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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月光

    招生会和我上年来的时候一样,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招生人员在这露天的广场上摆放着自己的“摊位”。如果不是为了潘舒言,谁会愿意暴露在这烧红的太阳底下来回窜往。

    潘舒言穿着白色的T恤衫和一条黑色短裤来了,头上戴了顶白色遮阳帽,帽子下是她很喜欢戴的无镜片的大框眼镜。她本人并不近视,纯属是觉得好看才这样干的。今天的这身行头很有运动范,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青春气息。

    “为什么你晒不黑?”我看着她那出门就暴露在阳光下的白皙的胳膊和腿问道。

    “防晒霜啊,我涂了好多好多,甚至感觉皮肤有点不透气了。而且我不和你一样,总是出门,不论是和朋友玩还是工作上的事。”

    “我用不习惯任何护肤品,主要是没有那习惯。有时候头一热买了,也是放在橱子里吃灰。”我说道,“而且,男人黑点也挺好的,反正冬天一到皮肤颜色就又回去了。”

    我们两个穿梭在人挤人的招生现场中,多数都是家长带孩子来的,当然也有不少是同学间结伴而来。

    旁边有一位不知道哪个大学的招生人员递过来两把扇子,我举起来一看是江苏D职业技术学院的。这种学校肯定不在潘舒言考虑范围内,但我很喜欢这种宣传方式。比起那些不停的发无用的传单一直缠着学生推荐学校的人,这么热的天一把扇子实用性明显更高,也更容易被人接纳,不会一转身被人投入垃圾桶中。

    “同学同学,你们两个是毕业生对嘛?”一个招生姑娘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摞传单。

    “准确地说,我不是,她是。”我指着潘舒言说道。

    “啊,能了解一下您的分数吗,专科本科都可以来我们学校的,您可以看一下。”说完向我俩递来一份招生简章。

    潘舒言只瞟了一眼就回绝了。

    “不用麻烦了,我有想去的地方。”

    “可是您得多考虑一下啊,喜欢的地方不一定有合适的大学,对吧同学。”那女的还在不停的劝潘舒言。

    不得不说来招生的姑娘和男孩都长的挺好看,这算不算用外貌引诱人上钩呢?

    “真不用,真不用。”潘舒言拉着我快步走开了。

    这才刚到这里没十分钟,手上已经摞满了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招生简章。拿着不方便,如果扔了还会被发到手里,我问旁边一所并不出名的大学招生处要了个手提袋,方便多了。

    “你就没有目标,就是比较向往的大学,向往的城市之类的?”我问潘舒言。

    “有啊。”潘舒言说。“和你一个城市就行。”

    “和我一个城市。”我重复着她说的话。“你喜欢J市?”

    “并不是喜欢这座城市。”她停顿了一下,“而是想和你离得近点。”

    我的心突然受到了来自莫名力量的冲击。为什么想要离我近点,我在她心中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也许是看出我有点疑惑,潘舒言补充道。

    “我能算得上真正意义的朋友并不多,你是在我心中很重要的支撑。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安稳,可能是缺乏安全感了吧,而且和你一起出门会让我感觉放松,不论有什么心事你总能巧妙的化解,对吗?”潘舒言转过脸看了我一眼,脸蛋被太阳照得红扑扑的。

    我的思绪翻滚在深山的宝洞中,试图寻找出其中蕴含的奥秘。

    “能得到你的认可,我感到非常荣幸。但你要知道,大学是一个能起到转折人生作用的重要道路,不能因为一时的想法,随意做出选择。”我回过神来说道。

    “我明白,去你们那是我充分的思考过后决定的,其实以前还挺想去南方上学的,现在觉得没有必要了。而且,J市不是省会嘛,好大学也有的是对吧。”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整个省的名牌大学大多集中在J市中,像我们学校就地处于大学街上,整条街都是大学。从专科到双一流,可以说应有尽有。就像我们隔壁就是一所财经大学,两所学校只相隔了一个村子,是一所一本大学。

    “你快想想有什么适合我的,给我介绍一下。”潘舒言问我。

    “财经大学。”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财经大学是学财经的吗,会不会不收艺术生?”潘舒言一脸疑惑的问。

    像她提出这种问题其实也很正常,我上高中的时候也对大学没有概念,以为农业大学就是学农作物的,科技大学就只有科技类。其实每所大学都设有极多的院系学科,只不过和名称一样主要强项是农业、科技类如此。

    “财经大学设立的有关经济类学科比较多,但像语言、计算机、体育还有你所学的人文艺术都是有的,这你不用担心。”我说,“而且是个正儿八经一本。”

    “好,就按你所说的报,不知道招生会有没有那所学校。”潘舒言四处张望寻找着贴有J市财经大学的横幅,不过凭她的身高估计只能看到一个个后脑勺才对。

    “应该有,尤其是本省学校,一般都会来招生的。”

    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财经大学的踪迹,看到过几个类似的,可惜都不是J市的那所。终于,在一个角落中找到了。

    招生老师玩着手机,躲在遮阳棚下惬意的倚靠在凳子上,这种公办高等大学就是不怕缺人。

    “您好?”我走过去打招呼。

    那男老师条件反射般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扶了扶眼镜。

    “您好,想报考我们院校吗?”

    “嗯,有意向所以过来问一下。”潘舒言说。

    “请问高考考了多少分呢?”

    “她是学艺术的特长生,学表演的,不知道您那有没有对口专业。”

    “是这样啊,也招。”

    招生老师询问了潘舒言的各项成绩,然后认真的回答道。

    “应该是没问题的,按照往年的特长生成绩来说刚刚达标,你可以试一试。”

    “行,那谢谢您了。”潘舒言道谢。

    “给你一份简章,上面写着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时问我。”男老师从桌下抽了两张递给我俩。

    “你呢,小伙子,考得怎样?”男老师笑着对我说。

    “我已经上大学了,就在咱们财经大学的隔壁。”

    男老师沉默了一会,好像在记忆里搜寻隔壁的院校叫什么名字。

    “哦,我知道了。这是你女朋友还是妹妹啊?”他看着我俩露出一副带有调侃味道的笑容。

    “怎么说呢,好朋友吧。”

    其实从某种方面来说,她比我小可以是我妹妹,而且也可以说是我的“女性朋友”,真是个令人头晕的问题。

    “也好,小姑娘要是去了我们学校,你俩见面多方便啊,出个校门就行。”

    我和潘舒言同时颔首。

    “我还挺喜欢你们两人的,这样吧,我给你们个福利。”男老师饶有趣味地说。

    “要是这位小姑娘报考了我们学校,而且成功入选了。”他停顿了一下,“就联系我,我给她安排个班长,入党类的我也能推荐,你要相信老师有这个能力。”

    “谢谢老师,我会仔细考虑的。”潘舒言非常礼貌的鞠了一个幅度很小的躬。

    为了防止出现问题,我们又接连拜访了其他几所不错的J市大学,只要不是J市的,潘舒言一律置之不理。

    整个一天我们都在为这件事四处奔走,招生会有好几处,上午下午各在不同的地方。我们把多余的简章全部丢进了垃圾桶,只留下了有兴趣的几张。

    从早到晚都是我俩一起度过的,期间包括午饭和晚餐。

    晚饭后我们俩来到了高中旁边的公园里,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小孩子们嬉戏打闹,看起来有几个还在闹别扭。小时候就是这样,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吵架,然后就会有人被孤立,不过很快应该就会和好。

    跳广场舞的大妈也是阵容庞大,几乎占满了中央广场,我觉得没什么不妥,毕竟这是她们这个年纪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

    老大爷就下象棋,或者遛狗。如果现在是早上,还会有大爷把一个个鸟笼从家里带出来挂在树上,让它们感受一下自然的味道。不知道那些囚禁在笼中的鸟儿看到外面自由飞翔的鸟会有什么感受,会嫉妒,还是会生气?也许它们脑袋里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只要欢快的啼叫就会满足。

    潘舒言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张有意向的J市大学简章,饶有兴趣的看个不停。

    “你看他们校园环境多好啊;你看这个学校美食好多,好喜欢;这个学校教学楼颜色不好看。”潘舒言和我分享着她的看法。

    “不行,我就要去财经大学,可以轻松见到你,还是所很有名气的学府。”潘舒言坚定地说。

    我俩谈心一直到公园里空无一人,连园内的庭院灯都关闭了,四周一片死寂。啼叫了一整天的蝉也累了,只有几声尖锐的昆虫叫声,和喜欢熬夜的稀稀散散的蝉疲倦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我们俩坐在公园的正中央,一个圆环形的花岗岩围成的石头座椅上,圆环中间有一颗木槿树,已经开满了粉紫色鲜艳的花朵。零零散散的残瓣撒在石椅上、镶嵌在土壤里,十分浪漫。

    潘舒言看着天空发呆,我向她目光所照射过去的地方看去,是一片浩瀚的星空。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把整个天体尽收眼内。天空的澄澈度果然要比大城市好得多啊,我想。

    “你看,那个小勺就是北斗星。”我指向天空的一个地方。

    潘舒言用力的看了半天才看到这么明显的形状,“那天空上还有什么呢?”

    “今晚这么干净的天空,几乎都能看见。金木水火土星,北河二北河三,还有心宿二等等。不过很遗憾,我分辨不出来。”

    “哈哈。”潘舒言笑了两声,继续盯着天空发呆。

    月亮不太完整,发光的地方只有一小块,眯着眼用力看能隐隐约约的看清全部轮廓,它是夜晚天空中最醒目的存在。我想月亮不就是一块坑坑洼洼的岩石么,粗糙不堪的表面怎么会反射如此强烈的太阳光?与其说是反射,我认为不如说它是个涂了荧光粉的圆球更形象一些。只不过涂抹荧光粉的匠工们技术不够精湛,有很多地方看起来没有涂匀,一块亮一块暗淡的。

    在全世界各个地方的海洋都随着月亮潮起潮落,它是主宰海洋心情的一个重要掌控者。可以让海涛汹涌,也可以让它们安静下来。但每当我和月亮对视时,它那无比温柔的光芒却在不停的安抚我受伤的心灵,让我身上隐含的不安的血液沉静下来。月亮是大自然创造的最温柔的物体吧。

    我以前经常盯着天空看,尤其是每天夜间去阳台抽烟的时候。即使是如此频繁的与月亮对望,这一次也应该是我观察最细致的一次,我和月亮交谈着心声,它像母亲一样安抚着生活在地球上,一名不起眼蝼蚁般的心灵。

    我转身看向潘舒言,她似乎也被这璀璨星空给吸引了。她的脸被月光照亮,看起了像神秘的女神下凡来到了我身边,只为了陪我一起坐着。

    月光撒在这片大夜弥天的公园中,其他地方全被乌泱泱的树叶挡住了,只有我们所在的广场中央得到了光芒的垂爱。我俩就像默剧中的演员,舞台灯只打在周围一小片,而我和潘舒言则在无声的传达自己的心情。

    “不早了。”

    是我打破了这片静谧。

    “嗯,时间过得真快。”潘舒言依旧抬着头,但眼睛已经闭上了,像是在倾听自然的声音。

    “我打辆车,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我说。

    “行。”

    这个时间在这片不太繁华的地段车辆很少,但总有夜间加班的人在劳动,出租车被我叫到了面前。

    “等我,我一定会去你周围的。”临走前潘舒言说。

    “我等你。”

    “路上慢点。”“别忘了回到家给我报个平安。”我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说道。

    望着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我并没有回家,而是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这次,我想和你单独待会。

    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