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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马脚

    苏锦鸾弯腰钻出狗洞,听见外头院门被砸得咣咣响,一抬头恍惚看见一抹黑影在自家院墙闪过,心里便是一紧。

    凶手没走?追到家里来了?

    “你快上学去吧,我没事。”

    她生怕凶手撞见她未死再度逞凶,反而连累了人,隔墙低声催少年一句。

    “好。你记得喝药,再跟家里人交代一声,说你未曾出门。”

    徐长卿同样不放心,拿她当以往不懂事的憨娃娃般交代。

    “姑娘家卷入命案不妥。”

    且凶手未落网,声张出去也不安全。

    后半句他没说,怕吓着她。

    “知道了,你快去。”

    苏锦鸾心下不安,连声催着,留神听那头脚步声远了,这才放回一半的心。

    她正打算溜去前头正房打探动静,猛地听见杨岩泉粗声大气出来应门:

    “来了来了,大清早的扰人清梦,这是要闹甚!”

    一只黑猫猛地自角落里蹿出,跃上院墙没了影儿。

    苏锦鸾不自觉松口气,原来看错了。

    也对,光天化日人多眼杂的,凶手想必不敢太嚣张。

    苏锦鸾以为刚才眼花,暗叹自己草木皆兵,也不免暗自庆幸,杨家目前看来还算安全。

    或许杨岩泉两口子并未跟凶手勾结?这真是个意外?

    轻风撩过,苏锦鸾连打两个喷嚏,忙不迭跑回绣楼换衣裳,才发现徐长卿的外袍没还。

    他应该会回家再取一件吧?

    苏锦鸾灌下一杯热水暖身子,取出上回元千户赠予的伤药撒上伤口,草草包扎完毕,心中暗暗苦笑。

    那位威风的千户大人竟似乎能未卜先知,留下这救命的伤药,真是帮了大忙。

    胡乱将湿衣裹成一团塞到床底,苏锦鸾定定神,往前头去。

    不知道芳草跟于伯谁遇害了,真希望能逃一个出来。

    苏锦鸾吸吸鼻子,只觉得春日的初阳也寒凉入骨。

    “阿嚏!”

    她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脚下才换上的软底绣鞋薄得硌脚,没芳草新给她做的千层底好穿,可惜只有那一双,湿透了。

    远远的,就听见院门口那边不小的动静:

    “什么?死了人?我可怜的女儿啊!”

    苏锦鸾脚步一顿,随即垂眸掩饰眼底异样。

    她好好囫囵个儿地回来了,谁来报的丧?还是说她爹笃定她已经遇害……

    果然是同伙吗?

    她得赶紧逃离狼窝了。

    报信的村民是杨家的佃户,也欠了杨家一大笔债,赔着笑脸低声下气禀告:

    “杨老爷您莫伤心,还是快叫人去认尸首吧,村长跟里正老爷都等着呢。小姐的尸首没见呢,我这就带人去找。”

    苏锦鸾略一思忖,迈步现身:

    “爹,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死?!”杨岩泉脸色都变了,肥胖的身躯灵活地躲到村民身后,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

    “你要报仇找别人去,不是我杀的你!”

    苏锦鸾默然无语。

    这此地无银的马脚,她是想忽略都不成。

    那村民大着胆子提醒:

    “杨老爷别慌,她有影子,是活人。河边死的是个老头,还有牛车。”

    苏锦鸾睫毛颤了颤,做足了委屈相。

    村里明白人不少,杨岩泉反常的反应瞒不过有心人的琢磨。

    即便坐不实他杀女的罪名,流言传出去,箍在她脑门的孝道也会松动些,也算是出口恶气!

    “是么,想是我听岔了。”杨岩泉讪讪扯出抹干笑,解释生硬得苏锦鸾都替他尴尬。“锦鸾没事就好,呵呵。”

    苏锦鸾抬眸凉凉看他一眼,凉风一吹又打个喷嚏。

    “爹,芳草一早去上香了,我泡完汤忘记她没在家,找不见她伺候,出来吹了点风头疼得慌,才想找香叶给我熬一碗姜汤,正好听见有人叫门。”

    她揉揉发痒的鼻头,眼睛氤氲着一层薄雾,看着可怜又无辜。

    “是有人死了吗?可惜我现在法力尚未恢复,无法替人超度;昨日见芳草印堂发黑,不想叫她出门,她却一心要为我去庙里祈福还愿,拦都拦不住。”

    她瘪嘴絮叨,说话时带着明显的鼻音,懊恼又后悔:

    “不该叫她出门的。”

    村民惊骇得心慌腿软,声音都变了调子:

    “你说,你算出芳草有血光之灾?她早上出门了?”

    杨岩泉也惊疑不定地偷偷打量她。

    鬼神之事最是无常,她到底是随口唬人的,还是真有其事?

    晨光里,小姑娘俏生生立着,干布巾松松搭在头顶,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巴掌大的小脸白得发光,鼻头红红眼睛红红,就像个贪玩泡汤着凉的普通小姑娘。

    可她不是跟着出门了?还被沫儿派来的人杀了?怎的就回来了?

    杨岩泉下死力盯了她脚下的影子几眼,越瞧心头越是发寒。

    这事不对劲。

    难道她真有了不得的神通,能死而复生?这是回来报仇了?

    杨岩泉打个寒噤,一双眼满院子踅摸,想寻那黑衣人壮胆。

    那人功夫高深莫测,必定能除了这祸根;她再古怪,现如今也不过是肉身凡胎!

    “阿嚏!”

    苏锦鸾又打个喷嚏,头真的开始疼起来,没精神跟他们虚与委蛇,摆摆手道:

    “人死灯灭,轮回之道。你们忙去吧,我找香叶去,那丫头面相也有些晦气。”

    她只随口一说,却吓得杨岩泉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青白,汗如雨下。

    “香,香叶你也看出来了?”

    苏锦鸾心底咯噔一声,缓缓将视线垂落。

    难道,香叶也遭了毒手?不应该啊。她不是在家吗?还跟赵玉枝是一伙的。

    对上她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犀利目光,杨岩泉腿肚子转筋,抱着腿哎哟叫唤:

    “好痛!我腿抽筋了,皮四你快去跟里正说一声,我歇歇就来。”

    村民点头哈腰地去了。

    “阿嚏!”苏锦鸾又打个喷嚏,顺势退后两步。

    “爹你离我远点儿,别过了病气。我再泡泡热汤去去寒气,你腿最好也热敷下。”

    苏锦鸾草草丢下两句解释,带着一身寒气走了。

    杨岩泉高高低低哎哟两声,眼睁睁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跑开,眼底闪烁不定。

    一阵微风过,他激灵灵打个寒颤,迟疑着小声喊:

    “壮士?”

    风声寂寥,隐约带来一声猫叫,瘆人得慌。

    杨岩泉咬紧后槽牙定定神,阴沉沉盯了后院两眼,大步回了卧室。

    “怎地说了这么久?死丫头的尸首叫人找见了?”

    赵玉枝一见他进门就开始抱怨,两眼怨毒地盯着地上悄无声息的香叶。

    这贱皮子竟然敢偷听主子说话!活腻味了吧?

    看她被打晕也护着肚子,怕是真怀上了,先留她活两天,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母留子。

    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