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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诡书

    梅间竹是个戏迷,尤其喜欢传统曲目《西厢记》。

    为此,他一个年轻人听遍了国内所有各种曲种的本子,什么京剧,越剧,豫剧,昆曲等等,越听越上瘾。

    这个人听戏听魔怔了,直接把自己代入到了戏里,认为自己就是张生,就该娶那个崔莺莺小姐为妻才对。

    久而久之,把自己折磨得茶饭不思,身体消瘦,浑身无力,神思呆滞。

    有个词怎么说的?这就是“情种”!

    还好此人是个拆迁户,并且是单身一人,上无父母管束,下无妻儿掣肘的那种。天不管来地不拘,手里有钱瞎折腾。

    他这条件,身边当然不缺少倒追的女孩,但是他思念崔莺莺成了病症,把这世间的女子都当成了庸脂俗粉,一个都看不上。

    他把自己弄得病恹恹的不人不鬼,身边的狐朋狗友可着了急。大家抓耳挠腮地各自想办法,出主意,想把这个迷途之人拯救回来。

    但是好话说尽,方法用完,连当年被扫了的沐足十八招都用上了,什么声色犬马,吃喝玩乐,依旧是拉不回来。

    眼见各种劝说无用,大家也不缺钱,就带着他出去散心。跑遍了大半个地球,外国风情见识了个遍,他依旧念念不忘他的崔莺莺。

    眼看着他日渐消瘦,疯疯癫癫地半死不活,大家担心之余,更加卖力的到处打听办法。

    但是一直也没有啥比较靠谱的。

    这一天,他的铁杆哥们儿卜铿仁,去本市一处景点玩,看到一群穿着汉服的小姐姐小哥哥们,围在一起做什么“雅集”,觉得他们的衣服很漂亮,就挎着自己的单反上去拍照。

    拍照的时候,听到这些人都在听一个人分享古典诗词知识和人物轶事,正好讲到唐代大诗人元稹。

    “元稹此人,算是诗词界天字第一号大渣男!”站在中间讲解的小哥义愤填膺。

    “西厢记,原本叫做《会真记》,又叫《鸳鸯传》,这是唐代诗人元稹撰写的传奇故事。实际上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是他和表妹之间发生的真事。

    这个人最让大家耳熟能详的,就数他写给老婆的那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绝句,然后还有他的老婆死了之后,他写的悼亡诗‘遣悲怀三首’,里面有‘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和‘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样深情到令人心碎的句子。比起苏东坡的‘江城子’也不遑多让。

    就是这样一个给自己立了一个忠贞不二,绝世暖男的家伙,不但在他老婆死后三个月就另结新欢,就连他写的这篇《会真记》,也是他把自己的表妹始乱终弃之后,又卖弄自己的文采编排出来的。

    他表妹一个大姑娘,跟他欢好几个月,然后他一走了之。后来听说人家嫁人之后,又再去回撩,对人家老公说是表兄来了,真是恬不知耻!

    再后来,金朝的董解元根据这个,改编成了《弦索西厢》。到了元朝,大戏剧家王实甫更是根据这个故事,改编成了现代人看到的戏本《西厢记》。

    说了这么多,总之就是,苏东坡评价‘元轻白俗’,可以说恰切非常。元稹这个人,不但作品里处处透着俗气,他这个人本身,也是逃不掉‘轻佻’这两个字的标签……”

    卜铿仁听得呆了,心说原来西厢记是这么来的。我那哥们儿犟猪(梅间竹外号)迷恋《西厢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哎,真是——傻到家了。

    背起单反打算走了,突然脑子一激灵:擦,为啥不请这小哥去开导开导犟猪呢?这可是从没有人从这个方向开导过他呦。

    想到就做,卜铿仁不走了,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等他们的“雅集”差不多要散场了,卜铿仁赶紧凑上去,问那个分享的小哥添加了VX,说是对他们这样的活动有兴趣,打算加入他们,并约了他晚上吃饭,这才走人。

    到了晚上约定的时间,卜铿仁和小哥聊了聊,介绍了自己的朋友犟猪的情况,请求他出手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朋友解救出来。

    小哥很爽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大家约好第二天在文艺字画一条街会面,小哥在那里开了一间工作室。

    第二天,卜铿仁开上自己的大笨,连拖带拉地把梅间竹撮弄了过来。

    小哥听着卜铿仁的介绍,两手环抱行了个古色古香的抱拳礼,笑着请两人坐下,泡上功夫茶,请二位慢慢品茶,天南地北地扯了起来。

    梅间竹只是着迷《西厢记》这本戏,日常待人接物还是正常的。就是每天得听这本戏,沉浸在自己和崔莺莺小姐的幻想里不能自拔罢了。

    小哥昨天吃了卜铿仁的请客,今天自然要帮忙。三人聊天,就是他来白话,梅、卜二人边听边品茶。

    小哥很健谈,从春秋百家聊到诗经,汉魏六朝聊到宫体诗,从隋唐四杰聊到李杜,然后小李杜,终于聊到元白。

    到了这时候,小哥嘴下就不留情了,“咣咣咣……”一通喷,把个元稹骂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到了这个时候,梅间竹终于动容。他拿起手边的功夫茶杯一饮而尽,抬起进屋之后就没有怎么抬过的眼皮,问道:“你说这些,我怎么不知道啊?”

    小哥哑然失笑:“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知识,你上网一搜,到处都是啊——也罢,我拿本书给你看……”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进内间去了。

    走出来之后,手里拿着一本古色古香的线装书,笑道:“我某一次在一个旧书摊淘换来的一套《元杂剧》,这是其中的一本,就是王实甫版本的《西厢记》了,难得的是在开头,还把元稹的《鸳鸯传》印上了,你可以看看。”

    说着,随手把书递了过来。

    梅间竹接过来打开,卜铿仁也凑过来观看,果然第二页的内容就是“会真记”三个大字,下面印着四个小一些的字体,“唐元稹撰”。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本书透着的古怪。

    这明明是一本看起来像是很古旧的书了,偏偏里面的字体却是简体字,并且字体很大,不像现代的印刷体,字迹颜色黒中带紫,隐隐有一点妖异的呖光。

    二人正要翻页,卜铿仁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随手接起,越说脸色越郑重。

    小哥也发现了卜铿仁脸色不对,当他挂了电话之后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卜铿仁道:“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得赶紧走了——犟猪,你怎样?”

    “我当然跟着走啊,难不成等下我还得打个车嘛——这样,这位小哥,你这本书能

    不能借我回去看,明天送来还你可以吗?”

    “这……”小哥一阵踌躇,“一般的书我都不外借,何况这是淘到的旧书,还是从右到左的竖版,这样的版本恐怕难找……”

    “诶——诶——你这书淘换的时候多少钱啊?”卜铿仁有些急了。

    “这个——按说也没花多少钱……不是钱的问题……”

    “得嘞,我们急着走。这样,我WX转你一万做押金,再来的时候但凡丢了残了烂了皱了,你从这里面扣就是——走了犟猪!”

    “哎——这……好吧——”

    不说卜铿仁急急忙忙赶回家,单说梅间竹回到自己家,坐在电脑桌前的大班椅上,拿出那本书,打开看了起来。

    这《会真记》和现代戏曲所演的《西厢记》自然不同。不但不同,结局简直天差地远。梅间竹越看越闹心,越看越憋气,几千字的一篇传奇看到最后,他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搐,眼前发晕,脑袋嗡嗡作响。

    他身子骨本就虚弱,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只觉得嗓子眼里一甜,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吐在面前打开的书页上。

    他本人则是一松手,书掉在面前的电脑桌上,人向后一仰,瘫在了大班椅后背,脑袋向一边一歪,再也动弹不得,嘴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就在此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摊开在电脑桌上的这本书页上,他吐的这口血竟然活动了起来。好像水银泄地一般,并不是向书上的纸张里面渗透,而是一点点的都聚集在一个个字体上面,把整篇《会真记》都染得血红。

    但是书里其他地方,一点儿血迹都没有。

    慢慢的,这些血字都从书页上面浮凸了起来,渐渐展开,横竖撇捺的拉直成了一条条血色连成的线条,然后按照经纬线自行编织成一张网格。

    随着网格渐渐收紧,弯曲,最后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色圆球。圆球飘浮起来,飘到了梅间竹正在出气的鼻孔上印堂上方。

    梅间竹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从他的印堂升起,正好被血色圆球拦截个正着。两下一接触,雾气就涓滴不剩地被圆球给吸收了进去。

    血色圆球吸收完毕雾气,颜色渐渐转为紫色,在梅间竹的身体上方停留片刻,随即“咻”的一声,就此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