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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卡特,活下去

    “爷爷……我……我怕黑……”

    疼痛和失血让他感到疲惫,不过同时也让他暂时忘记恐惧,感染者的撕咬令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陷入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一抹暗黄色的烛光晃悠悠的燃起,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被唤醒。

    他模糊的视线看见一个白发老人正坐在在烛光下,身上披着一身厚厚的大衣,手里放着一张相册集。

    “咳咳……”每翻看到一半,老人都会止不住的咳嗽,看了看手心的鲜血,略微苦笑了一下,风中的残烛也随之飘忽不定……

    老人仿佛意识到什么,微微抬起头,慈爱的目光投向卡特。

    “小卡特,有事吗?”

    ……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时他已经八岁是一个小男子汉了。

    按照爷爷的意愿,他要开始尝试独立,而一个人睡只是开始。

    那时,他还是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房间,也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待在房间。第一次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卡特心中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少了什么,一个温暖的怀抱……母亲温暖的怀抱……

    于是他推开了爷爷的房门,开始耍起无赖,再次进门前他哭着闹着也要和爷爷一起。

    老人干枯的手握着卡特,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温和道。

    “你可是答应了你的母亲要成为男子汉的啊,小卡特。”

    卡特微微抬起头,看着老人浑浊的双眼,那双眼睛依旧透露着慈蔼的目光,卡特有些犹豫。

    老人盯着他,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是从不畏惧黑暗的啊!难道你不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吗,卡特?”

    卡特有些失落,不情愿的摇了摇头,他看着爷爷的目光,此时那双老眼带着失望、祈求、信任,不甘和不忍的促使下他同意了。

    “卡特不怕的,只是卡特不想一个人待着……”

    “卡特你的棕熊英雄安东尼呢?”老人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孙子。

    卡特将双手伸向爷爷,那是一只棕熊绒毛玩偶,头上带着护目镜,背上系着红色的披风,胸口处别着一颗赤红色五角星勋章。

    “你看,你的安东尼将军一直陪伴着你呢!安东尼如此勇敢,我的小卡特当然也要勇敢起来了啊!”

    “你的母亲会注视着你的,黑夜中没有怪物会吓唬你的。”

    “嗯!卡特还有安东尼保护着呢!卡特什么都不怕!”

    小男孩抱着自己的小熊,在爷爷的陪同下,爬上自己的大床,盖上小熊图案的被子。

    “晚安,亲爱的小卡特。”老人帮孙子盖好被盖,卡特调皮的将头也缩进被窝里面。

    “晚安,亲爱的爷爷。”

    小卡特微微探出头,看着爷爷壮硕的背影,那略带蹒跚的步履,探出那双眼睛目送老人,直到对方带上房门时卡特才轻声道。

    老人关好门,孙子总算是尝试着独立了。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笑的非常灿烂,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一般。

    关掉炉火,关闭灯光。

    客厅的温度开始缓缓下滑,老人吸了口刺骨的冷气。

    他不紧不慢的打着手电,一只手将炉旁的银白色酒壶拿起,咕噜噜的灌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

    漆黑的房间中,卡特蜷缩在自己的被窝,还有他的小熊安东尼。

    “卡特不怕的……卡特是男子汉……”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熊,但是依旧无法掩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轰隆!”

    一阵闷雷滚滚,卡特死死的抱着怀中的小熊,嘴里依旧念叨着卡特不怕……

    卡特看着被窝,那个小时候的自己从害怕到睡去,他沉默了。

    他缓缓推开房门,离开了自己小时候的房间,打量着这间老屋,一切都没有变,和他离开爷爷家之前一样。

    他的内心止不住的激动,他快步来到爷爷的门前。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缓缓推开那扇厚重的房门。

    他看到了,残烛下那个熟悉的脸庞,依旧满是沟壑,只不过显得更加无生机了……

    干枯的手指翻动着相册,老人的眼角有点儿泪印。

    卡特很害怕惊动老人,他轻轻的走了过去,每一步他都回忆起小时候的时光。

    躲在母亲怀里听东方神奇的神话故事,夏天和爷爷一起垂钓,冬天和爷爷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和爷爷一起去红场看日出……

    在屋顶看灿烂的夜空,满天的繁星。

    记忆止不住的涌现在他的眼前,老人手机握着一把铲子讲自己十四岁时,干趴了敌人夺走了他们的枪……

    二十岁醉酒冬泳……

    一切原本都是那么美好,好不容易走出母亲意外去世的阴影。

    直到那个叫做李格·尼夫李格·卡特洛夫的男人回来。

    一切美好都化作了泡影,爷爷和这个自称自己父亲的人吵了一架。

    两人谁也不让谁,爷爷当时像一头愤怒的棕,李格像一头狮子。

    最后老人同意了,同意他们带走自己。是的,这位父亲找了一位新欢,来自兰莎联邦,而自己的母亲来自天罗国。

    爷爷很不喜欢兰莎联邦的人,不是偏执,而是心中的怒火。

    也是因此大吵一架,他不想自己的孙子给到一个兰莎联邦的女人抚养。

    但是他知道自己老了,卡特·卡特李格·卡特洛夫如果不跟着他的父亲,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为了孙子,老人将自己的遗产交给了这个不孝的儿子。

    这是和他的至爱李书杨的儿子,原本有还有两个儿子,但是都不幸死去。

    这是最小的儿子,当时自己的夫人为了保护孩子因此而死。

    所以他给予了这个小儿子所有的偏爱,但是他后面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让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本性变了……

    最后两人吵了一架,他便抛弃了卡特母子两人,一个人不知道又跑哪里去鬼混去了。

    气的老人差点儿昏死过去,恨不得把这小子的腿打断。

    ……

    夜里,小卡特并未意识到爷爷今晚要无他长辞,他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还会止不住的害怕,但还是熟睡了过去。

    卡特看着爷爷,老人点燃了最后一支蜡烛,他缓缓在一个棕红色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一把铁铲,他还呢喃到“嘿,老友多年不见,还得谢谢你保护我那么久啊!”

    接着他翻出一个木盒,他缓缓打开,那是一件天罗国的旗袍,以及一支银钗和两个绿翡翠耳坠。

    “额……杨,我过得非常的好,我们有一个可爱勇敢的孙子……欧,相信很快我就会下来陪你的……已经很久没见了呢……我都不知道见到你的第一眼该说些什么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狼狈……”

    ……

    他不停地翻腾,最后一本相册和一个信封一支钢笔。

    他浑浊的目光盯着相册,上面有一张曼妙女人的黑白照,卡特猜测想必这就是他的奶奶了……

    老人看着一张小孩的照片陷入了沉思,拿起酒壶咕噜咕噜的就喝了起来。

    他取出钢笔,开始写起一封信。

    毫无疑问是写给自己的,卡特记得自己十八岁时收到瑞国银行寄来的一封匿名信和一张银行卡以及两瓶白酒。

    信上还有一股白酒的香味。这是老爷子最喜欢喝的酒,是奶奶亲手给他酿的……

    “好了,卡特,爷爷只能做到这么多了,请原谅爷爷的无能为力,爷爷只能陪你这么久了……你一个人可一定要坚定的活下去啊!

    我不期望那臭小子能照顾好你,希望你能坚持的活下去,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老人说着,就缓缓起身穿着自己厚重的军大衣,开着车赶往邮局将信和物件寄了出去……

    卡特看着夜色下,那个拖着长长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的打转。

    “爷爷……”

    然而爷爷上车也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这些都是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仅仅只是记忆而已……

    他回到了小卡特身边,他见证了爷爷的葬礼,自己哭着在教堂做完最后的宣誓,他没有选择祷告。

    他记得爷爷说过,男子汉只信宣誓,祷告是懦夫才会做出的选择。

    做完最后的道别,老人的铁板旗袍相册酒壶都一起下葬了。

    爷爷的车和房子被父亲卖掉,父亲带着他和继母远渡重洋去了兰莎联邦。

    坐在飞机上,小卡特抱着安东尼沉默不语。

    刚开始来到新家,卡特因为不会英语,所以没有交到任何朋友,他只会乌苏语和天罗语,英语却需要重头学起。

    新的学校,因为语言不和他依旧被孤立着。

    开始父亲对他还好,经常会问他房间舒不舒服,学校同学老师对他好吗?

    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失落的卡特微微感到一丝温暖,就在他要走出黑暗时,好景不长他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暴风雪。

    继母生了一个孩子,从此父亲就围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转,而自己被冷落在一旁。

    卡特认为父亲只是太喜欢弟弟了,忘记自己了。

    所以他有一次学校运动赛故意摔伤,他想让父亲心疼他。

    然而父亲只是付了医药费接自己回家,便没有多说什么,表情并没有担心只是冷漠,父子两人形同陌路。

    他并没有死心,他做出了各种尝试,试图吸引父亲的目光。

    他考试次次全班第一,但是父母如同看不见他的优秀一般。

    而弟弟一件小事就让父母夸耀不已。

    期间卡特疯狂的努力,但是随着年级的增加,很多专业名词他记不住导致做题失利。

    因此还被父亲训斥了一顿,说自己读书读不好就不要读了什么之类难听的话。

    卡特不想放弃,直到弟弟将他的安东尼烧坏了……

    他看着那黑漆漆的安东尼,已经不成样子了,这是他爷爷给他的八岁生日礼物……也是他对爷爷最后的记念……

    他愤怒的骂了弟弟,弟弟闻言上去就咬了他一口,他反手一记耳光,同时刚好被父亲撞见,他被那个陌生男人的一耳光打醒。

    “啪!!!”的一声,一颗牙齿飞出,鲜血从嘴角流出,他有点儿懵。

    这时候,他才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个父亲并不喜欢自己。

    相反,很讨厌自己,他们只爱小儿子,自己这个大儿子在他们眼里就是野种,工具罢了。

    一切都是演戏,虚伪,贪婪之人罢了。

    那时他已经十五岁了。他也懂得了兰莎联邦的法律规定。

    从此的三年里,家里对他更加的冷漠,视他如同空气,如若无人一般。

    他觉得世界充满了恶意,这个世界就没有希望什么的,一切都在欺骗他,冷漠他,他仿佛被世界抛弃了……

    所以一开始所谓的父爱都是要出来的,他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冷漠。

    在此看来,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他从阳光变得自卑,从开朗变得忧郁。

    老师推荐他看心里医生,然而他确回应“没事,只是学习有些苦难而已。”

    老师听着卡特沙哑的声音不在说些什么。

    ……

    十八岁,卡特收到了一个快递,他很诧异,自己没有朋友,谁会给自己寄东西呢。

    不会是别人的恶作剧吧。他最后还是疑惑的拆开了快递。

    快递中除了信件,还有两瓶白酒一瓶伏特加,以及一直老古董般的钢笔。

    拆开信,那是一封乌苏语写的,还有一张是天罗语写的。

    内容一样,可能是怕自己忘记了其中一门语言做的两手准备吧。

    他拆开信封,信中的内容:

    当你拆开这封信时不妨猜猜是谁写给你的。

    没错,是爷爷。

    这是你恐怕已经十八岁了吧。抱歉小卡特,爷爷为自己的不辞而别感到非常抱歉,这支钢笔是除了铁铲陪同我最久的。

    爷爷知道你还惦记着我的指挥铲子,但是那是军人的信仰,请将他留给你自私的爷爷吧。

    你应该不会收不到铁铲哭吧,爷爷不想看着你哭,男子汉是不能哭的,你要笑着活下去啊……

    ……

    我依旧记得你母亲死死保护你的样子,她紧紧将你护在怀里,即是钢铁也比不过她的意志。

    当时你浑身是血,但是那是你母亲的血,救援赶到时你已经昏迷了过去。

    而你的母亲奄奄一息的对所有人念叨着。

    “孩子……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身为军人的我也感到震撼,泪水不禁打湿了我的眼眶,我不知道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撑到救援队的到来,我至少知道一个军人也无法坚持这么久。

    一根5cm粗的钢筋贯穿了她的心脏,而她却不忘抱着你步履蹒跚的往外面走……

    最后的最后,爷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传达你母亲和我的意愿。

    愿卡特好好的活下去,我们会化作星星为你指引前行的道路。

    致

    我可爱勇敢的孙子

    卡特·卡特李格·卡特洛夫

    “活下去……活下去……”

    看着记忆如同被残烛点燃一般,卡特不停的喃喃自语。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