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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王绍正是担心程徽娘,又听说陆令姝失踪了,放不下心从家里偷跑出来见她。

    自从有一次被他爹王尚书撞见他出来寻程徽娘之后,他差点被他爹打了断腿。

    他爹还直呼,娶程氏女绝无可能,叫他此后断了这个念头。

    但王绍觉得他阿爷真傻,他若是想断,也就不用他来打断他的腿了!

    断腿他都不怕,但真见到程徽娘,他心里却是无比的情怯,起起落落,一时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欢喜。

    尤其是此刻,她就站在他的对面,脉脉的看着他走进来。

    “嬷嬷下去吧。”

    夏嬷嬷“嗳”了一声,矮身退下。

    王绍往前一步,“徽娘……”

    程徽娘上前一把抓过他的手,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王绍呆了一下,“我,我……什么?”

    程徽娘不语,拉着他进了她的闺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玉臂一勾挽上他的肩。

    王绍背贴在房门上,直到自己被强行撬开了齿关,才迟钝了反应过来。

    她吻他了!她竟然主动吻他了!

    王绍顿时又惊又喜,但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的,只有本能在驱使着他,握着程徽娘纤腰的手一用力,两人的位置便对调了过来。

    怀中的少女眼神迷离,玉面微红,他喘着粗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任何的不愿,才扣着她满头柔软的青丝,深深地吻了下去。

    ……

    屋顶上,两个暗卫眼见着下面屋里的那对男女都开始解衣服了,满屋春光弥漫,对视一眼,很默契的一齐堵上了揭开的瓦片。

    ……

    意乱情迷之间,王绍仿佛感觉有人在解他的腰带……

    他下意识的去摸了一下,摸到却是一只冰凉而柔软的小手,这只小手此刻正在解他的单衣。

    蓦地,好像有一桶凉水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遍。

    初时的狂热与欣喜渐渐退却,王绍赶紧掰开怀里的小娘子,不敢置信:“徽娘,你,你……”

    程徽娘终于将一张揉的有些皱了的纸条接着遮挡塞进了他的单衣中。

    做完这一切,她踮起脚尖,搂着王绍,将嘴巴凑近他的耳朵。

    “救我。”

    少女素白的脸,落下一滴清凌凌泪水,眸中更是水光盈盈。

    王绍心口一悸。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脑中却又有些乱。

    片刻,他长叹一声,低头吻去了程徽娘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你放心,我必不负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程徽娘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恩不言谢,况且现在也不是谢的时候,于是她便像那次在球场一般脉脉的看了他一会儿,才一把将他推开,娇喝道:“王易直,你这个混蛋!原来你就是馋我的身子,想占我的便宜罢了!”

    “你既不愿帮我,就赶紧滚!你这个混蛋!你滚!”

    屋顶上的两个暗卫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王家郎君忽然就被那适才还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娘子一脚给踹出了房门,脸上一个大黑圈,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挺惹人心疼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就想用美人计诱惑我让我帮你吗?!程徽娘,你也不看看我阿爷是谁?我帮你?我昏了头了!你爱给不给,我还不稀罕!呸!”

    王绍象征性的啐了一口,见她在门口俏生生的立着,脸蛋都被冷风吹的白了,赶紧又呸了一口,骂骂咧咧的掩衣跑开了。

    陆令姝过上了被软禁的日子。

    薛琅将她关在了一幢两层高的小楼上,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安国公府,因为即便她住在楼上,推开窗自上而下眺望,看到的也只是楼下的湖水,漫无边际的草地,房屋,和天空。

    她可以下楼,但仅限于这幢小楼的院子内,看守她的三个面无表情又健壮的仆妇,看起来大约会功夫,因为由此她故意跌倒,其中一个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扶稳了扛到了榻上。

    “夫人既然住进了观雪楼,就不要再想着出去。”

    说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像没有感情的看门机器一般将她无情的锁在了房间里。

    大约过了三四日,陆令姝都始终没有见到薛琅,她表面十分平静,其实内心也十分焦躁。

    薛琅答应过她不伤害程循,自那日那个猜测隐隐浮上心头之后,她愈发觉得薛琅可能真的不会伤害程循,但见不到,得不到他亲口的承认,她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这日中午,婆子给她送来了午膳。

    她草草吃了几口,坐在窗边发呆。

    依旧有人在暗处偷偷的窥视她,就在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下,她位置本来就高,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到。

    不过这些人好像也不在意她能不能看到,她们好像在躲的是……看守她的这些婆子?

    陆令姝有了些兴趣,直起身子来眯着眼继续观察。

    那人好像也发现陆令姝一直在看着她了,朝她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这就走了?

    陆令姝顿时有些兴致索然,等了一会儿,那人还不曾过来,她又犯起了困,便干脆关上门,盖上被子呼呼大睡。

    倒也不是她太没心没肺,实际上晚上她很少睡得着,但白天就特别困,困得不行的时候,天塌下来她也要闭上眼睛先睡一觉再说。

    很快进入了梦乡,但睡的也不是很踏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好像隐约传来争执声。

    本来就睡的不踏实,听到动静后她懵了一会儿,便立刻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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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一声怒斥,门猛地被踢开,走进来两个人。

    这二人年纪看起来都不大,最注目的那个是个年近四十贵妇人,面容姣好却松弛的厉害,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美人。

    之所以所是个“贵妇人”,并不是因为她穿着贵气,相反,她穿的很朴素,身上是一件深绿色的普通冬襦,只不过周身散发一种少见的清贵之气。

    她看起来面色不太好,身边的那个嬷嬷模样的女人进来后立刻就关上了门,将三个婆子毫不留情的拍在了门外,又去给贵妇人搬了一座矮脚胡窗,扶着她坐下。

    陆令姝已经差不多猜到她是谁了,起床来给她施了个礼:“儿见过太夫人。”

    安国公太夫人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这是个样貌十分俏丽的小妇人,因着午困方起,身上散发着一股慵懒而妩媚的撩人感,满头青丝半绾成一个发髻,身上松松披着一件条披帛,包裹着她纤细婀娜的身体,她下来给自己行礼的时候,看起来也并不没有十分惊讶抑或不安。

    这样的女子,难怪能迷住了他不近女色的儿子。

    “你便是安宁县主?”她问道。

    知道她是安宁县主,想必也知道了她的夫君是谁。

    陆令姝垂目点头。

    “你是永宁姑姑的孙女,算起来,还与四郎有些亲近。”安国公太夫人说道。

    永宁长公主是嫡公主,生母乃是贵妃扶正,但她与孝文太子非一母同胞,孝文太子的境地当年同被废的庶人李济一样尴尬,生母都是先皇后,且早死。

    算起来,薛琅与李矩一样,还是她的堂兄。

    安国公太夫人叹道:“你搬进来也有四日了,可知如今外头都是怎么议论你?”

    陆令姝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她怎么会不在乎?她多害怕程老夫人和徽娘在得知她被陌生男人带走后满心都是惊愕和失望,多害怕外祖母回因她如此而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但她只能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我都离开了程家,管他们怎么去说。”

    “你……”

    安国公太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唇动了动,正待说话,忽而一声巨响,门竟被人从外面踹开。

    薛琅走进来,面色十分难看,对安国公太夫人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国公太夫人和薛琅关系不好,这陆令姝听说过。

    只是没想到两人关系差到了这种地步,做儿子见了面连声母亲都不会叫一声。

    安国公太夫人说道:“我想来看看她……”

    薛琅打断她。

    “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陆令姝眼看着他来了又走,忍不住想喊住他:“薛琅!”

    她想知道程循怎么样了。

    薛琅却并没有留下,他只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拉起安国公太夫人,关门走了出去。

    这些年来,有人在的时候,薛琅尚且会和安国公太夫人维持一下母子仅有的亲戚,譬如在宁王面前,但没人的时候,薛琅连看都不会看安国公太夫人一眼。

    两人走到了一处幽静之所,安国公太夫人看儿子停下脚步,便挥退了身旁的人。

    “她是程家大郎的妻子,程家大郎如今在北征战场上生死不明,你却违背人伦强抢她的妻子,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安国公太夫人走到薛琅面前,眸中已经隐含了泪光,“四郎,你不可一错再错了,你听阿娘的话,将她送回去好不好?”

    “这些年来,阿娘何事不是顺着你?你不愿意娶妻,我也未曾胁迫过你,你的表妹滢娘娘多中意啊,你不愿跟她定亲,她还劝阿娘不要放在心上,这么等着你,耽误了大好的年纪。”

    “你就算是不喜欢滢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你跟阿娘说啊,可你从来都不说,外面有些人风言风语说你有龙阳之好娘也全然当做是污蔑,可是你……可是你也不能强迫好人家的女孩儿啊!那位安宁县主你喜欢她哪里?阿娘给你找个一模一样的,你把她送回程家行不行?”

    话到最后已是带了乞求之意。

    薛琅始终高昂着头,“你说完了吗?”

    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安国公太夫人叫住他:“你该知道她也不愿意!”

    她也是女人,一个自怨自艾了一辈子的女人,她看的出来陆令姝脸上的悒郁和失落,甚至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这种感情是藏也藏不住的。

    “那又如何,”薛琅冷笑:“就算她不愿留下,我也不会放她离开。”

    安国公太夫人百味陈杂的看着眼前挺拔俊秀却又冷漠如斯的儿子,泪水终于无声的落了下来。

    沉默片刻,她抹去脸上的泪,说道:“好,既然你执意要留住她,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本是程家妇,你抢到安国公府,她心中自然不愿,心情悒郁,你若是为她好,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如果你不嫌弃,我和滢娘愿意为你劝她留在你身边。”

    “只不过她的身份注定她是见不得光的,你给她名分也是害了她,所以待你阿爷的孝期一过,你必须立刻娶了滢娘。”

    薛琅有些不耐:“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我阿爷,我也没有阿爷,我不娶妻也并不是想为他守孝!”

    …………

    那一次之后,陆令姝还是没有见到薛琅,此后数日也不曾。

    反倒是突然有一天,锁着她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豆蔻年纪的妙龄少女。

    少女笑吟吟的自我介绍:“我叫滢娘,安国公太夫人是我姨娘,安国公是我表兄。”

    陆令姝不知薛琅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她以为滢娘是有意来说服她之类的,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安国公府。

    但她后来慢慢发现,这姑娘是真单纯可爱,每次跟她套话,一套一个准。

    滢娘跟她说北征的情况,始达始终不承认李矩死于西突厥之手,反咬东突厥一口,说他们可汗得知大周准备北征之时,也磨刀霍霍调兵去了边境,意图应对大周军队。

    但没想到乌古斯突起叛乱,且正位于边境之处,内忧外患,始达只好先领兵去处置乌古斯,谁知他到达乌古斯的时候,乌古斯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是有人事先打进了乌古斯,假意制造叛乱引他出兵。

    始达自然怀疑,这支军队东突厥设下的埋伏,为的就是坐收大周与他西突厥的渔翁之利。

    而临淄郡王却丝毫不知,他误打误撞来到了乌古斯,并不知城中已被一支无名的军队占领,被对方瓮中了捉鳖后屠城,只有副将程循领兵突围了出来,而临淄郡王没有躲过暗箭,死在了突围的路上,尸骨无存。

    幸亏后来王将军赶来的及时,救下了程循,乌古斯之战刚结束,始达才姗姗来迟,惊讶的发现乌古斯已经先他之前经历了一场浩劫。

    可惜这时他再百般辩解也无用,因为死在乌古斯的士兵除了大周的将士,便是身着西突厥战服的突厥兵。

    但临淄郡王一死,北征军队的士气大大折损,恐已无力继续北上,只能暂且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