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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焚尽之痛

    “人类渴求过什么,世界削毁过什么……”

    灼烧的痛觉差点让我失去了意识,但在臆想的空间里,它们想要的,却不仅是让我失去意识这样简单,它们不会就此放过我。

    它们最想达成的效果是让我沉陷其中,难以自拔的迷失在恶意的深渊。

    我记得,在自己的意识有些迷糊之前,我是从公寓楼的崩塌中掉落在了此刻的地面。

    空灵的低语漫不经心,在我的耳边从未停下,它是在寻问着什么?它又是在嘲讽着什么?

    忍着坠落的疼痛,我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灰烬在废墟中弥漫,焰火在破烂不堪的尸体与建筑上,熊熊燃烧。

    瘟疫的写意化展现吗?

    一场瘟疫再怎么恐怖,也达不到我眼前的效果,我很清楚,此时的一切都为臆想的刻画,根据着格特兰斯教授对深层记忆的描绘,它进行着大刀阔斧的伸展,着色。

    搬运尸体的羊头怪物,等待腐肉而又面无表情的鼠头异形,碎尸的狂欢,烈焰的舞动,这便是它的伸展。

    红色,是血色的红,孤寂的红,也是残忍的红,这便是它的着色。

    以形阶之后,便为以色阶,没有达到以色阶的术师,都是无法献出自己绘色权的人。

    颜色是分清世界的基础,真理的画布容不得追求者的执笔,忘我忘色,才能不被艳丽的色彩吸引,走偏道路。

    臆想给予了我无尽的红,我深知身为以形阶的我,可以受忍无固定形的一切,再不济,咬咬牙也是能坚持的,但我绝不能不恐惧单一的色彩。

    我能忍受鼠头异形的血盆大口,但面对极致压抑的色彩时,我感受得自己身体的颤抖,内心的慌乱。

    现在已不仅是痛觉的赋予,细致的感觉亦是出现在了我的身上,为了让我迷失在这片臆想之中,它们无所不用其极。

    “哈……哈……”

    我大口的喘着粗气,开始思考着现在可用的对策,梦境中的恐慌大概是让我沉睡的身体分泌起了唾液,我在我的口中再次察觉到了苦味。

    我是清醒的,我还没有被它们牵着鼻子走,一切都还着转机。

    立下一个主要动力,我要坚持在主要动力的之上,只要坚持于那一件事,你们这些杂碎,全都见鬼去吧!

    符合现在情况的动力,动力……有了,我要找到小杰斯!

    当我正在陷入思索,我的回廊便自主地寻找起了替存物存在,只要感受得替存物,我就不会迷乱。

    “呼……”我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我等待着结果的来临,我深呼了一口气。

    感受到了,依罗……一切都谁备有序了。

    在格特兰斯教授的意识空间里,我感受到了我的怀表。

    现在……只有玩不死,我就不怕往死里玩!

    什么恶魔,什么烈焰,想来的都来吧!在这片红色的世界里,我来陪你们玩!

    我紧紧抓住了身旁滚烫的碎石,借着力,支撑起了整个身子,空灵的声音开始冷寂的笑了起来。

    “愚蠢的人类,愚蠢的作茧自缚,愚蠢的挣扎,哈哈哈……哈哈哈……”

    它说的很对,这场瘟疫是人类自食的恶果,他们曾为战争狂欢,热创病便操纵着他们的尸体狂欢;他们曾将感染的尸体焚烧,热创病便让带着火焰的尸体焚烧了整座城市。

    焚尽一切,痛苦所有,在这个空间里,没有人能够逃脱。

    我自嘲道:“人类的战争,人类的作茧自缚,的确都是可嘲笑的愚蠢,但是……”

    我站稳了摇摇晃晃的身子,说道:“你们可别瞧不起人类的挣扎,恶意只是恶意罢了,人类可还没灭绝呢。”

    火焰越燃越旺,周围搬运尸体的山羊头怪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它们微笑着,看向了我所属的方向。

    看来是要玩追逐战了,这里可没什么柜子啊……

    冒着冷汗,费尽兴思,终于乐观想到可以吐槽什么了。

    现在就相当于是在玩传统模式的恐怖游戏,我的害怕,便只是因为火力的不足,来把机关枪,爷爷我绝对要把这群山羊头都给突突了!

    要是能加入换皮mod,把这群山羊都换成20世纪的那堆特殊人群,豁啊!我要是退后一步,都对不起祖上留下来的基因!

    但祖上这个说法……管他的!换人又不换魂,叶业我终究还是叶业!

    我想着抓住的吐嘈点,看向了那些山羊头怪物,它们手提着大刀,纷纷靠近了过来……

    跑!

    吐槽想怎么想,就怎么想,但真的不跑硬刚,那就是白痴了,除非给我来个武器系统……

    我刚这么想,我的双腿便开始奔跑了起来,好巧不巧的是,我手握的石块变成了一柄长刀。

    我靠,这个世界莫非现在才起来,这里不仅是格特兰斯教授的意识空间,还该是我编制的梦境空间吧!

    我还说我怎么一点自主权都没有!

    跑着的脚未曾停下,而我在跑着的过程中,看向了右手上的长刀,感觉就很锋利。

    万一行呢……

    我回过头瞥了一眼后面紧跟着我的山羊头怪物,它们的微笑渗人,它们手中的大刀更为渗人!

    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有这么愚蠢的自信!

    这么一想,我直接选择抛下了手中的刀,它的存在只会令我跑着不放便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些毫的帮助。

    我想要的不是武器系统吗?就只给个这玩意儿?我的自主权就这么点吗?这好歹是我编制的梦境啊喂!

    或许是因为此到对自主权的激动渴望,我的手中又出现了枪支。

    我去!枪支?我居然摸上了M14!这个世界该有这玩意儿吗?

    我摸着枪柄,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唯一清楚记得构造的枪支就只有M14。

    为什么会记得?打游戏拿着M14大杀四方的时候,心血来潮了。

    这时,我只狠自己不是个军迷,不然,我会让它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现代化战争!

    军火在手,我莫名就有了一种极大的勇气。

    我要战斗,戦う,tofight!男人就该塔塔开!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握着手中的那柄步枪,自信的转过身去,还不忘做了一个潇洒的后撤步。

    再见了,山羊头大哥。

    我的枪口对准了后面追来一个山羊头怪物,嘣嘣,就是一阵突射。

    我笑意渐至,等待着被我突过的山羊头怪物倒下。

    噫?怎么没突过的伤口……

    不会吧……干!

    子弹飞出去的火花不是假的,但山羊头怪物没有反应也不是假的,就算子弹没击倒也好啊,可那是没有反应!

    原来,我的梦境创作和意识空间想给予我的景象不会产生关系吗?那想出来有个大头鬼的用啊!

    真就我想我的,你表现你的,互不干扰呗!

    哎……还是继续跑吧!

    我快速转回了身去,再次扔掉了手中的枪,欲哭无泪,只能继续跑路,去寻找小杰斯的身影。

    小杰斯,小杰斯,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大概是刚才突突那几下慢了脚布,被我用枪指着的那位已然临近在了我的身边。

    要命要命,真要命!

    我身后的山羊头怪物仍在微笑,只是在它手中的大刀已经做好了挥砍的姿势,红色血光下,刀刃闪烁。

    唰!

    它毫不留情地砍了下来,我用着自己最快地反应速度与之相避,但要完全闪开,根本就做不到了。

    砰!

    被大刀砍住的废墟堆扬尘而起,我自己也跟着刀斜着的方向飞了出去,滚落间,我的痛觉告诉着我,那是已经断了几根肋骨的疼痛。

    翻滚了几圈之后,我被一张烧得煤黑的墙阻挡了继续滚下去的轨迹。

    我背靠着墙,猛的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恍惚间,还瞥了一眼左手的方向,果然,刀在挥下的那一瞬间便已经被砍了下来。

    好痛……

    痛觉袭来,让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昏沉,真的是个麻烦。

    梦境创作只能想象可以想象之事,不能超自然的跳动,更不能超自然的飞行,我根本躲避不了它们的追击,那我的自主权又有些什么用呢?

    飞行……飞行!这个世界的人还不能飞行,但在原来的世界却可借助外物来实现飞行!

    我一想到这里,意识再次有了强烈的反应,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清晰的痛觉。

    真的痛得要死!

    快仔细想想能,有什么是能让自己想到构造的飞行用具……有个头啊!我可只拆过遥控直升机,那玩意儿可拉不动我!

    这可不是把遥控直升机想大点,马达想大点,就能搞定的事。

    在我吐槽着自己脑子里面,只能想到遥控直升机的时候,几个山羊头怪物已拿着刀,向我走了过来。

    没择,弹着飞也是飞,既然不能把遥控直升机想打大点,那就只有把弹弓想大点了。

    一瞬间,我靠着的墙变为了一个巨大的,被拉开固定着的弹弓,而我便躺在了上面。

    右手出现的小刀一划,固定的绳索断开,我直接就被弹飞了出去。

    咻!

    我怎么有一种愤怒的小鸟即视感。

    弹射高空,我断掉的左手流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了血痕。

    在达到一定高度后,我伸出了自己右手。

    滑降翼!

    我的手即刻握住了动力三角翼的悬挂架最前端,之后,我的整个身子便都挂在了悬挂架上,乘风而行。

    暂时应该安全了。

    稍稍松了口气后,我用纱布胡乱裹住了已经流血的伤口,随即便看向了我身下的一片火海。

    寻找小杰斯,是我此时的主要动力所在,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可以坚持下去的目标,臆想的干扰就会变得更为严重。

    而找到小杰斯,亦是我此时破局的关键,臆想并非凭空而成才,臆想的构成总有着一个明确的对象。

    就像臆想对书本《格温尼》大团圆结局作出的修改,它改变的便是格温尼被医治成功的确立结果,最终让臆想结束在了死去的三人。

    而这个世界的臆想,就是将小杰斯所看见的一切夸大描写了下去,小杰斯掌握着他意志不在消沉的转折点,只要转折成功,这段臆想也就该结束。

    那个转折即为奇术总序的觉醒,在等价交换后,失去的换以得到。

    这个转折亦有可能成为谈判资本,我很希望这个资本的力度能够说服格特兰斯教授,成为入局者,如若不然,我便只能继续深入下一段臆想。

    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到此结尾,皆大欢喜,以鸣阶术师的视界太为阔广,谁又知道我接下来面临的,将会是哪些鬼东西。

    玩归玩,但不能玩翻车,而且这一点也不好玩,能出去,谁愿意再进来?

    我寻找着红色的世界中,可以让我落脚的地方,可这样的地方我还没有找到,你一层恐慌又向我袭来。

    红月之下,鼠头异形出现在了我的前面……

    差点忘了这个拼装怪,这还长着乌鸦翅膀来着,这些传染瘟疫的蚊虫鼠鸟形象,倒真是一个也没落下。

    它依旧是面无表情,也依旧让我犯起了恶心。

    把我卡在它嘴里之仇,不共戴天,可惜就是这仇没法报!

    虽然它让我痛得很真实,但它却是假的。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让你先跑吧,要是你不跑,那我就……先溜为上吧。

    刹时,我纵身蹬开了滑翔翼,紧接着便是头部朝下的自由落体。

    真是的,明明全身痛的要命,我还要做这么不要命的动作!这梦境里还是太牛顿了,就不能找个方法把牛顿的棺材板压一压吗?

    但没有丝毫办法,在我想象之外的事无法办到,想象之外的世界亦无法创造,以我以形阶难以完整的视界角度去看,这已是极限,若再偏离一点点,那我就将主动堕入思考的深渊。

    我继续着内心的吐槽,这是分解疼痛的方法,也是解压意识的方法。

    毕竟,我还一直处于这片红色的压抑空间,不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内心那种恐惧感就会油然而生。

    对未知的事物,没有人会不感到害怕。

    快要落体于地面之时,我想象出了一个巨大的气床。

    砰!

    跌落在气床的上面,我也没少受多少折腾,因为现在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已经算得上残废了。

    也不知道小杰斯现在正在哪里,又要等到多久,才是那个转折点。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我有可能便会撑不下去,反正,我已做好了臆想剥离的打算,去打一个持久战。

    即使这次出去之后,下一次进来会更加艰难,但这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我躺在了气床上,看着周围的火焰烧的狂乱舞动,气势雄雄,焚尽之痛,将吞离这个空间。

    这下子我该是没得跑了,可能就该在此处存档了,共鸣,共鸣……呵呵,看来不到即将坠入深渊的那一刻,我也无法将自己强制剥离出这段臆想。

    算了,好歹现在的身体控制权还在自己手上,我还能自己选择死法。

    我用着最后的力气站立了起来,看向了无边无尽的火海,它也渐渐组织起了一个面容,形如人的骷髅头,但却又是无形的。

    在我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情感,它很难形容,但我也能举出例子,就如同现在我看着面前以形阶的东西,突然感觉亲切多了。

    对啊,这看着可比无垠的红色,要熟悉多了。

    它向我张开了火焰齿牙,那里无比炽热,但我亦是微笑着,向着它拥抱而去。

    ……

    我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动了动自己手指,却并未起身。

    因为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无数蚂蚁撕咬的痛感,灼烧感,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所以我选择了继续躺在床上。

    而木板床那细微的不舒服,现在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到最后那一刻,我也迷离在了自己赴死的选择里,只要是臆想,又何来亲近呢?

    代价之所以能被称为代价,就是因为它总能让所有术师感觉到,那一种,被折磨的状态。

    再这么搞下去,我离深陷思索的异端也就不远了,那是真正的危险分子。

    “格特兰斯教授,下一次就麻烦你快些吧,我可不想再受这么多罪了。”我动了动自己张开的左手,能再次确认它的存在,我有些庆幸。

    我拉开了床头柜,挑出一颗方糖,就放入了嘴中。

    失去并且得到,格特兰斯教授,你究竟是失去了什么?你究竟又在追求些什么?

    想要得到这些答案,也就只能有看下一次潜入有没有机会了。

    我现在只想休息一会儿,单独的潜入的确是一个累活,但痛苦终究还是那些痛苦,是要休息过,那我就还能继续下去。

    这些痛苦,已经持续的够久了,我也不妨让它多在这一时了。

    只要最后能达到我想要的就行,我想要脱离科森菲尔的掌控,我也想要去证明一次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赢过这个世界。

    方糖的味道在渐渐散开,甘甜掩盖了住了我嘴中原有的苦味。

    此刻,我才认清了自己,我果然还是喜欢吃甜的,而告诉伊丽丝自己不喜欢吃苦的,才是对自己真正所喜爱的掩饰。

    真真假假,差点把自己都糊弄了过去。

    叶业,你可真是个天才。

    咖啡已经冷了,我坚信它与中药是一个道理,冷的总比热的苦,虽然那仅是感觉上的。

    我端上咖啡走向了外面,忍不住的就喝了一口。

    真的……好苦。

    舌头极力的诉说了着的不愿意,但我也只能伸出来让它对着空气缓解一会儿。

    “你的这一声‘要起床’,用的时间可真久。”

    伊丽丝侧坐在书桌前,和我一样端着一杯咖啡,有所不同的是,她看着落地窗内的王畿区能抿着那杯咖啡,细细品味。

    我端着那杯咖啡,笑着说道:“你还没习惯吗?我说话不都这样经常不着调吗?”

    “你其实……”伊丽斯端着咖啡,好像是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语要不要说出口。

    看着她犹豫的样子,我自己就先问道着:“你想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哎,女人总是留悬念,不知道说话说一半,是很大的罪过吗?

    但是,嘴长她身上,她突然自己不想说了,我又能以什么身份让她说出来呢?被她管理的‘书架’吗?人家又没欠我的。

    伊丽丝回过头来看着我问道:“咖啡应该冷了吧,要不我重新去给你泡一杯?”

    “不了。”说着,我又抿了一口,拒绝道:“现在我想喝喝冷的,因为,它比较苦。”

    “冷的苦些吗?可你不是说不喜欢苦的吗?”

    “确实不喜欢。”我丧着脸,再一次被苦的伸出了舌头,“但我想还是得习惯一下它,有人跟我说过‘不能改变的,就应当是我该适应的’,虽然我对这句话一直很不服气,但我现在也得学着用它了。”

    “算是屈服于‘真理’之下了?”

    “不。”我看向了王畿区,联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一片火海,我说道:“那不过是沉旧的‘真知’罢了,他只是还没被新的真理推翻。”

    说着,我将咖啡放在了身后的书架上,用手指调弄着杯子里的汤勺,低声说道:“我学着使用它,不代我会承认它,我只是妥协于……现状。”

    说到此时,我自己的内心都开始嘲笑起了自己,说好的重来一生,就该摒弃自己拥有的向前看,但现在一切的准备去像似以前了。

    在高三的时候,明明每个人都已经很累了,但却没有人会放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学校不会让你停下,整个社会的学业要求也不会让你停下,当你自己看着别人奋笔疾书时,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停下。

    我们不知道是这是错的吗?知道,但也只是私下的去否定它,我们都选择了妥协,我们都变成了沉旧‘真知’的卫道士。

    我习惯了从前没得选之后的现状,现在,我竟然也要来习惯自己选择之后的痛苦。

    或许有得选和没得选,真的没什么不一样吧。

    焚尽之痛,在于倾塌,是瘟疫之后秩序的崩塌,亦是选择战争后,生命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