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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轻别

    晚间的风,吹起花音黑袍下摆,带来些许凉爽。

    与云匀道了别,花音便朝着前者所指的住处走去,然而云匀终究是放心不下,又派了两个并未受伤的捕猎队员前来带路,于是,三人便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容——一个人拿着一把带血的刀,一个人拿着一柄锋利的剑,走在一脸无奈的花音面前,那阵势,根本不像为她引路,倒像是要去别人的地盘抢劫。

    “你们俩回去吧,不用带路了。”花音无奈地对着身前两个年龄分明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捕猎队成员道。

    “匀哥吩咐要把阁下送到地方。”听闻花音言语,白色衣服的那位年轻队员转过身道,花音这才看清他的容貌,如麻绳一般粗犷的眉,高高挺起但最后还是略略下弯的鹰钩鼻,以及一双略带着些固执的眼睛,虽然不及云匀那般俊俏,但倒也有着些自己的独特之处。

    就云匀刚才对二人的称呼来看,这位白衣服的,似乎叫做云棱,而另一位,大概是叫云雷——不过花音也没听清,又怕叫错名字,引起尴尬,因此才强强忍着没有开口。但绕来绕去,走了半晌,却还没到达那所谓住处,更要命的是,同一个地方,竟然足足走过了三次之多,这令花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云匀安排这两人带路,倒不如自己寻找来的快。

    “喏,前面不就是他说的那什么议事堂...”指了指前方那座气势恢宏的楼阁上的牌匾,花音无奈地道。

    “噢,是的,马上就到了!”目光瞥见花音所指之处,那二者似乎也同时松了口气,这怪异的举动令得花音有些疑惑,这两人对云岚宗的熟悉程度甚至跟自己差不多,不会是初来乍到的新弟子吧...

    “这人还真是不靠谱啊...”摇了摇头,花音无奈地叹了口气。

    ...

    云匀安排的住处,是云岚宗的客卿长老房,坐落于云岚山的最东侧,靠着一座小小的山峰,门前环绕着淡粉的樱花,只不过现在冬季,那粉色淡到不能再淡,只有寥寥几朵花还倔强地开着,未枯燥的石板路大地增添一丝动人的情意。推开小小木门,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扑面而来,令花音顿时有种慵懒的舒适之感。房间着素质木色,点着微黄的烛,小窗东开,月影静静照落,撒下一点清辉。香闺小床,并不十分豪华,但也算宽敞舒适。打量一番,花音满意地点了点头,余光扫了一眼挂钟,已是夜半,有些困意,花音便对着那不甚靠谱的两位引路人拱了拱手,算作是道别与道谢。

    “也替我谢谢你们匀哥。”刚欲回屋,花音突然想到什么,旋即淡淡一笑,又补了一句。

    “对了,匀哥说这个你务必收下...”

    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怀里便被塞了什么东西,花音刚欲拒绝,云棱云雷二人就已经欢快地跑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不见了踪影。

    “这人...”有些嗔怪地看了看二人消失的方向,花音喃喃道,旋即目光投向怀中之物,玉手轻轻抚上,竟有种顺滑的舒适之感,将之展开,顿时寒气逼人,连周围的空气都顿时冷了几分,花音不禁打了个寒战。

    云匀所给之物,是一件奇异的内甲,这光滑的金属质感,和那偶尔溢出的淡淡寒气,都在指向它的所用材料——三尾蓝鲸肚中的金属。

    “这家伙,不会还真杀了几头三尾蓝鲸吧...”有些不可置信,花音喃喃道。

    窗外的月光照射在那蔚蓝色的内甲之上,反射出淡淡的白光并点点寒气,此刻如同欢快的精灵,在内甲之上游离,颇为可爱。有些怜爱地了几下那内甲,花音一时竟有些爱不释手,然而头脑中的那抹倦意在和她的精神做着最后的斗争,似乎她再不休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要一齐抗议似的。打了个哈欠,花音屈指轻弹,将那内甲收进纳戒,玉手轻轻摘下发簪,就放在小床旁的木制柜子之上。做完这一切,衣服也未曾褪去,躺上带着点点香味的小床,枕着漫天星辰,倒头就睡。

    月影微黄,灯火阑珊,夜静无雨,山间落花。云岚之巅,俊郎难眠,香闺小阁,佳人好梦...

    ...

    翌日晨。

    也许是因为完全入冬了,天气真正冷起来了,云岚山巅的枝落尽了最后一片枯叶,变成了完整的枯枝。远处,几只青鸟飞来,带来几片飞过的雪。这雪起初只是零零星星的一点,后来却越来越大,直到如鹅毛一般洒满天际,落在地上,只是并未形成厚重的玉鸾堆。

    一缕阳光照在花音绝美无暇的脸颊之上,化为饱和度不高的淡黄色,渲染了那傲人的完美轮廓,熟睡之中,有如天仙下凡,偶尔偷懒打盹,却总也惊起凡人赞叹其美貌。

    然而,这种熟睡并未持续太久,不过半晌,小床上的美人不着痕迹地翻了个身,旋即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美目徐徐睁开,是明媚的蔚蓝,三千青丝散乱地分布在洁白的枕头上,如才气逼人的书生,挥毫泼墨,信笔写下的狂草书法,毫无规律可寻,却又有种别样的美感。

    揉了揉仍有些睡衣的眼眸,花音支棱着在床上坐起来,玉手随意地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青丝。察觉那唤醒自己的竟然是初晨的第一缕阳光,一时有些懊恼——昨晚睡得太急,连窗帘都不曾拉,这才打扰了她一夜好梦,在梦境将要收场之时戛然而止,倒令她有些意犹未尽。

    晃了晃脑袋,花音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梦境,似乎是去到了天上仙阁,然而那里并没有九天玄女与天宫仙姑,有的,只是一个衣着破败的酒翁,肩上似乎挑着个扁担,两个肮脏箩筐,一个挑了酒,一个装些竹简与笔墨之类,看起来与他颇为不相匹配。花音欲上前询问,那老翁却理都不理,只是嘴里念叨着什么缘与劫...花音有些记不清了。

    “真是奇怪的梦...”忍不住嘟哝两句,花音摇了摇头,然而毕竟是梦境,她也并未当回事,什么天上楼阁,神仙居所,对她来说都太过遥远了,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现在已经布满小房间的明媚阳光,和从窗户吹过的冷风。

    不情愿地从床上下来,花音玉指点在纳戒上,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素面黑色长袍出现在手中。灵巧地将之展开,披在身上,察觉到那些许暖意,花音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从窗中探出,望了望四周,天刚刚明,云雾仍有些厚,只有些许灿烂从缝隙中倾斜而下,播撒在云岚宗的石板路上。远处的楼阁,还未有几丝光亮,而偌大的圆形广场上,也只有寥寥几人早起练功,如此种种,都在表明,此刻的云岚宗,似乎才刚要从睡眼朦胧中苏醒。

    关好小窗,花音转过身来,玉手轻轻一探,淡青色的风属性斗气柔和地涌出,如一只温柔的大手,将花音昨夜睡过的被褥整理得平整如初。旋即莲步轻移,轻轻熄灭了燃了一夜的檀香,又小心地吹灭了昨夜不曾熄灭的烛灯。做完这一切,花音满意地扫视一番,执起那放在床头上的银色发簪,便推开小门,走进漫天大雪之中。

    轻轻呼出一口气,花音目光投向西边远山,那里,天方破晓,崖高势陡,积雪漫漫,微黄的光如烛,为大地增添一点别样的情意。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呐...”情不自禁吟道,花音也有些遗憾,她的确是打着不告而别的想法,趁着众人还未醒来,便赶快离去,也省去些不必要的麻烦与礼节。然而一想到要与这等美景告别,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痛惜。

    在原地站了许久,花音好似突然惊醒,看了看手中的发簪,绽开一个绝美笑容,旋即缓缓退回房内,如昨夜一般,将那发簪安安静静地放在床头,如此,算是替她欣赏云岚美景,也算是证明她曾经来过。

    终于不再遗憾,花音也不多眷恋,斗气化翼展开,扬起一点风雪,面朝金黄色的朝阳,飞向远方的明媚。

    对于云岚的一切,她会怀念的,她想道。不论是山脚下的那道兽潮,还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倩影去难归,俊郎待佳人。

    ...

    修长纤细的手指在小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云匀优雅地退开一步,双手负于身后,一袭白衣,羽扇纶巾,书生意气,引起过路女弟子眼冒金星,天花乱坠地乱夸一通。对于这些女弟子的夸奖,云匀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小木门的开启,或者说,等待着里面出来的人。

    许久未曾有人开门,云匀察觉有些不对,眉毛掀起一个淡淡弧度,迟疑半晌,旋即下定决心,又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指关节与木门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只是仍未曾有人开门。

    “花姑娘,可曾打扰?”

    几番尝试过后,云匀按耐不下心中急躁,出言道,然而话音未落,只觉一阵晨风吹起,在云匀惊愕的眼光中,那道木门竟就这般被吹开了一个小小的角度。

    目光透过吹开的门缝,只见小床洁净如新,木桌之上,还有热气尚未散去的一盏清茶,只是并未见到花音的身影。

    猛地想到了什么,云匀推开木门。

    整洁的房间之内,空无一人。

    愣在原地许久,云匀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旋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走了么...”

    “也是,小殿小庙,怎么容得下她呢...”云匀喃喃,他只笑自己太贪心,毕竟与花音只是萍水相逢,她能出手帮自己一次,已是仁至义尽。

    然而,云匀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并非来源于不能将花音拉拢进云岚宗的失望,而是来源于另一种感情——似乎是一点不舍和遗憾,然而这种感情源于何处,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呆呆地品尝着心中复杂的滋味,怅然若失。

    目光环视了一圈,察觉并无异样之后,云匀便欲离去,然而就在踏出门槛之前,一支银色发簪被余光敏锐捕捉,有些惊喜,云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拿起那枚银亮亮的发簪,他很快就认出来了——是花音头上的那枚,以至于到现在还残留着些许樱花味的发香,十分好闻。

    “她是把这东西留给我了吗...”心中没来由的有些雀跃,云匀当下好似小兽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时间,不愿将之放在视力难以企及的地方,也不愿收进纳戒,只在手中紧紧攥着,即便四下无人,也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将发簪握在手中,云匀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意料之中地并未再发现花音所留之物,云匀也并不失望,已收获了一枚发簪,他心满意足,于是便不再停留,飘飘然如仙人一般出门而去,还不忘一挥袖袍,带上香闺小门。

    然而,离恨难解,相思哀愁。离舟欲解春江暮,冉冉香魂逐君去。重来两身复一身,梦觉春风话心素。初见,沧海一遇,再见,却已不知今夕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