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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五皇子是宫婢所出,十六岁了依旧默默无闻,睿王亦是宫婢所出,但他胜在有年龄优势,若不是宁王提起来,薛琅怕是都不记得宫中还有这号人物。

    “圣人独宠独孤贵妃,自独孤贵妃进宫的十余年间,宫中甚至无新生的公主皇子,过继五皇子给皇后,等于皇后手中有了筹码……只怕圣人不会同意。”

    侄儿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非但如此,”宁王摇头,笑的满脸神秘:“只怕圣人还会非常愿意!”

    事情很快有了反馈结果。

    圣人果然同意将六皇子过继给皇后。

    听说那几日皇后哭的肝肠寸断,夜夜以泪洗面,圣人心中不忍,这才同意。

    当然,这皆是旁人所言,真实情况是,圣人心中另有决断。

    “我将小五过继给了皇后,贵妃可会生气?”

    蓬莱殿中,圣人问独孤贵妃。

    独孤贵妃正为圣人斟一杯热酪,闻言懒懒一笑:“陛下真是折煞珍娘了,珍娘没有大志向,后宫之中佳丽三千,能蒙的陛下怜爱,又有泸儿相伴,已是心满意足。”

    泸儿,是六皇子的乳名。

    圣人握住她的手,在手中细细摩挲着,“不用你来,我自己就好……你总是这样,满口说的不在乎,唉,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娇妻幼子膝边绕,他是真的人生再无憾事,但,“但于皇室来说,家国天下,从来是分不清的,泸儿几位侄儿的年纪都比泸儿要长,我曾私心想着,若是储君之位给泸儿……”

    “陛下在说什么?”

    独孤贵妃打断圣人的话,“妾早就说过,泸儿庸碌无知,不过一无知稚子,哪能与年长他许多的兄长相比?还请陛下慎言,日后休要再提什么储君太子,妾与泸儿还想活的长久一些!”

    独孤贵妃转过头去不再理圣人,从案几上摸出一只菱花镜和螺子黛,对着自己眉形修修补补。

    “哎呀,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看你,又当真了,”圣人嘀嘀咕咕道:“我后面的还没说完呢,若是储君之位……”

    “没有若是。”

    “那说皇后,旁人都说皇后有了嫡子,必定要压你一头……”

    “妾不喜皇后,陛下休要在妾面前提她。”独孤贵妃直接说道。

    “……”圣人词穷了,“那我提什么?珍娘,我只是怕委屈你。”

    独孤贵妃,放下小镜子和螺子黛,转头靠进圣人的怀中,叹道:“五皇子虽过继给了皇后娘娘,但今年已然年长,便是皇后心有他意,怕是力有不逮。”

    “妾从不管前朝之事,世人谓妾娇蛮无礼也好,笑东风压西风也罢,妾都不在乎,妾以为,人活一世,最重要的还是开心。”

    旁人都说她是被圣人宠的没了边,实际是她本性如此。

    “这些圣人不说,妾也知道,圣人却偏要来解释一通,不知所谓何意?”

    独孤贵妃一根纤指戳在男人的胸口,歪头笑问。

    不到三十岁的少妇正是美的娇艳欲滴的时候,尤其还是独孤贵妃这等美貌,一颦一笑无不魅惑,浑然天成。

    圣人被她看的口干舌燥,心想世上怎会这种尤物,便是为她做几回昏君又如何?他握了心爱女人葱白的小手,将她半压在身下,急吼吼的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罗带。

    圣人年纪愈长,行事便力不从心起来,愈是这样他愈是小心翼翼,想表现的卖力一些,证明自己雄风犹在。

    独孤贵妃被圣人来来回回折腾的不行,大白天的在榻上躺了一下午——当然,就算行也要装作不行,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她才起身着衣,走到案几前挥墨几笔。

    “圣人年纪愈长,望裴相多在圣人面前言明利害,侄与子,孰轻孰重。”

    写完后,她将这封信交托给心腹婢女,语带郑重,完全不复与圣人谈笑间的慵懒放肆。

    “一切小心,千万避开皇后的眼线。”

    婢女将信小心藏于袖中,应声而去。

    …………

    宁王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离间李矩与程循,折损李矩的一员心腹大将,不曾想反倒打草惊蛇,他表面不在意,但薛琅在意的很,不仅将孙月娘关进了柴房,还连续饿了三天至气息奄奄才解了心头一口气。

    孙月娘被放出来后,薛琅又命她去程府继续骚扰程夫人,营造出在宁王府的那一切都是孙月娘一厢情愿,而非宁王计谋的假象。

    那日事发之后,他立刻派人暗中寻找程循,程循却仿佛人间蒸发似的从宁王府消失不见。

    若不是李矩后来派人送信,说他身体不适,与好友程循先行离去,宁王府众人甚至都以为李矩只是去了恭房!

    而薛琅只能在拼凑的猜测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若不是陆令姝突发奇想着要婢女去跟踪程循,恐怕计划早就成功!

    由此他恨陆令姝入骨。

    孙月娘被程循打昏,即便看到了他与陆令姝的脸也什么都做不了,徐夫人和宁王妃也只得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睿王得知此事,更是急的不行,对李矩直言:“儿啊,这可怎办才好?你父我从未有夺位之心,宁王却这样逼迫我,只怕来日他若登基,我们一家难以善终啊!”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夺位,”李矩淡淡说道:“阿爷还不明白吗,从晋王叔逼宫开始,你我便入毂了,再无回头之日。”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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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年关将至,他们想的,大多都是如何过好这个新年。

    程府。

    程循已在家中养伤多日了。

    自那日箱中尴尬之后,程循有许多日都不敢去见陆令姝,只怕见到她,心上人会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他。

    儿子不急,程夫人是急了,“眼下年关将至,为娘想着你若中意九娘,不若我们早些提亲的好,子义,你不急娘急啊,你妹妹明年便及笄了,等她嫁出去,家中就只有娘一人了,会空虚寂寞冷的!”

    程循轻咳一声,“母亲,这,这事我还没有问过姝娘的意思,贸然前去提亲,只怕她不愿意。”

    程夫人听罢,真不知是该笑儿子愚鲁还是谨慎。

    “女儿家娇羞,你问她愿不愿嫁你,她该怎么说?这样,不必官媒,明日我领你亲自上门,我看崔太夫人也是中意你的,若是定下来了,再请官媒不迟……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许再旁出枝节。”

    程夫人办事利落,翌日便大包小包备好了礼物,领着儿子去提亲了。

    陆令姝丝毫不知情,母子两人上门的时候,她正在和崔太夫人聊家常。

    从宁王府出来之后,她已经将真相全部告知了崔太夫人,本来以为崔太夫人会生气,毕竟嫁给程循,意味着她也是睿王之人。

    谁知崔太夫人却也没有太过苛责她,而是叹道:“皇位之争,哪一代没有呢,你是没有见过孝文太子,他死的更惨啊。”

    因为被先皇怀疑,孝顺的孝文太子选择自尽结束生命,先皇年纪大了,又作死了自己太多的儿子,最后只得将皇位传给当年毫不起眼的庶出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人。

    不过好在,秦国公不站队,也够理智,否则当年也不会抱着对陆夫人不管不问的心了,所以就算陆令姝嫁给程循,不是他们崔氏子女,他也是不管的。

    陆令姝唯一担心的就是崔太夫人担心她。

    “乖囡囡不用安慰外祖母,”崔太夫人反过来安慰她道:“临淄郡王一看便不是凡夫俗子,睿王能有临淄郡王,可是此生之幸,你嫁给子义,子义跟着他,外祖母也是放心的。”

    “谋事在人,从事在天,别的不说,就说你阿爷,当初外祖母多喜欢他啊,老实、敦厚,觉得一定是你娘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结果你阿爷一辈子兢兢业业,到头来……”

    到头来却是因为老丈人谋反,陆氏全家无辜连坐。

    崔太夫人很无奈,尽管她也不想要外孙女卷入皇室的斗争中,但有些事情,是注定逃不过的。

    就像外孙女最后还是要嫁给程子义。

    这些话,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陆令姝。

    程循立在崔太夫人面前,垂头施礼道:“儿见过太夫人,太夫人安好。”

    崔太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年轻的郎君。

    一身墨绿色绣金摩羯纹圆领长袍,长发一丝不苟的束着,插一只白玉簪子,鬓角干净,没有胡茬,长眉凤眼,面庞棱角分明,再往下看,宽肩窄腰,手臂粗壮有力,一看便常年习武,至少怀抱两人不成问题。

    崔太夫人不说话,程循还以为对方是不太满意,低垂的风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焦虑。

    但他不知道,崔太夫人已经从外孙女新婚,想象到外孙女婿一手大胖曾外孙一手外孙女的婚后幸福生活了。

    “子义快坐吧!”

    好容易在母子两人焦急的注视中回过神来,崔太夫人笑眯眯的招呼道:“坐到你娘身边去,哎呦,好一个英武的后生!”

    程循被崔太夫人夸得耳根发热。

    程夫人笑道:“不请自来,擅造檀府,太夫人不归罪也就是了,子义年纪还轻,不禁夸,也就生了傻大个的模样,太夫人委实抬举他了……呵呵,实不相瞒,其实此次儿携子义上门来,正是有一事相求……”

    程夫人看向了程循。

    程循会意,转而对崔太夫人说道:“是求娶姝娘。”

    他再次起身,走到崔太夫人下首施礼。

    “是晚辈冒犯失礼了,婚姻大事,原由父母做主,本不该晚辈与母亲同往,但晚辈心悦姝娘,从前亦有对不住姝娘之处,每每思极,夜不能寐,唯恐与心中所爱失之交臂,故而违礼登门,亲自向太夫人求娶姝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待鼓足了勇气,才继续朗声说道:“太夫人膝下的九娘子,蕙质兰心,孝顺有礼,儿曾见过,心中很是喜欢,”

    “今日特前来求娶,愿付终生,敬之爱之,绝不纳妾别家,以此为誓,皇天后土,天地可鉴!求太夫人成全!”

    高大的汉子,拱着半个身子在她面前,郑重其事说,他此生都不会纳妾……

    崔太夫人震惊了,心想,世上竟然还会有婆母不愿给儿子纳妾的?更何况,程子义他自己便是妾侍所生啊!

    她脑中一团乱麻,下意识的看向程夫人。

    然而程夫人面色如常。

    这些话,程循早在昨日便与她说过了。

    尽管她也很为难,只怕姝娘与她一般……她只有徽娘一个女儿,且在生徽娘之前,她无孕多年,只得狠心为丈夫张罗了年轻貌美的妾侍,这才有了程循。

    后来妾侍亡故,她将程循接到身边抚养,待之如亲生。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格外的理解将自己的男人推给别的女人是如何的痛苦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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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夫人看着程循,慈爱的笑。

    实在不行……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抱养一个。

    她疼爱程循,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崔太夫人忍不住看向一边一排长长的花鸟屏风。

    只见屏风之上,火红的石榴树下,落红堆中,两只鸳鸯交颈而眠,好不动人缠绵。

    而透过白色的绢布,隐约勾勒了出一名少女娉婷亭立的优美曲线,那少女就在鸳鸯和石榴树后坐着,她弓着腰,捂住嘴巴,泪水一串串滴落在雪白的帕子上。

    心口仿佛淌过了一道热腾腾的酪浆,大冬天的,该死的甜美又温暖!

    陆令姝被感动的哭了。

    她万没有想到,程循远比她想象的细心与耐心,她甚至都从来没有提过不许他纳妾,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会认为程循会做对不住她之事。

    是没错,她曾经非常嫉妒陆小姐,嫉妒她得到了程循白月光般的爱,嫉妒她不费吹灰之力,甚至品行不端也能得他不离不弃、以命相护。

    可是那又如何!

    现在她一点都不在乎了,陆小姐已死,活着的是她陆令姝,自山坡摔下之后,程循见到的也是她陆令姝,她不信他就察觉不到她与陆小姐的不同!

    所以陆小姐,我会代你活下去,不管你曾经做过多少对不住他,对不住旁人之事,你让我可以重活一次,我也会为你活下去。

    为你去爱那些你不能继续再爱的人。

    “……这时候好,就这么定了!”

    崔太夫人兴奋且激动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陆令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