到那一天,他看着面前的审核官,那个墨发白衣,眉眼温柔的囚牛时,囚牛翻阅着他的资料,最后微微叹口气,道:“禁容是吗?抱歉,你现在没有办法继续比下去。”

    禁容神色一变,蹙眉道:“为何?”

    囚牛柔声道:“前三甲非龙族不可,最差也得是锦鲤一族,这是一直以来的规定。”

    “凭什么?这不公平!”禁容怒道。

    此刻囚牛身旁的侍卫看了眼桌子上的资料,冷笑一声:“呵……老鼠?”

    那一声带着轻蔑的笑刺人禁容的耳膜,禁容瞪着眼冷冰冰地扫过去:“老鼠?如何?”

    侍卫似乎没有察觉到禁容的怒气,口无遮拦道:“老鼠是不可能上前三甲的,公子还请见好就收。”

    “我明明有能力!!”禁容皱眉,就像李竹,她明明那么善良,她做错了什么?

    囚牛道:“十分抱歉,这位道友,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

    侍卫附和道:“老鼠当河神都是很可笑了……”

    “莫无礼!”囚牛打断了侍卫的话,笑道:“公子请回吧,神位自会安排给你的。”

    禁容垂眸,他看着脚下的玉石地,曾经在境河,他有接触过这种玉石,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只是搬运而已,这种玉石,没有踩在脚下,而是背在背上。

    建造高大宫殿的人,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踏上那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