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离（34）
刚进屋锅里的南瓜还没煮熟，听见胡报春又在外面喊：“大姐，有人找你。”
胡舸帆连忙走出屋，连声问道：“我说，到底要买多少瓦？还有，瓦贵吗……”胡舸帆凝住。秋雨中，是莫德兴，骑着二八圈自行车，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厚重的雨衣，站在院子里。“你来干嘛？”
“我来收豆子，顺便看看你。”
胡舸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刚才的烦恼自然而然退避一边。“可惜，我们没种豆子。不然，可以卖给你。”胡舸帆柔柔道。
“就是，如果有豆子卖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买新瓦了。”胡报春说。
莫德兴支好车，走到屋门口，看了看屋里四处漏雨的情景，说：“这房子是得添点儿新瓦。这样吧，回头我在街上把瓦买好，你们来背。”
“那……也行。可是，我们得给钱。”胡舸帆说。说完，她恨自己嘴快。哪来钱给他？赎棉袄的钱还没还呢。
“别说钱不钱的。我们做着生意，手头还有几个，比你们宽松点儿。”
“那先欠着。”胡舸帆也不再说有了还的话，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还有么，人和人不同。关系不同，感情不同……
胡舸帆舀了一瓢面粉，扯成麦粑煮在南瓜里。李素珍在公猪圈那边忙，屋头就胡舸帆说了算。她把麦粑重点舀到莫德兴碗里，惹得胡五喊着跳着要吃，胡舸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才把胡五镇压下去。当然，这一切武力措施都在灶屋完成，没让莫德兴看见。
莫德兴大大咧咧也没注意每个碗里内容上的区别，只看到碗都差不多一样大，便欢欢喜喜吃了，心里还挺满意：胡家的日子过得比他想象的好些，至少碗里有粮食吃。
饭毕。
吃饱了南瓜的胡舸帆邀请吃饱了麦粑的莫德兴出去散散步，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在灶屋洗碗的胡报春听了，嘀咕道：“工都上不成，还散步！看呗，一条手指头细的小溪，帽儿高的山坡，还大好河山……”
来赵家沟三十里路上，莫德兴早已看够祖国的大好河山，到现在屁股都还颠得隐隐发麻。但人不同，风景就不同，莫德兴觉得很有检阅大好河山的必要，欣然应允。
然而，出门时，胡舸帆才想起，家里唯一的撑花在灶屋里，胡报春已经表示不满了，跟她抢伞不科学。于是，她又提议，来一场细雨中漫步。雨水使人清醒，清醒的头脑才有利于谈论理想和人生。
傍晚，李素珍脚一踩进屋，胡五就上前狠狠告了一状，告胡舸帆把最金贵的麦粑舀给了陌生的外人。
胡舸帆连忙说了莫德兴答应买瓦的事，胡报春几番见缝插针解释了赵正华提醒捡瓦并承诺借楼梯，并对赵正华的助人为乐行径予以大力赞美。李素珍听完，一番权衡，最后作出判断：莫德兴的情意还是要真刻一些。毕竟买瓦要花现米米。再说，棉袄的钱人家也没催着还。
胡报春白一眼，道：“说得好听，买起来了才作数。”
“那赵正华还不是只是口头上说的？”胡舸帆反问胡报春。
“那是你自己不要，人家背石头来你还推人家呢。”
又是一个阴雨天，胡舸帆猜测莫德兴已经把瓦买好，便趁着不上工，去街上背瓦。她没有直接去找莫德兴，而是背着两小包新米，先去张二家。一路上，她心里甜甜地打算着：新米一包给张二，一包给莫德兴。
一看到胡舸帆，张二的眼睛立刻大放光彩。
“舸帆，我帮你出了口气。快说，怎么谢我？帮我绣一双八角花的鞋垫！”
“你帮我出气？出什么气？”胡舸帆把新米取出一包，放到桌上。“这是今年打下的新米，你们尝尝新。”
“嗨，你还真是记性好忘性大！上回你卖棉袄，那个莫德惠使劲压你的价，真是太过分了！”
胡舸帆说：“五折是低了点儿，谁让我急着用钱呢。”
“她就是看准了你急着用钱，才压你！成色那么新，依我说八折都不为过。”
“那你怎么出的气？”
张二得意地抿嘴。“也没怎么，就是跟我二爷提了提莫家老爷子身体的真实情况。”
“啊……”
“他家两个孩子，怎么着也该拿一个下乡吧？你看，你们家大大小小七口人全都下乡呢。”
“你是说……”
“按规定，莫德兴和莫德惠都符合下乡知青的条件，我也不算落井下石。”
“张二，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我是在帮你！舸帆，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你这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害——”胡舸帆把“我”字咽了回去，“他们家呀！”
“喂喂喂，舸帆，你这觉悟可就太低了啊。什么叫我害他们
张二当场被噎住。
“舸帆，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
胡舸帆头一扭。
“我知道你和那姓莫的家伙眉来眼去。你这就是重色轻友！”
“我就轻了！怎么样？你这样的朋友我打心眼里看不起！还说你不是落井下石，我看你就是推人家下深井，还盖一块大石头的凶手！”
“胡舸帆！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不要叫脏了我的名字！”胡舸帆站起来，背起背篼就走。走出去，又回来，把桌上的新米放回背篼里。
出了张二家门，胡舸帆也顾不得许多，直奔莫家。她要把消息告诉莫德兴。
因为下雨天，街上人寥寥无几，凉粉摊跟前没一个吃客。胡舸帆走到莫家屋门口一看，莫家老爷子不知道又晃到哪里去了，莫家母子三个人都在，坐在昏暗的堂屋里，全都低着头没说话。
胡舸帆连忙走出屋，连声问道：“我说，到底要买多少瓦？还有，瓦贵吗……”胡舸帆凝住。秋雨中，是莫德兴，骑着二八圈自行车，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厚重的雨衣，站在院子里。“你来干嘛？”
“我来收豆子，顺便看看你。”
胡舸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刚才的烦恼自然而然退避一边。“可惜，我们没种豆子。不然，可以卖给你。”胡舸帆柔柔道。
“就是，如果有豆子卖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买新瓦了。”胡报春说。
莫德兴支好车，走到屋门口，看了看屋里四处漏雨的情景，说：“这房子是得添点儿新瓦。这样吧，回头我在街上把瓦买好，你们来背。”
“那……也行。可是，我们得给钱。”胡舸帆说。说完，她恨自己嘴快。哪来钱给他？赎棉袄的钱还没还呢。
“别说钱不钱的。我们做着生意，手头还有几个，比你们宽松点儿。”
“那先欠着。”胡舸帆也不再说有了还的话，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还有么，人和人不同。关系不同，感情不同……
胡舸帆舀了一瓢面粉，扯成麦粑煮在南瓜里。李素珍在公猪圈那边忙，屋头就胡舸帆说了算。她把麦粑重点舀到莫德兴碗里，惹得胡五喊着跳着要吃，胡舸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才把胡五镇压下去。当然，这一切武力措施都在灶屋完成，没让莫德兴看见。
莫德兴大大咧咧也没注意每个碗里内容上的区别，只看到碗都差不多一样大，便欢欢喜喜吃了，心里还挺满意：胡家的日子过得比他想象的好些，至少碗里有粮食吃。
饭毕。
吃饱了南瓜的胡舸帆邀请吃饱了麦粑的莫德兴出去散散步，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在灶屋洗碗的胡报春听了，嘀咕道：“工都上不成，还散步！看呗，一条手指头细的小溪，帽儿高的山坡，还大好河山……”
来赵家沟三十里路上，莫德兴早已看够祖国的大好河山，到现在屁股都还颠得隐隐发麻。但人不同，风景就不同，莫德兴觉得很有检阅大好河山的必要，欣然应允。
然而，出门时，胡舸帆才想起，家里唯一的撑花在灶屋里，胡报春已经表示不满了，跟她抢伞不科学。于是，她又提议，来一场细雨中漫步。雨水使人清醒，清醒的头脑才有利于谈论理想和人生。
傍晚，李素珍脚一踩进屋，胡五就上前狠狠告了一状，告胡舸帆把最金贵的麦粑舀给了陌生的外人。
胡舸帆连忙说了莫德兴答应买瓦的事，胡报春几番见缝插针解释了赵正华提醒捡瓦并承诺借楼梯，并对赵正华的助人为乐行径予以大力赞美。李素珍听完，一番权衡，最后作出判断：莫德兴的情意还是要真刻一些。毕竟买瓦要花现米米。再说，棉袄的钱人家也没催着还。
胡报春白一眼，道：“说得好听，买起来了才作数。”
“那赵正华还不是只是口头上说的？”胡舸帆反问胡报春。
“那是你自己不要，人家背石头来你还推人家呢。”
又是一个阴雨天，胡舸帆猜测莫德兴已经把瓦买好，便趁着不上工，去街上背瓦。她没有直接去找莫德兴，而是背着两小包新米，先去张二家。一路上，她心里甜甜地打算着：新米一包给张二，一包给莫德兴。
一看到胡舸帆，张二的眼睛立刻大放光彩。
“舸帆，我帮你出了口气。快说，怎么谢我？帮我绣一双八角花的鞋垫！”
“你帮我出气？出什么气？”胡舸帆把新米取出一包，放到桌上。“这是今年打下的新米，你们尝尝新。”
“嗨，你还真是记性好忘性大！上回你卖棉袄，那个莫德惠使劲压你的价，真是太过分了！”
胡舸帆说：“五折是低了点儿，谁让我急着用钱呢。”
“她就是看准了你急着用钱，才压你！成色那么新，依我说八折都不为过。”
“那你怎么出的气？”
张二得意地抿嘴。“也没怎么，就是跟我二爷提了提莫家老爷子身体的真实情况。”
“啊……”
“他家两个孩子，怎么着也该拿一个下乡吧？你看，你们家大大小小七口人全都下乡呢。”
“你是说……”
“按规定，莫德兴和莫德惠都符合下乡知青的条件，我也不算落井下石。”
“张二，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我是在帮你！舸帆，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你这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害——”胡舸帆把“我”字咽了回去，“他们家呀！”
“喂喂喂，舸帆，你这觉悟可就太低了啊。什么叫我害他们
张二当场被噎住。
“舸帆，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
胡舸帆头一扭。
“我知道你和那姓莫的家伙眉来眼去。你这就是重色轻友！”
“我就轻了！怎么样？你这样的朋友我打心眼里看不起！还说你不是落井下石，我看你就是推人家下深井，还盖一块大石头的凶手！”
“胡舸帆！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不要叫脏了我的名字！”胡舸帆站起来，背起背篼就走。走出去，又回来，把桌上的新米放回背篼里。
出了张二家门，胡舸帆也顾不得许多，直奔莫家。她要把消息告诉莫德兴。
因为下雨天，街上人寥寥无几，凉粉摊跟前没一个吃客。胡舸帆走到莫家屋门口一看，莫家老爷子不知道又晃到哪里去了，莫家母子三个人都在，坐在昏暗的堂屋里，全都低着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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