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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章 成份与婚姻

    接踵而来的几场雨彻底缓解了旱情,焦渴已久的大地吸饱了甘霖,再把上天的恩赐转换成满漫山遍野的青葱与勃勃生机,还给天下苍生一脸盈盈的笑意……

    老天开眼了不久,吃了三年的公共食堂也解散了,基本口粮分到各家各户,自己开火做饭,大部分土地还是在生产队集体种植,人们仍然在生产大队和生产小队的统一安排下集体劳动,但同时也还按人头分了少量自留地,由社员自己利用空闲时间自由安排种植。

    虽然一时没有大鱼大肉,可挨饿的日子过去了,尽管是粗粮杂食,油荤也少,可总算能让肚子装上东西,不至于老唱空城计。

    这个秋天收获完稻谷,分了口粮之后,一天,王惠贞和田英贞赶着两辆马车,把一百名斋姑娘共凑的十石大米送到了郑琴贞的门上。

    郑琴贞难为情地收下了这些大米,杜良才热情地招呼王惠贞和田英贞,郑琴贞却不怎么说话,不知是不愿意说还是不好意思说。

    王惠贞和田英贞离开时,郑琴贞突然说:“请等一下。”然后匆匆上楼去了。

    田英贞和王惠贞对视一眼,都不知道郑琴贞还有什么事,王惠贞心中有些担心她又在金佛这事上节外生枝。

    没想到郑琴贞从屋里拿出一包香蜡来,她把香蜡递给王惠贞,尴尬地说:“请你们在菩萨面前替我敬些香,请求佛祖和菩萨给我减轻和一些罪过吧,阿弥陀佛!”

    “郑大姐,你现在信佛吗?”王惠贞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郑琴贞。

    郑琴贞抬起头,表情漠然地看着天,仿佛要在天上寻找佛的影子,或者找一个能说得出口的合适借口。

    仰头看了好一阵,她又把头低下,直直地看着地,仿佛在回答地的问话,她轻轻说了句:“谢谢你们了。”然后猛转身进了自家屋。

    在回家的马车上,王惠贞和田英贞两人边走边聊。

    田英贞:“真没想到我们这一百个斋姑娘还真把雨求下来了,菩萨真给我们面子啊。”

    王惠贞看着寂阔的蓝天,看了好一阵,才说:“不是我们斋姑娘的面子大,是天下苍生的面子大,要是这地上的人都饿死了,谁给佛祖菩萨敬香啊?!”

    她的凄凉的声音被一阵清凉的秋风带走了,不知能不能带到佛的耳朵里。

    黄昏时分,王惠贞才归还了马车,回到家,刚进院门,就见侄子礼正埋头匆匆地朝外走,见了王惠贞,只促促地吐出“大孃”两个字,便与她擦肩而过,冲出门去了。

    王惠贞看出礼正脸色不对劲,她进屋去一看,云忠两口子正埋头在屋里闷闷不语。

    王惠贞问:“我看礼正脸色不好地冲出去了,怎么了?”

    云忠还是埋头不语,杨淑芬说:“为了给他说媳妇的事,我和他爸说了他几句,他还给我们光起火来,说要不依他的,就不说媳妇,打一辈子光棍。”

    王惠贞疑惑地问:“依他什么?”

    杨淑芬:“他看上了土官村一个姓白的姑娘,叫什么——白元桃,我请人去打听过,姑娘二十二岁,家里兄弟姐妹七个,她排行老四,姑娘人不错,可人家成份矮,是贫下中农,我叫人打探了这姑娘的父母的口气,人家嫌我们家是地主,成份地主成份太高,根本看不上咱。”

    “我请媒婆为他物色了另一个地主成份的姓何的姑娘,可他不同意,非要那个姓白的姑娘不可。这不,没说上几句,他就冲起走了,这臭小子,翅膀长硬了,连爹妈的话都不听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人家嫌我们家是地主,嫌我们家曾经发过财?我们家的人就要低人一等?王惠贞心里想着,脸上苦笑了一下,说:“娃娃大了,肯定有自己的主见,你们先别逼他,等过两天他气消了,我跟他说说。”

    这晚上,由自己家这让人瞧不上的地主成份,王惠贞又回想到自己当年为让这个家过上更好的日子所做的一切努力,马帮的铃声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巨大的石磨好象又在她眼前旋转;豆腐干香喷喷的气味似乎又钻进了鼻孔;满洞的成排的火腿好象还眼前晃动着。

    如今,当年的辉煌成了卸不去的沉重的负担,甚至影响到了侄辈的婚姻,她疑惑地问佛龛上的佛像:“佛啊,难道我当年所做的一切都做错了?难道我当这斋姑娘当错了?”

    佛静静地看着她,不吐半个字,可佛的目光仿佛在说:“这还用问吗?”

    她不再问佛了,又点燃三柱香,静静地坐在秧草凳上,也不看经书,也不念经,只是埋着头,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只轻轻地呼吸着那香味,任凭这香的游丝钻进肺腑,在体内寻觅,寻觅那可能永远也找寻找不到的答案……

    就这样坐着,直到被瞌睡推得差点一头栽倒时,她才起身上床。

    第二天吃了晚饭,王惠贞本想叫住礼正要跟他谈谈的,可礼正又急匆匆地出去了。她便在堂屋里灯下做着针线活等他,直到十一点过,他的弟妹们全都睡了,礼正还没回来,可王惠贞还在等。

    杨淑芬说:“大姐,也不晓得这娃什么时候回来,你别等了,我明天让他找你说话。”

    王惠贞:“不,我要等,礼正不是贪玩好耍的人,这么迟还不回来,肯定有他的事,我要问问他在干什么,虽然二十多了,毕竟还是娃,不能做出什么傻事错事,你去睡吧。”

    “唉——”杨淑芬看着王惠贞长叹一声,“大姐你操心完我们弟妹这一代人的事,还得操心他们侄辈这一代人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王惠贞看着她笑了:“你说些什么话呢,有什么难为不难为的?谁叫我是这王家的人呢?以后不准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杨淑芬连忙摆手说:“我不是见外,不是见外,我是打心眼儿里谢谢大姐呢,我是想这种事本来是我们当爹妈的人事,可还要劳你操心,这心里真过意不去,只有你这大孃能收降得住他,我去睡了,就由大孃收拾他吧。”

    杨淑芬打着哈欠去睡了。

    王惠贞虽然磕睡,可她还是没去睡,一直等着,她想跟这已经成人了的侄子好好谈谈。

    接近十二点时,才听到院门响,礼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