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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起程

    成行成列的小灯将机场的跑道点亮,如同萤火一般在远处点点的散发着光。一架飞机在跑道上快速滑行,然后在一阵嗡鸣声中直冲入天际,划开了着温和的夜色。很快飞机在天空中缩成一个光点,继而消失在了视线里。黑夜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平静、深沉、不动声色。

    我坐在椅子上盯着窗外一架架升起降落的飞机出神,隔壁座位的一位女生见我这个样子用手指在嘴边比了比,示意她身边的孩子小点声,不要吵到我,她一定以为我在思考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想,我脑子乱成一团,浆糊都没有这么稠。

    下午我定的另一份饭很快就送到了,我用了同样的话,得到了异曲同工的回答。说来巧了,那个外卖小哥是上个月刚刚上岗的,但问题是,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一批来的人里有叫张夏的。当然为了防止张夏用了假名字,于是我极尽可能的将张夏的外貌描述给了他,他听过后却非常肯定的告诉我,一定不是他们公司的,要有长得这么年轻好看的人肯定一眼就记住了。这点我相信,张夏不是那种让人看过能忘记的长相。

    我听了这话心沉了一半,又试着用其他外卖家的软件点了餐。一下午,我把这个城市能有的外卖点了遍,甚至我试着找了两家跑腿公司。但得到的回答基本大同小异。没人见过张夏,没人认识张夏。假设这些人没有说错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张夏说慌了。更糟的是我根本联系不上他了,在这个城市里,即使你对一个人足够了解,掌握他足够的信息,只要没了手机,你都不一定能够找得到他。更何况我啥啥都不知道,只有一串手机号。

    我连着打了一个下午的电话,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没人能离开手机这么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不接电话就只是他不想接。如果出了意外的话,那情况只可能是更加糟糕。所以这对我而言,也许意味着,张夏再一次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既然他不想见我,那为什么来找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再次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总有种他要搞个大事情的感觉,而且要命的是,这个大事情似乎和我有关。

    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换了又换,周边的人个个加快步履办着手续,只有我,坐的非常安稳。其实我是明天上午的飞机,但我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准确的说我没法一个人待下去了,我必须找个公共场所,这样的人来人往才让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所以此时此刻,我才稍稍觉得有些心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从那通电话之后,我总觉得家里有人在盯着我看,虽然我已经非常努力的找遍了屋里的每一处角落,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我就是十分的不舒服,多多少少有点毛骨悚然、坐立不安的意思。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者是这两天的事情扎堆让我的神经变得敏感,总之我受不了那种折磨,所以就早早的出门了。

    之后一路无话,我非常顺利的到了家。我在家里一口气睡了一周,就是那种除了被我妈喊醒起来吃饭,剩余的时间都在睡觉。到了第八天我早早起了床,自告奋勇的陪我妈去早市买菜,当然我这样做并不是我这人懂事勤快,而是我再这样睡下去,我妈就要打120来带我去医院检查脑袋了。

    要说早起还真的是挺好的,好就好在……嗯……好在让人觉得时间被拉得很长,根本找不到事情做。我吃过早饭,将房间整个收拾了一遍,一看时间才八点半。我坐在书桌前,托着下巴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窗外发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觉得非常无聊。要说人就是欠,以前上班的时候每天都过得非常焦虑,每天非常渴望闲下来,漫无目的的坐下来发发呆,如今终于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又闲的浑身难受。

    我回家的这段时间我爸妈没有提过工作的事情,也没问过我对将来的打算,我知道他们是不想让我心烦。可我毕竟不能就这样每天无所事事下去,还是要找点事情做的。看来是时候回一趟望汐村了,我用手指敲着桌子暗自想着,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回来之后都得开始新的生活了。

    张夏这段时间一直没联系过我,前两天我又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所以每次想到他多多少少有点郁闷和心烦。

    说干就干,我收拾了两套衣服和运动鞋,带了保温杯,和我爸妈打了招呼就出了门。他们知道我要回望汐村的事情,昨天告诉过他们了。爷爷去世后,奶奶就被老爸接了回来,这几年他们也都没有再回去过了。我没提我是为张夏的事情,只说是想故地重游散散心。我妈倒很支持我,举着双手说:“儿子你快出去玩一会儿吧,这几天我看你睡的目光都有些呆滞了,现在一些老年病可是越来越年轻化了,你这个岁数是得上上心,预防预防了。”

    我气的直翻白眼,我爸一把搂过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可以啊,会选地方,现在那一片正改旅游度假村呢,听说建的不错,服务员都清一水的一米七大个,这样你老爸我就委屈委屈,放下手中的事业,百忙之中受累陪你去一趟,怎么样?够意思吧。”

    我一听他这话直乐,刚在我妈那受了挤兑,可有地方释放了:“得了吧爸,您老人家那是冲着陪我去的吗?您那冲着那一米七大个小姐姐去的。”说着我冲我妈使了个眼色:“妈这事你可得管啊,必须将他这红杏出墙的小火苗按死摇篮里。”

    “我不管,爱哪儿去哪儿去,他走了我正好落个清净,还能和舞蹈队你冯叔一块排练排练新舞,和前楼你江叔一块研究研究菜谱,和隔壁你……”我爸一把捂住我妈的嘴,挥着手示意我:“那个儿子你路上注意安全,吃好喝好哈,有空常来玩……”

    出了门我先去租了台车,我家那辆旧车前两年下岗了,对于买新车的事我爸妈都说不用,反正平时也不出门,在市里坐坐公交就挺好。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存着钱准备给我娶媳妇呢,只是我太不争气,这么多年别说儿媳妇,女朋友也没带回来一个。

    一路风景如旧,我最近一次来望汐村是五年前过年,从那次之后爷爷身体情况急转直下,之后维持了一段时间就撒手而去了。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正陪着老板在外地出差,工作谈了一半临时换不了人,所以那也成了我活到现在为止最大的遗憾。如今看着这山水未改,人却已不再如故,心里难免有些唏嘘。

    我驱车而行,并没有直接回望汐村,而是先去了离望汐村不远的夜良镇。

    最近几年包括望汐的几个村子都在搞拆迁,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搬走了,我贸贸然的回去也没有意义,不如现在镇上住一住,打听打听消息。当然直接问张夏是没有意义的,当年在生他养他的村子里我都问不到什么,更不要提现在了。所以我决定换换思路,张夏不是说隔壁村子里出过命案么,这里并不大,信息不会消失的那么快,不如就从这点开始,反正曲线救国也是救。如果这事有眉目,说不定还能意外收获点什么别的信息。

    我这镇上兜了一圈找了个宾馆,说是宾馆,其实就是个个人家经营的小旅店。我选了个他家条件最好的有窗户的房间,里面也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掉了漆的木头桌子和一台半旧不新的电视。床上一股子发霉的味儿,窗台缝里全是灰,也难怪除了我没有第二个客人。

    当然,我并不在意这些,镇里有条件好的宾馆,就在街对面,但我来着不是为了度假。我在镇里转了个遍,最后选定这里,是因为这家店的地段好,出了这条胡同就是镇上的商业中心。要知道这个位置的房子,就这点客流量,正常经营早倒闭不知道多少回了。所以这儿一看就是自己家的房子,有人住就赚点,没人住也无所谓。店主是一对儿上了年纪的夫妻,看着得有七张多了,俩人长的非常面善,而且好说话,带我看房间的时候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的,一点也不见外。我听着这俩人一嘴的当地口音,肯定在这住了很多年,这里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肯定知道点。

    放下包,我和我妈报了个平安,然后拿着保温杯准备去找店家套套话。“大娘,有热水吗?”屋里他们夫妻二人都在,正看电视呢,我先挑的大娘下手,毕竟小伙子还是和大娘好说话点。

    “有啊,你屋里就有壶,厨房在那。”大娘的目光还在电视上,说着话抬手随便一指我身后:“接了水自己烧点。你要不爱喝,那冰箱里还有饮料,都是我家那小子买的,你自己拿,不管你要钱。”

    “谢谢大娘,但我现在太渴了,想喝点热的,方不方便先给我匀点。”

    大娘抬头瞅了我一眼,见我笑的一脸真诚:“那你等会。”她说着抓了遥控器按了暂停键,慢慢的从床里蹭到床边,趿拉上拖鞋,缓缓的站了起来。

    “你进来吧。”大娘边朝我这走边冲我勾了勾手,我听话的进了屋子,将保温杯打开盖子,递给了大娘。

    大娘接了杯子放在桌子上,刚端起水壶要倒水,听见电视机响忙回头阻止道:“你这老头子,你倒是等我一会儿啊,一会儿我该接不上了,你先别看了。”

    店家大爷倚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半天才回了一句:“你就让他自己倒呗,咋地人家还能偷你壶不成?小气劲儿。”

    “谁小气?谁小气。”大娘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她不是那个意思,又转了话解释着:“这么大的小伙子毛毛愣愣的,我这不是怕他倒不明白嘛。”

    我满脸堆着笑,点了点头表示我非常认同并且感激,还没说上话,就听那面大爷又接话:“人家那么大人啥不会,用你操心。”

    “怎么不用我操心?你儿子也这么大,还不是啥啥不会。”

    大爷一听这话哼哼了一声也不再回音,大娘没理会他,将倒满水的杯子塞给我,故意证实一般的问:“我看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年纪,你多大了?”

    “二十三。”我故意说的小点,让他们觉得我年轻没心眼,对我别设什么防。

    “哦,那你小,我儿子比你大三岁。”大娘说完得意的看了大爷一眼:“你看看。”

    “哼,人家小说不定出息呢,你以为谁都和你儿子一样。”大爷盯着电视还不忘和大娘拌嘴。

    “大爷大妈你们孩子这么小呢,那是要孩子晚呢。”我接过话茬准备和他们唠家常。

    “没,我家那小子小,他上面还有三个姐,老大今年都奔五了。”大娘往床边走,没有留我的意思,准备接着看电视。

    这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眼睛一扫墙上挂的全家福,连连夸道:“呦这就是几位姐姐吧,长得可真随大娘你,这大眼睛,真漂亮。”

    大娘一听这话盘着腿转头笑眯眯的看着我:“漂亮什么,老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大娘,老了怎么了,谁还不老了,再说也不是谁老了都还这么好看的。”

    大娘被我夸的心花怒放,也不着急看电视了,捂着嘴呵呵的笑,我一见有戏立马加大火力:“大爷也是,就光这精气神,一般人就没有。怪不得几位哥哥姐姐都一表人才的,肯定都有大出息吧。”马屁拍到这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我真是硬着头皮来找话唠的,希望他们听了孩子的话题能多说点。

    “哈哈,什么出息不出息的,他这几个姐姐还行,嫁的人家都好。就是这小子太闹腾,不安分,干什么也不着调。”大爷虽然嘴里数落着,但脸上却是一脸得意,眼见着就要打开话匣子:“最近又跑出去了,说是要做洗浴的生意,给我看那照片,你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是啊。”

    “对呀,他那小子心气大,非要做大生意,我看现在就挺好,楼上总共有三层呢,是吧老婆子。”大爷说着抬手使劲往上面比了比。

    “四层,不是告诉你还有地下还有一层呢嘛。”大娘赶紧接话。

    “对对,四层,你瞧我这记性。”

    “那里面可好了,还能吃饭呢。”

    “对对。”

    “哦,还能蒸汽。”

    “那叫汗蒸,你这老头子。”

    “还能洗澡。”

    “废话,不能洗澡能叫浴池?”

    “你这老婆子就爱和我抬杠,那也不叫浴池,叫那个啥……对洗浴,都怪你,差点给我也弄的忘了。”

    “你本来记性就不好,怪我干什么……”

    我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家常,心里暗自盘算着现在气氛就挺好,大家都很放松,我得找个引子把话题顺过去。

    想到这我呵呵的笑了笑,羡慕的说道:“是吗?大哥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厉害呢,太让人羡慕了,我要是有这本事就好了……”我说完假装遗憾的叹了口气,故意没把话说下去。

    “你这不是还年轻嘛,对了,那小伙子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大爷追问我。

    “可别提了,唉,我本来成绩挺好的,但毕业了实习的时候,老板总嫌我没眼力见,就把我开了,我现在成无业游民了。心里难受,也不敢告诉家里,就想出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散散心,然后再回去接着找工作。”我说到这露出了一副非常难受的表情,要知道我这可不是完全装的,毕竟我是真的无业了。我之所以把自己说成这样,第一是告诉他们我没在社会上漂过,没什么心机,不用防着我。第二卖卖惨,让他们不好意思骗我。

    “正常,谁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这代人年轻时候吃的苦更多。就不说我们,我家你这哥哥,也不是一下就有今天的,他还不像你,爱学习。他这孩子打小就淘,初中没念完就出来闯社会,吃了多少苦也不跟家里说。听大爷一句,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想不开,出来溜达溜达,走一走,心情好了就回去,听见没。”大爷果然面上露出一丝不忍,暂停了电视,不停出言安慰我。

    “那不能,那不能,我就出来散散心。”

    “好,那就对了。”

    “哦对,大爷大娘,说到这我再问问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儿,出了镇,往北走,有旅游度假村,不少年轻人都奔着那去,那有草莓园子能自己摘,还能自己种菜种苞米,能钓鱼、砍柴、烧火做饭,反正就是体验农村生活……你们年轻人不就好这个嘛。”

    “听着倒挺有意思,不过那得挺贵吧,我这不剩多少钱了。有没有那种不怎么用花钱,景色还挺好的地方。”

    “那就望汐村,里面有山有水的,一分钱不用,拿点路费就行,哦,还有平草村,往那面去那几个村都行,不过就是搬迁之后住的人不多了,你去溜达溜达就回来,别多待。”

    “望汐村,我在网上看过挺多人说好,不过平草村嘛……”我话在嘴边迟疑不吐。

    “咋?”大爷以为我嫌弃他推荐的地方不禁反问。

    我压低声音凑近了故意神秘的说:“我听网上说那块死过人,闹鬼。”

    大爷和大娘听到这个,一起连连摆手道:“别听网上瞎说,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鬼,没有的事。”

    “不能吧,那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我说到这顿了顿,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打量着大爷:“算了大爷,我说了你也不知道,还是不说了免得吓着你们。”

    大爷见我轻视他,不肯在我这样的小辈面前服软,于是道:“怎么不知道,我打小在这长大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来来来,你坐下。说说吧,哪一桩?我听听对不对,你可别让人给骗了。”

    我依然保持着半信半疑的神色,挑衅道:“我这可是看内部人发的帖子,当时都是花钱看的,大爷你要不知道也别嘴硬,就当听个故事。”我说完了看他越发跃跃欲试的样子,喝了口热水故作神秘的讲道:“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平草村的一户人家重男轻女,为了给儿子凑彩礼,把自己家小姑娘许给一个混混做媳妇。后来这小姑娘被人杀了,走的不安详,她家里不拿她当回事,也没报案。这小姑娘去的冤枉,怨气太大,最后化成了一缕冤魂,每天晚上就在村子里寻着那八字软的索命报仇。”

    那大爷听完和大娘一起沉默了一会儿,两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大爷张口问我:“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我这故事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并且没有挨着细节仔细说。乍一听,肯定觉得我知道点东西的,不能随口糊弄我。不过他不知道,我说这些完全是张夏就告诉我了这点,后面的我已经用了所有的脑细胞编了,再多也编不出来了。

    不过在他们面前可不能露怯,我露出几分得意的说:“毕竟是给了钱的,怎么可能不了解到点详细的内幕。”

    大爷看我这轻狂的样子撇了撇嘴:“你这小毛孩子懂啥,让人白骗钱,事情不是那样的。”

    “那怎么可能?”我急道。

    “那怎么不可能?正好我今天没事,你去把桌上我的烟拿来,我慢慢给你讲,让你开开眼,以后可别让人没事骗钱了。”

    我一听这心里一喜,却仍旧保持着不信的态度,将烟递给他道:“大爷你可得讲真事,别骗我。”

    “不能,你大爷我不是那样的人。”大爷说着看了大娘一眼,大娘连连点头,示意是真的。

    我眼见目的达成十分高兴,但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的跟着点头:“好吧,讲吧,我听着。”

    大爷点了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回忆着讲了起来:“你说的对,算起来,那应该是十六七年前的事儿了,这么算应该是夏天,你说的那家是平草村里的老牛家。老牛家的小闺女,那年也就十五六,和我家那小丫头差不多大。可惜了。活的时候家里不疼她,为了点钱许给了个小流氓。走的时候也不安详,去之前让人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回。”大爷说着叹了口气,面色非常不忍,一旁的大娘听到这跟着眼圈一红,从床上下来道:“你们唠,我去烧点水去。”

    大爷点了点头,又使劲抽了一口烟:“那还不算,那孩子找着的时候全身血肉模糊的,除了脸全是伤,已经每一块完整的好肉了。”

    “是刀伤吗?”

    “不是,是指甲。让人用指甲活活的一点一点的把皮抠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