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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七 云归(二)

    夕阳西下,大大小小的坊市陆续收摊。体验了一天许久未经历的这种闲适生活,萧炎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涌现的满足。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伸了个懒腰,萧炎对药老道。

    “逛街还真是累啊。”药老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疲惫之意更甚,但那抹闲适的满足,也无处躲藏。

    在路口处与药老分离分离。萧炎便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嘴里一边哼着小曲,步伐也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族长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不知道...要不去问问?”

    身旁萧家族人的切切私语逃不过萧炎的耳朵,然而此时心情甚好,便转头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旋即在他们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如仙人一般飘然离去,这萧族族长,还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在石板路上漫步半晌,便到了住处门口,萧炎刚欲进门,却见远处一行人马,定睛一看,皆是女子,著素色锦袍,戴花绒发簪,眉宇间笑意徜徉,似在互相打闹。

    见那人马服饰竟有些熟悉,萧炎沉思半晌,旋即苦笑一下,那素色锦袍,分明就是自己去花宗之时寻常弟子所穿。心头一紧,那带着些许愁色的绝美俏脸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的心灵,细细算来,亦有许多年不曾见她,不知她现在身处何方,叹一口气,萧炎当下有些黯然神伤。

    “花宗花信见过萧族长。”只在萧炎呆呆望着那群人马之时,花宗一行为首的一位老妪向萧炎拱了拱手。

    当初在花宗帮云韵战胜妖花邪君之时,花信也是在场,因此萧炎对后者也算有些印象,赶忙拱手回礼,旋即与后者客套几分,然而心不再此,目光急切地在那人群中扫视一遍,已做好十足准备,但不曾见到她的身影,萧炎心中还是不由得泛起一丝失望之情。

    “恐怕让萧族长失望了...小宗主并未归来...”见萧炎这般举动,花信心中也明了了几分,说道。

    虽然心中早已猜到这般结果,但那抹苦涩之情却难以咽下,苦笑着点了点头,萧炎强迫自己把话题移开,便道:“大长老可曾前来?”

    “小宗主离开甚久,花宗内部自然也需要有人坐镇,花青因此未曾前来,还请萧族长莫怪。”摇了摇头,花信道。

    “云韵离开...怕是有三年时间了吧。”叹了口气,萧炎喃喃道。

    “至今日,恰好三年整...”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呢...”

    眼眸黯淡,举头看天,夕阳的余晖消逝的只留下最后一丝辉煌,隐隐云边,新月微冷,心中苦涩难言,只道万事难忘,惟是轻别。

    闲聊几句,与花信互相别过,萧炎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与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却不稍作停留,心中苦涩不已,一生中遇见那么多人,然掌管缘分的神邸,却纵笔一挥,毫无理由地将她和云韵连在一起。本以为此生与她定会圆满,但命运却又安排他们一次次擦肩而过...即便近在咫尺,即便触手可及...

    摇了摇头,似乎想将那些烦人的记忆从脑海中赶走,萧炎朦胧的视线逐渐又清晰起来,周围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数不清的四方来客,与先前并无半分差别,但萧炎心下甚不宁静,已无回屋之意,想起云韵,令他好不痛苦。

    人来人往,萧家坊市似乎从未如此热闹,但萧炎身处闹市之中,竟有些难以言说孤独之感。

    走过一家家小店,听取一声声吆喝,在盛世中驻足,四方嘈杂,却又好像寂静无声。实力通天,萧炎却在此时彷徨无助起来,他并非极渴求力量之人,早年疯狂追求力量,只是想保护对于他来说重要的人,然而如今成为斗帝,举手投足便可毁天灭地,却丢失了自己最初所爱,心中不免怅然若失。

    叹了口气,萧炎大步向前走去,身旁是人潮汹涌,朝着反方向前进,只有他一人,在追寻来时的路,与众人格格不入。

    与一道道身影擦肩而过,安抚下那已经麻木的神经,萧炎自嘲的笑了笑,他本以为,没有什么是难以克服的,不理白驹过隙,不信生死有命,亦不信情由天定,现在看来,也许每个人的命运早就决定了吧...

    身前飘过一缕淡淡体香,萧炎一时有些失神,然就在这片刻,一道黑袍身影从他身旁快速走过。兜帽遮了容颜,但是...

    黑袍下的那股气息...竟有些熟悉之感。

    萧炎愣了愣神,回过头来,灵魂力量涌出,扫过那穿着黑袍的身影,黑袍之下的斗气涌动,分明充斥着淡淡的风属性能量...而那股熟悉的感觉,却在萧炎脑海中挥之不去,眼见黑袍人消失在人海之中,思索半分,萧炎猛地惊起,心中突然狂喜,是她,不会错的,绝对是她...

    铺天盖地的灵魂力量顿时弥漫开来,只消一瞬便是发现了那黑袍人的踪影。心如乱麻,当下顾不得族长形象,挤开人群,在一行人不解的眼神中有如脱缰野马一般狂奔前去。

    “喂!”大吼一声,萧炎喉咙滚动,旋即声音有些哽咽起来,慢慢停下脚步,目光呆滞地盯着那道背影。晚风吹起,那宽大的黑袍紧紧贴在后者身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

    听到萧炎喊声,黑袍人似乎有些惊慌,斗气汇聚于脚掌,身法斗技便是施展开来,然而刚走两步,却见萧炎身形诡异一闪,一个瞬息,便已挡在了她的去路之上,心中暗叫不好,知是无处可逃,只得收敛斗气,停了下来。

    “韵儿...是你吗...”

    听到萧炎言语,黑袍人身形微微颤抖,许久,似乎下定决心,带着一丝晶莹泪花,抬起头来,兜帽滑落,眼眸与萧炎相碰,那张熟悉的绝美俏脸,分明是与萧炎分别许久的云韵。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四目相对,泪眼朦胧,久别重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互相挤出一个微笑,却又各自红了眼眶。

    “小家伙...好久不见...”云韵喃喃道。

    从别后,忆相逢,几番魂梦与君同。

    “你真的回来了...”萧炎出神地望着那道身影,眼泪如潮水般汹涌而下,手掌探出,抓住云韵皓腕,将之搂入怀中,贪婪地嗅着久违的如幽兰般的体香。二人如同久别的情侣一般,在人潮如海中相拥,不顾他人奇异的目光,亦不顾身旁的切切私语并人来人往,天地之间似乎荒芜,只剩下二人,只剩下你我...

    “为什么不打招呼就离开?”声音中竟有些委屈之意,萧炎问道。

    “我回来了...便不要再追问了罢...”手臂环上萧炎胸膛,云韵道。

    “不...我就要问...你不是铁了心要躲我,怎么今日倒自己送上门来?”

    “我来见你,自然是想见你...”

    ...

    月波凝滴,望玉壶天近,了无尘隔。太虚生月晕,舟子知天风,是夜,魔兽山脉,萧炎与云韵二人漫步山间小路,赏一轮明月,撒下万千碧辉,映落照,帘幕千家。

    “你回来,有什么打算?不会还要再离开吧?”心下有些忐忑,萧炎问道。

    “我既已回来,那便是放下世俗恩怨,曾许下承诺,与你漫步人生,共享万物可爱,如今前来兑现。”微微一笑,云韵道,那抹笑容,风轻云淡,却又倾国倾城。

    “如此甚好,”心下一喜,萧炎赶忙道,“那我明日便叫人在萧家内给你安排住处。”

    “萧家么...”云韵眉头蹙起,摇了摇头,“不必麻烦,我过两天还得回花宗一趟,处理一些事情,离开甚久,自是放心不下。等我回来时,另寻住处便可...”

    察觉云韵话中之意,萧炎心下叹息,云韵分明就是不想引起他与薰儿彩鳞之间的些许摩擦,这女人,到现在还在为自己考虑,想到此处,心中虽有些温暖,但也不禁泛起一股心疼之意。

    “你不必有所顾虑...”微微一笑,萧炎道,“当初我去花宗寻你,其实便是她们支持。”

    微微一怔,云韵沉默半晌,旋即点了点头。

    “那你前去花宗,又打算不告而别?”虽是玩笑,萧炎心中也有些不满,云韵三番五次不告而别,只令得二人共受这相思之苦,难以排解。

    “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我就回来。”见萧炎那般模样,云韵轻轻笑起来,“都这样跟你保证了,你还想咋样?”

    “我同你一起去。”思索一会,萧炎似乎下了决心道。

    “你族内事物繁多,如此当甩手掌柜可不好吧?”云韵皱了皱眉道。

    “也不知是谁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三年,青仙子管理事物焦头烂额,连我萧家游园大会都不曾前来...”双手一摊,有些戏谑地道,看着云韵略有些尴尬的脸,竟有种胜利的得意。

    “好好好,你要去便跟我去吧...”云韵玉手扶额,这小冤家,性子还真是一点没改。

    “逗你玩的...”萧炎嘿嘿一笑,手臂一揽,便将云韵搂进怀里,感受着那柔软得如同被子一般的舒服触感,又贪婪地嗅了嗅那淡淡的体香,惹得云韵满脸羞红。

    “你这流氓...放开我...”玉手握拳,用力在萧炎胸膛处敲了两下,却是挣扎无果,当下耳根羞红,出言骂道。

    “你还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是过正人君子?”坏笑着加大手臂的力量,萧炎道。

    “小混蛋,还骄傲起来了?”见萧炎不愿放手,云韵心中如小鹿乱蹦一般慌乱,本有意维持的淡然气质顷刻间便被萧炎打散。虽是出言嗔道,但身体却如受到电击一般麻酥酥地软了下来,靠在萧炎的身上,那淡淡的药香味,她格外怀念。

    见云韵不再反抗,萧炎一只手抚上云韵头发,把玩着那顺滑的三千青丝。多少次独自来此,却只见明月楼高休独倚。饮酒解愁,酒入愁肠,却化作相思之泪。如今美人在怀,有情人得以相遇,相思之恨得以排解,心中不胜感慨,又有些许幸福之意。

    “嫁给我吧,韵儿...”在云韵耳边说出这句话,萧炎眼眸炽热,心中坚定。

    身躯一僵,任凭云韵性子再风轻云淡,但所爱之人亲口对自己说出这般情话,她也不可能毫无反应,心中暖流徜徉,鼓锤横敲,然只激动一瞬,便是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我回来,自是已放下尘世恩怨,并非贪图所谓妻子之名,只愿在你身边,伴你日日夜夜,那也足矣。”对上那抹炽热,云韵眼神躲闪,心中忐忑不安,萧炎的眼神,是那样炽热,那样深情...即便云韵早已打定主意,竟也令她心中犹豫起来。

    “你不必有诸多顾虑,薰儿和彩鳞,我自会去说服,我只要你给我那个答案,我想要的那个答案。”萧炎盯着云韵的眼睛,认真地道。

    “你容我再想想...”

    玉手轻轻拍了拍萧炎,后者知趣,那条环绕上云韵腰肢的手臂便是削减了力度,云韵从萧炎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也只是盯着地面,沉默不语,心中慌张,只好左右踱步企图缓解,旋即发觉无用,只得作罢。

    见云韵无言,萧炎明白她内心纠结,当下也不阻止,这一个心结,若是她自己无法解开,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只能是徒劳。

    在天尽头,云韵便已打定主意要回来见他,了却心中所愿,只在他身旁陪伴他,走过人生漫漫,然对于做他的妻子,云韵却并未想过,也并未奢求,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平淡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是和他一起,这也就足矣。

    玉足点地,又怀揣着些许不安地向后滑动两下。抬头见到那炽热的目光,云韵眼眸中也涌现出一抹柔和。

    四目相对,似有火花擦出,萧炎后退一步,单膝跪地。

    多少次在梦中对她告白,今日,萧炎终于要问出这个问题。

    “你愿意嫁给我吗?”萧炎伸出右手,等待云韵答复。

    半晌沉默,萧炎也逐渐忐忑起来,眼睛不安地看向眉头紧蹙的云韵,当下有些焦急。

    晚风吹动着山林中的落叶,飘过二人的世界,渲染出浪漫的氛围,月光洒下迷人的清辉,映照出此刻的俊郎与佳人,星光相随,万物晴朗可爱,然而却又不约而同地静默了声音,似乎都在等待,等待云韵说出心中的答案。

    哎,小冤家,看来此生躲你不掉,那索性就从了你吧,这一生,只此一次,也算我不顾世俗条框,任性一回...心中如是想,云韵终于下定决心,旋即以同样炽热的目光转向萧炎,幸福的感觉在心中弥漫开来。

    “我愿意...”

    玉手探出,牵住萧炎的手将之扶起。二人相视一笑,旋即紧紧相拥在一起。此刻,不闻笙歌,不闻林间晚风,只听见相互之间的承诺,和在彼此耳边讲出的醉人情话。

    “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