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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血战长街

    为了躲避追兵,李卫青带着骑队尽可能的绕路走小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近处,不断地有烟火信号示警。

    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今晚出大事了。

    赶到西市街,这是一条不得不穿过的楼阁街市,李卫青远远的就瞧见有人影在火光中闪烁,看来躲是躲不过了,为了节省时间,必须硬闯一回。

    于是回头说道:“前面有锦衣卫,我拖住他们,你们不要恋战,铁超,带两位少将军冲过去。”

    这口气,跟李卫青如出一辙,让铁超恍惚回到了曾经的战场,不自觉地对这个瘦弱的少年说了句:“诺!”

    疾驰的马不能停,即便看到远处的长街上,两旁的商铺阁楼上,楼上街上,遍布手执绣春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冲过去!”李卫青一声怒吼,疾驰的马儿卷起旋风,带着众人跟随,一路狂飙,冲入街市。

    锦衣卫们显然早有准备,待众人冲入街市大半,才拉起四五条绊马索。

    李卫青感觉到身子一沉的时候,就知道马儿已然失蹄,脚下一使劲,抽身凌空跃起,借着惯性继续向前冲。

    双掌在空中运起炎凰真气化神境,半空中连续拍出七八掌,霎时间一个一个的蓝火球,飞速袭向两旁埋伏的锦衣卫。

    “轰轰——”一连串真气爆响之后,李卫青落地一瞧,身后已经是人仰马翻。

    铁超一骨碌爬起来,回头看两个小将军,也从尘埃中爬起来,摔得不轻,还有些站立不稳。

    左右的锦衣卫已然挥刀杀来,铁超拾起斩马刀,一个横劈,刀气所到之处,街市上的旗杆、木车、货栏尽皆粉碎。

    李卫青略可放心,再回过头,不远处,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到底还是出现了。

    这人四十多岁,阔脸塌鼻,一脸横肉,伤疤遍布,面目狰狞,两只手上刺青了两个青色的虎爪,延伸到袖子里。

    正是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郑五茶,人称郑疯子。

    东厂四大档头,汪奎、田征、秦子儒、郑五茶,汪奎精于追踪,田征善于用毒,秦子儒诡计多端,郑五茶暴虐能打。

    作为一名打手出身的太监,将一身阴柔暴虐的气息发挥到了极致,李卫青从来都不愿意招惹这个疯子。这人不仅武功高,不要命,还下手特别狠,不留余地。他主持诏狱,每年不禁拷打死在他手上的官员百姓,不计其数。

    只见他两手持长长的拖在地上的链刃,这东西是精钢铸造,拇指粗的链子,坚固柔韧,末端是两个锋利无比的四棱梭镖刃,锋利无比。

    “小子,你可是李如青。”

    “你是郑疯子,连你都放出来了,看来东厂在京内真的没人了。”

    “既然认识我,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有旨意,今晚,只有你不能杀。”

    李卫青终于在腰间缓缓抽出绣春刀,对链刃这般兵器,徒手肯定吃大亏。

    “来吧,郑疯子!”

    哗啦——簌——簌——,郑疯子一抖双臂,两条链刃如同银蛇般苏醒,四棱刃如蛇头,一左一右攻向李卫青。

    李卫青深知这种兵器最忌讳贴身,左劈右挡,炎凰真气护体,上步侵入郑五茶中门。

    郑五茶的套路,必须控制与对方的距离,不远不近才利于链刃的发挥,于是后退一步,手上内功玄阴寒气灌透链刃,铁链开始冒着丝丝寒气,挂上了一层银霜,更加像银蛇狂舞。

    两人开始近身搏斗,一冰一火,真气相交,一般的高手都无法插手。

    剩下的锦衣卫,全部跑去围攻其他人,铁超挥舞一柄斩马刀,毕竟也是身经百战,骁勇善战的虎将,打这些锦衣卫,也不算吃力。带着两个少年将军,一路向前拼杀。斩马刀刀锋所到之处,不是血肉横飞,就是刀断甲破,凶狠霸道。

    杀至街市正中时,两侧都是楼阁,围攻的锦衣卫忽然集体向后撤去,铁超大叫:“不好,大家快散开!”一伸手推开了离最近的李如风,自己也向旁边一滚。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这是东厂研制的,专门用于抓人的金蚕丝网,挂着无数的小倒刺钩,网住了之后神兵难破。

    铁超起身一看,只有自己和李如风没有被兜住,其他人系数落网,回身一刀,便将一个拽网的锦衣卫来了个拦腰斩。

    李如风也赶紧去帮弟弟破网逃生。

    谁知剩下几个拉网的锦衣卫,手里的金蚕丝一拽,便开始跑位。丝网随之开始收紧,网住的人全被束缚住了手脚,卷成一团,七歪八斜的摔倒在地上。

    两旁早有埋伏的长矛手出来,挺着长矛就向网内乱扎。

    李如风吓得大叫一声:“二弟!”

    李卫青听到自己的二儿子在危难中,一个分心,链刃带着寒气直奔胸口,李卫青挥刀狼狈隔开,另一个链刃又至,仓促间只能伸左手抓住。

    炎凰真火和玄阴寒气相交,丝丝冒气,链刃软如绳索,瞬间缠上李卫青的手腕,断了真气通路,锋利的四棱刃“噗——”扎到李卫青的手臂上,鲜血溢出。

    李卫青转身瞥见李如林被困在网里,一群如狼似虎的长矛手,正在乱扎,胳膊一使劲,发狠一抡,想把郑五茶直接摔到金蚕丝网上,挡住那些长矛。

    郑五茶顿时脚下一空,铁链吃了劲儿,人已经上了半空。电光火石之间,另一只手赶忙把链刃甩出,“叮”的一声,钉在街边一处楼阁的墙上,整个人在空中变了个向,被两条绷直的铁链挂在半空。

    再说铁超,情急之下,倒托斩马刀,催动身躯,施展铁山靠,如同黑旋风一般,疾速撞向长矛兵。

    “砰——”的一声巨响。

    这一撞带着全身的恒罡真气,连自己人,带锦衣卫,被撞得四散飞落。

    李如风赶紧在人群里拉起弟弟,摘掉网挂,这时候李如林身上已经被扎了深浅不一的三四个血洞,在大腿、肩膀、手臂上,呼呼的往外冒血。

    李卫青单手拉住链刃,收刀归鞘,用另一只手拔出四棱刃,摘脱缠在脉关上的链子,咬着牙喊道:“铁超,快带他们走!”

    郑五茶被绷紧的铁链挂在半空,一时竟不知所措。

    铁超喊道:“少将军,走!”李如风赶紧搀起李如林,跟着铁超,一路向前冲。

    三人顾不得李卫青,更顾不得其他被网住的随从。

    李卫青赶紧右手单掌运起掌力,连拍出数掌,炎凰真气犹如滔天巨浪,将所有的追兵连连逼退。

    这时,忽然觉得左手扯着链刃的手上一轻,郑五茶竟然弃了兵刃,跳下地来,说道:

    “好小子,看你年纪轻轻,这么能打,再打过。”

    说着,挥动拳脚,就扑了上来。

    再说铁超带着李如风和李如林,跌跌撞撞向前逃,很快就逃到阜成门近前。

    锦衣卫一路都在放信号,快到了阜城门口,远远的就瞧见灯火通明,布防严整,一个将领正提着关刀在纵马巡弋。

    看到铁超三人,远远的逃过来,立刻把刀一横,喊道:“什么人,竟敢在京城闹事。”

    铁超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是京师三大营,五军营的右军参将,人称青州二哥的马贵山。今晚轮到他们五军营右军,值守城门。

    这人是个山东大汉,崇拜关二爷,义薄云天,手里一把关刀,杀遍山东无敌手,曾跟随李卫青一起南征百越。

    “马二哥,是你么?”铁超喊道。

    “铁兄弟?怎么是你?”马贵山一听,连忙放下关刀,催马近前。

    这马贵山出身底层士兵,跟随李卫青很多年,一路擢升至参将,调往京师三大营的五军营任职,一向就十分敬重李卫青。

    “马二哥,李将军被奸人诬陷,今晚皇上下旨要抄家,夫子救了两位少将军,如今东厂和锦衣卫在后面追杀,还请二哥放他们一条生路。”

    马贵山翻身下马,仔细辨认了一下,李如风和李如林他都认识,此时李如林已经奄奄一息了,看到马贵山的脸,勉强说道:

    “马叔叔,求你——放过我们——”

    心下一横,咬牙把刀一收,让开路道:“俺马贵山是李将军从尸山血海里就出来的人,如今他儿子有难,俺老马定当报答。走吧!”

    李如风赶紧扶着弟弟李如林直奔城门。

    守城门的校尉都是马贵山的手下,诧异的看着两个人,蹒跚行来。

    马贵山喝道:“开门,让他们出去。”

    士兵们不敢怠慢,赶紧嘎啦啦的推开城门。

    铁超满脸的感激,一拱手,说道:“马二哥高义,我替李将军,谢过了。”转身也要走,却被马贵山叫住道:

    “铁兄弟,你不能走!”

    铁超转身惊诧道:“二哥,啥事?”

    马贵山笑笑,把关刀扛在肩上,说道:“铁兄弟一柄斩马刀,杀遍塞外,认识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领教一下。”

    铁超愣了,嗔道:“啥时候了,哪儿有功夫。”

    马贵山看他没懂,只好叹了口气,说道:“铁兄弟,你知道俺一生最敬重关二哥,忠义千秋,今天俺守这个城门,是皇命在身,放了两位少将军,成全俺的义,铁兄弟,现在,你得成全俺的忠啊。”

    铁超就算再是个憨憨,如今也理解马贵山的意思,无奈的说道:“马二哥,我得护着两个少将军,否则这条命送给你都行。”

    马贵山无奈地说:“兄弟,俺也有家小,来吧,咱们速战速决,赢了,你就走。”

    铁超知道,这一战是免不了了,只能朝远处城门洞里的李如风喊道:“你们先走,快走。”

    两个少年也没办法,只能跌跌撞撞的去了。

    两员步将,都使用的是势大力沉的兵器,拉开了架势,准备放手一搏。

    铁超心里有事儿,一出手就是全力,恒罡真气灌于刀刃,斩马刀夹着风声,劈向马贵山。马贵山不像铁超,得过李卫青的真传指点,早年修习的是传自少林的达摩洗髓经,内功古朴刚劲,都是实打实的金钟罩,硬气功一路。提上两口气,仗着手里的关刀有重量,双臂一举,喝了声:“开”

    “锵——”沉重的金铁敲击声,差点震碎两个人的耳膜,随之还有的是虎口承受的巨大震动。

    再说李如风搀着弟弟逃出BJ阜成门,不敢怠慢,一路前行到无人烟的一处乱葬岗,才找棵大树,放李如林坐下,看弟弟的伤势。血虽然止住了,但是人已经奄奄一息,这样跑,到天亮也跑不到京西西山,而且很快就会被追兵追上。

    李如林喘着气,说道:“哥——你别管我,你先走,咱们得活一个,——好——好为爹报仇。”

    李如风顿时眼泪下来了,哭道:“弟弟,你挺住,哥一定把你救出去。”

    可是在这三更半夜的乱葬岗上,荒无人烟,尽是鬼哭狼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两个无助的小将军,往哪儿逃呢。

    再说李如青这里,跟郑五茶打了个半天,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估算着三个人应该到阜成门了,赶紧全力推出一掌,逼退了郑五茶,转身就跑。

    郑五茶一愣,烦躁地说:“你跑什么,又不要你性命,正打得过瘾呢。”

    说完,伸手在旁边拾起链刃,重新搭在肩上,向左右说道:“看什么,还不给我追。”

    两边的锦衣卫,除了收拾残局的,都一路追了上去。

    郑五茶却悠闲地甩着手里的链刃,踱步看着金蚕丝网抓到的那些李府家将,猛一跺脚,手腕一抬,两条链刃如银蛇般飞出。

    啊啊——,一连串的喊叫之后,一排尸体连番倒下。

    李卫青心急如焚,施展绝顶轻功到达阜成门之时,却看到出乎意料的场景。

    两个大汉勾肩搭背站在城门前,另一只手都拄着自己的兵器,再看兵器上,无论是关刀还是斩马刀,从上到下密密麻麻遍布卷刃和崩口。

    铁超和马贵山虽然身上没有伤,但嘴角都流着血,铁超说:“那年俺和将军打鞑靼人,一个将军叫忽里温,骑一匹好马,浑身铁青,一根杂毛都没有,俺就一刀,整个马头都给劈了下来。”

    马贵山接着说:“那年俺跟将军打南越,那帮土苗修了箭楼,跑不开马,俺跟将军半夜突袭,从楼上杀到楼下,杀红了眼,一回头,发现一个自己人都没有,若不是将军及时救俺,俺早被扎成刺猬了。”

    “马二哥,噗——”铁超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胸口的战甲,继续说道:“你这刀法,确实厉害——噗——噗——,但跟将军的破军十八斩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

    “铁兄弟,你看,你输了——噗——”马贵山也一口鲜血喷出来,说道:“是你先喷血,哈哈,——俺这刀法,就是——噗——将军他指点——噗噗——”

    马贵山颤颤巍巍的跪下,已然站不住了,铁超也拖不动他,笑道:“你输了,噗——你先跪下了。”

    马贵山再说不出话来,已然闭上了眼睛,气绝当场。铁超抬头,看着李卫青远远的奔来,招手道:

    “少侠,——少侠快去——”摇摇晃晃就要跌倒,刚好李卫青赶到,接在怀里。

    铁超黑璨璨的脸上已然毫无血色,虬髯上全是喷出的鲜血,胸口的战甲已然染透,李卫青一搭上脉搏,发现五脏六腑已然全部被致刚致强的力道震碎,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贵山,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一起上路,也算有伴,都是好兄弟。”

    铁超蓄了最后一口气,强说道:“少侠,告诉——告诉将军,铁超,有负——。”

    话没说完,已然瞪大了环眼气绝了。

    李卫青含着泪,咬着牙,用手为他抚闭了双眼,忍住悲痛说道:“好兄弟,我知道了,你可以瞑目了。”

    听到身后追上的锦衣卫,李卫青来不及悲痛,也无心恋战,还有两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了。

    伸手抓了一个守门的校尉,问清了儿子的去路,踢飞门闩,一掌震开城门,纵身飞奔而去。

    刚跑了半里路,就听见旁边乱葬岗上有哭声,走进一看,正是李如风,旁边的李如林已然昏死过去。

    看到李卫青赶来,李如林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说道:“少侠,其他人——”

    “都不在了!”李卫青不情愿地说,“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来,我背着他,咱们快走。”

    瘦弱的少年卸掉李如林的甲胄,扛起李如林,好在李如林也不重。

    “走!”李卫青背着儿子,李如风紧随其后,两人不敢怠慢,趁着皎洁的月色,一路向西奔逃。

    只要远远一听到马蹄声,两人就赶紧躲藏在路边的密林里,如此躲过三四波的追兵,逐渐到天蒙蒙亮,两人已经跑出去三四十里。

    “少侠,我跑不动了!”李如风年纪小内功根基弱,跟不上天赋异禀的李卫青。

    李卫青感觉背在身后的李如林也越来越虚弱,确实得找个地方疗伤歇脚才行。

    李卫青辨认了一下方位,这条路他常常走,知道往前不远有个皇家庄子,那里平时无人,有很多空屋子,也有很多吃喝杂物,是个躲藏和疗伤的好地方。

    便道:“再坚持一下,跟我来。”

    两人又翻了座山,山坡下就看见有个很大的庄园,里面房屋错落,鸡犬相闻,有几间屋子还冒出了炊烟。

    “这是哪儿?”

    “神泉皇庄,走。”

    两人翻墙进了皇庄,找了间空屋子,安置好李如林,李卫青说道:“你看着他,我去找点吃的和金疮药。”

    李如风点点头,已然跑也一夜的他,此时又累又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李卫青推门出去,翻身上房,猫着腰,施展轻功,在房脊上纵跃,这样不容易被发现。几下就跳到冒着炊烟的屋子,他扒着房檐往下窥探,一个胖大的厨娘刚从屋里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馒头和几大碗白米粥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这群饿不得的死狗,折腾了一晚上不算,一大早还要这要那的,真应该下点儿药毒死你们,呸呸。”骂着不过瘾,还往粥里吐唾沫。

    李卫青很好奇,走屋檐跟着厨娘进了主院,还没等厨娘把食物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一个人一挑帘子,从正屋里出来,说道:

    “饭好了,都出来吃吧!”

    李卫青趴在屋脊上一看,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别人,正是田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