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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尾声

    晚风拂过云岚宗的林,吹起莎莎的响声。远山之上的浅浅鸟鸣,清脆而动听。山下,溪流静静地淌着,偶尔似乎有小鹿在林间匆匆走过,又缓缓驻足,环顾四周,确定空无一人之后,低下头去饮那清冽的泉水,解渴过后,又心满意足地晃晃脑袋,慢悠悠地向远处奔去。

    花音一人坐在后院,中秋佳节,云岚宗一直热闹到深夜,直到刚才,人群才纷纷散去。花音性子高傲清冷,不喜热闹,便谢绝了云山的盛情邀请,独自一人坐在院中,观赏一轮皎洁明月。

    身旁的石桌上,淡蓝色的海之心甲散发着柔和的蔚蓝光芒,与清冷的月光融为一体,颇为好看。花音玉手轻轻抚上那件内甲,心中的苦涩,尽数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飘荡在云岚宗的夜里。

    “已经好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自言自语着,“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花音从来是一个坦诚的人,自欺欺人的事情,她从来不做,但她此刻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云匀还活着,还在以一种奇异的方式陪伴着她们母女两,但她说不清楚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理智分明告诉她,在那蓝鲸的祖魂之下,云匀绝无半分生还的可能。

    她抬起头来,正对着月亮,突然就懂了,嘴角绽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她们在山洞的最后一个晚上,月亮似乎也是这样明亮好看呢...

    她悄悄望了望房间里面,竖起耳朵听了听,小云韵小小的呼吸声被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她正在安稳的睡着呢。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弹了弹纳戒,从中取出一盏樱花酒与一个小巧的玉杯,玉指捏着酒壶的柄,为自己斟满一杯樱花酒,举杯,对着那一轮明月稍稍示意,旋即一饮而尽。

    酒清冷,烈,却没有那种烧心的感觉,反而令她环绕上了微醺的舒适之感,冷风中,身体也暖和起来了,原本的一些困意也被那清冷的酒给彻底打散。她享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光,虽然独自一人饮酒,有种“深林人不知”的孤独,但所幸“明月来相照”,有月色做陪,倒也算是乐事一件。

    她又饮下一杯,已是三分醉意,刚欲再斟,然而提起酒壶的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身前,不知何时,一道青衫身影负手而立,脊背微屈,须发略白,眉目和善,飘飘然若天上之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偕忘,洋洋潇洒。

    她皱了皱眉头,心中已猜了八分。

    “您是...药尘老先生?”对于眼前老者,她略有些印象,似乎是那当时名震一时的药尊者,论起辈分来,与她老师算是同一辈,且早年听闻老师与他交集颇深,甚至还有些绯红事边...花音不敢过问,也没那个闲心过问。今日药尘前来,大约便是老师嘱咐,花音心中猜了几分,但并没有多言,只是略做寒暄,没有更多言语。

    “小娃娃,感知不错。”药尘一张老脸上带着赞赏的微笑,缓缓走进两步,也不客气,大手一挥,斗气凝聚成一把如实质般的椅子,就这样舒舒服服地坐在花音身边,“你这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思考人生啊?”

    “没有,就是有些无聊...”对于药尘,花音不敢怠慢,赶忙从纳戒之中取出一个小小杯子,为他斟满一杯酒,轻轻推到后者面前。

    “我跟着你很久了,看你一直患得患失,郁郁寡欢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药尘笑呵呵地问道,执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当即禁不住叹了一声“好酒!”。

    “没有,就是...唉...没什么...”花音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将药尘的酒杯满上,算作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噢。”药尘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却没有再多言语,见他没有再追问,花音也松了口气。

    “那,药老先生这次来,可有什么事情?”心中虽然已经明了,但花音还是带着一丝希冀,不安地问道。

    “呵呵,女娃娃,我来干嘛,你心里应该清楚啊。”药尘苦笑道,知道花音在明知故问,他也只好当那个打破她美好理想的坏人,将她拉回本该属于她的世界里。

    花音银牙紧紧咬着红唇,一言不发。

    “你捏碎玉简的时候,花玉就感知到你的位置了,令她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跑到了这个这样偏僻的帝国来...”药尘自顾自地说着,“我刚好在这附近处理些事情,又刚好欠她一个人情,就答应下来把你安全地送回去。”

    “女娃娃,你自己跑出来也有些年岁了吧,我本意是你一到这就把你送回去,可是看你们母女情深...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药尘见花音没反应,只好继续说道,然而话没说完,却被花音打断了。

    “什么母女情深?”花音有些慌了,她并不打算让花宗的人知道云韵的存在,也从来没有打算告知别人,若是云韵的存在被花宗知道,那等待她们的,必将是极其残酷的惩罚。

    “呵呵,你用不着那样紧张,我药尘倒还不屑于做这样告密的事情。”药尘笑呵呵地摊了摊手,“谁还没年轻过,偶尔疯狂一次,不顾世俗羁绊,我当然理解你。”

    “噢...”花音没想到药尘竟然是这样的反应,她低下了头,红了半边脸颊,“那个,谢谢您...”

    “时间紧迫,即便你们难舍难分,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药尘轻声道。

    花音玉手紧紧搅在一起,望了望房间,又看看药尘,胸中思绪如乱麻一般,难以捋清,韵儿刚刚出生不久,她又怎么能在这时候抛下她,独自离去呢?

    “把她留在这里,对你对她都好。”药尘忍不住出言劝道。

    沉默。

    良久,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花音重重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玉指弹了弹纳戒,取出一卷青绿色的荷叶纸与一根细笔,就着一点墨水,开始书写起来,开始时还能奋笔疾书,然而随着笔墨推进,花音执笔的手愈发颤抖起来,胸中情绪开始不由自主地占据着她脆弱的神经,泪水弥漫在眼角,又溢出眼眶,划过脸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色阑干,每一笔,都是离别的倒计时,每一划,都是痛彻心扉的体悟,她毕竟是个女人,最受不了这样的离别,这一笔一划,仿佛不是落在纸上,而是如刀割般深深刻在她的心底,她的心,好疼好疼。

    署名完毕,花音再也止不住情绪,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药尘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亦是苦涩不已,只叹造化弄人,缘分将尽,宿命如此安排,终究是天意难违。在命运面前,渺小的人类自以为是的叫嚣着要逆天改命,到头来,却是笑话一场。

    “交代完了,就走吧...”良久,药尘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罪恶感越来越强烈,在此刻拆散母女二人,简直是十恶不赦的滔天罪行,令他心有歉意。

    花音抬起头来,眼角红红的,精致的妆花了几分,彰显着刚才的一番梨花带雨。握笔的手在颤抖,彰显着她内心的纠结,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带着些哭腔说道:“我想...再去看看她...”

    药尘默默点了点头,二人于是并排走进小木屋,刻意放轻了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小云韵安详地睡着,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有着一抹漂亮的绯红,柔和的唇旁,还流着一点口水。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摇篮里,发出均匀而细小的呼吸声,那样可爱,那样平和,愣是以药尘的定力,心底都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抹怜爱,他深处小拇指,轻轻碰了碰小云韵的脸,又生怕伤到她那如羊脂般温润舒适的肌肤,赶忙又收了回来。

    花音无言地将那封手书的信放在摇篮里,望向云韵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爱意,却又多了一丝哀愁,她也知道,今天以后,母女二人势必要长久分别,此生能否再见,都是一个未知数,只道人间愁苦,最是轻别,轻别尚且如此,何况这难以再见的永生阔别?

    她知道云山明天早上会来,因此也没有再特地去嘱咐一遍,药尘说的没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离开,不惊起一只归鸟,不带走一片云彩,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也少了些告别的离苦,少了些不必要的礼数,她也算是云岚宗的恩人,若是知道她要离去,指不定还要发生些什么,这都是花音不愿意去应付的。

    小小的房间里,月色朦胧,温柔而恬淡。

    她鼻子又开始发酸了,但她忍住没有哭泣,只是俯下身来,在云韵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然后在万般不舍之中转身,对着药尘点了点头。

    “走吧...”药尘装作无事人一般轻声说道,然而也许只有天知道,他刚才的情绪是多么波动,所谓药尊者,一代炼药宗师,终究也是个凡人,也会被人间七情六欲困扰,也会因世俗之情感动,他扶了扶额,装作无所事事地捋了捋须发,实则是偷偷抹去藏在眼角的那一抹晶莹,不愿让花音看到而让她更加难过。

    二人默默地走出小木屋,趁着月色清辉,就要踏上回家的路。

    药尘斗气凝聚于手中,对着虚空轻轻握下,前方的空间就这样诡异地扭曲起来,随着力度的增大,那看起来虚无缥缈,坚不可摧的空间,就这样被他硬生生地撕扯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路口,又在花音惊愕的眼神之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行进入。

    “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怎么了?”

    “我...”

    她咬了咬牙,犹豫半晌,旋即银牙一咬,将手中那枚淡粉色的纳戒轻轻摘下,屈指轻弹,以一抹柔劲包裹,轻轻将之送到云韵的摇篮旁边。

    “你这是?”药尘惊讶地看着花音的举动,有些不敢相信,“这要是让花宗的人知道了,是要处死的...”

    “没事,若真是那样,我心甘情愿。”花音悲哀地说道,然而眼神之中的那抹倔强,不容置疑。

    “你可是真的想好了?”药尘目光凝重。

    “嗯,还请老先生替我保密,日后定有重谢。”花音点了点头,“走吧...”

    她莲步姗姗,快步走进了空间通道,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药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