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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长桑脸色惨白。

    沂俐用脚尖踢开地面上的碎瓷片,伸手拨弄了挂在屋子里的红灯笼穗,转身走上了乌木雕花楼梯:“逗你玩儿呢,这就当真了?”

    她挑眉看着长桑依旧微微哆嗦的嘴唇,咧嘴笑了笑,跟在黑衣护卫身后进了一间小黑屋。

    “这是什么地方。”

    “回郡主,这是……库房。”

    沂俐眼角余光落在比自己身量高上不少的黑衣护卫身上,几乎不易察觉地蹙起眉间,她的手指拂过腰封下藏着的长鞭,紧紧攥住了衣裳下摆。

    “你倒是瞧着面生。”

    “回郡主的话,前些日子集美宫新招了护卫,在下就是前些日子被新招入集美宫的那批护卫中的一人。”

    沂俐乜斜着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也不多说一句,只是让他举着烛台,走在前头给自己掌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这武功是哪里学的?”

    那人犹豫半晌,幽幽答道:“回郡主,这是小的自幼……跟着书谱自学的。”

    沂俐抿嘴轻笑:“那你倒是挺厉害的,自习成才的本郡主还是头一次见。”

    那男子也轻轻笑了:“那郡主今儿可算见着了?”

    沂俐的目光飘过那人被腰封勒住的窄窄的腰身,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那男子并不回首:“郡主,您怎么停了下来?”

    沂俐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肚子痛,想来是今儿吃坏了肚子。”她揉了揉肚子,强挤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

    她转身,还未来得及开溜,就一头撞在了一人身上。

    那黑衣护卫吹灭了烛火,屋子里黑漆漆的,沂俐揉着撞上了铁甲的额头,痛的说不出话来。

    那人手中不知何物掉落在地,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碎了。

    火油的气味钻入沂俐的鼻腔,她想起了那日和南奕出门留下的满地尸首,不由得警觉了起来。

    那位领着沂俐来到这小黑屋的男子从她身后用绳索勒住了她的脖子。

    那人死死抓住绳索向后拽着,沂俐也被激出了凶性,她并未多想,先是狠狠踩在了那人脚上,随后火速用手指按下手腕处机括按钮,胳膊肘处一枚利刃穿透衣裳弹出。

    她的胳膊肘狠狠撞在了那人脖颈上,那人手腕用力,沂俐被他勒得向后仰去。

    沂俐面前的男子蒙着面,在这小屋子里丢下了火折子。

    火折子掉落在木质地板上,很快就将那木质地板点燃。

    火沿着地面上的火油爬上狭窄道路两旁木质储物架,熊熊火焰,照得沂俐璀璨双眸越发明亮。

    原来,刚刚那身着盔甲的男子根本没打算留自己的手下。

    她闭气,抽出了胳膊肘时,只觉得有股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脑后与脖颈上。在她喘着粗气不住咳嗽时,混着烟味儿的血腥气涌入鼻腔。

    乌发与脖颈上鲜血顺着发丝与皮肤淌下,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溅了血的墨竹在冰天雪地里悄然生长。

    她蹲下,摘下那黑衣男子的腰带,阖上了他睁得大大的双目,怜悯地低头嘟囔了两后,踩着满屋火光,离开了那屋子。

    沂俐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摸到了满手血迹。

    顺手把手在袍子上擦了擦,被鲜血染红了衣领的袍子上又多了一个红色的手印。

    她转了转手腕上一串矢车菊蓝青金配着黄金与蜜蜡的手串,胳膊肘处的利刃收起,留下胳膊肘处一片嫣红的血迹。

    木架与地板燃烧的黑烟熏得她不住咳嗽,她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走下了楼梯。

    长桑眼尖,她先是看到了沂俐脖子上那道红色绳印,随后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那一片火光里。

    沂俐指了指她腰间竹哨,腿一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醒来时,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很快就有人递来了一只茶盏。

    沂俐接过茶盏,将茶盏里的液体猛的灌了下去。

    等到那液体“咕咚”一声被她咽下去时,她才意识到那茶盏里装着的是药。

    她抓住喉咙,干呕了起来。

    那只给自己递来茶盏的手又递来一颗糖,那只手将糖塞入她口中,又轻轻扪住她的嘴。

    她有些懵。

    这个人不是长桑。

    这个人该不会给自己下毒吧?

    不对,谁敢溜进集美宫给自己下毒?

    她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那只手。

    “长桑呢?”

    那人声音里带着浅浅笑意:“郡主,您那日让长桑在雨里跪了四个时辰。”

    沂俐有些迷惑:“南奕?”

    男子轻轻拂开她的手,行礼:“臣在。”

    “长桑呢?”

    “病了。陛下已经派了太医前去为长桑诊治了”

    沂俐“哦”了一声,扯开了包裹着脖子的布巾。

    她打量着一身朝服的南奕,越发迷惑。

    “你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召见,臣刚从皇后娘娘那边出来,路过集美宫,想着郡主昏迷不醒,便想着进来瞧瞧,谁知……”他耸耸肩“谁知郡主醒来了。”

    他从梳妆台边拿起牛角篦,细细地打理着她乱做一团的长发。

    “郡主查临风楼为何会弄得如此狼狈?”

    沂俐半躺在南奕腰腹上,半闭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南奕,你是不会杀我的,是不是?”

    南奕从她床头的小瓷瓶里倒了一点桂花油抹在了她的发梢,温和地笑了:“我为何要杀郡主?”

    沂俐默默地掰着手指,沮丧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改日再说罢。”

    南奕放下牛角篦:“可是集美宫护卫里出现了叛徒?”

    雕花床边烛光摇曳,沂俐咬着下唇,换了个姿势倚在南奕身上,她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眯起眼睛,神情越发捉摸不定。

    若是集美宫护卫当真出了叛徒,那就麻烦了……

    “南奕,你这几日就留宿在集美宫好不好?”

    她抬头,恳求似的扯着南奕的衣袖:“南奕哥哥,长桑不在,又有人追杀……我……我害怕,你就留下了好不好?”

    南奕瞧着她泪水盈盈的双眸,心软了。

    他抚了抚她的面颊,有些无奈:“这……这怕是于礼不合罢?”

    “什么礼不礼合不合的?大不了让陛下派人重新编一套礼法呗,我倒是想看还有谁敢在本郡主背后乱嚼舌头跟。”

    南奕有些无奈地扶起了她:“郡主,说了多少次了……”

    沂俐撇嘴,趴在床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可是……可是我害怕嘛……”

    南奕轻叹一声:“行罢,横竖拗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