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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夜叉

    夜叉!

    地行夜叉!!

    依照宿主的记忆,苏子迁知道只有焚莲位面西边的荒原戈壁上,才生活着夜叉这样一个族群。据说焚莲位面与紫玄不一样,他们对待所有的生灵并不总是一视同仁。

    而是将自己位面的生灵,分成了四个等级。

    他们分别是居于须弥高原上的菩萨一族、洛伽山上的罗汉一族、无花森林中的修罗一族、还有的便是这荒原戈壁上的夜叉一族。

    他们划分的标准,便正是这灵脉受到冥气污染的程度。而在焚莲四大种族之中,夜叉一族的灵脉,可算是最为污秽的一种。

    因常年生活在靠近冥海的荒原戈壁上,生来便受到冥气侵袭。所以他们即便是有幸踏入灵修之途,也仍会终身受到冥气侵袭之苦。

    而且他们每晋级一个境界,身体便会发生一次重大的变异,冥毒也会加重一分。是以在焚莲,这夜叉一族一直就处于生灵中的最低层,受尽歧视。

    他们生来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纯净的灵气来源,也没有向上晋升的通道。

    终其一生,都只能生活在贫瘠的夜叉戈壁中,度过受着冥毒侵袭的凄苦一生,一直就被人称之为不可接触者。

    话虽如此,但却不代表他们的战力不行!

    看他们冲阵的数量不多,只有一个千数上下的亲兵大队。但作为一军主帅的亲兵,他们却个个灵力外放,黑气缭绕,攻入离魂城这群刚刚组建的新兵阵列之中,就犹如无人之境。

    尤其是那个夜叉灵侯焚地行,一年来无数次生死交锋,他那张扭曲变化的脸和手中锋利的长爪,一直就是所有守军的恶梦。

    他身高两丈有余,眼中喷着黄色的火焰。浑身密布的脓泡不时咕嘟炸裂,喷溅出了股股黄色的毒液。这些毒液洒落于地,就连号称荒粝的风息荒原的紫色土地,都被腐蚀出了阵阵清烟。

    他飞扑到哪里,那里便有鬼哭妖号之声涌起。他的巨影过处,四处都人马撕裂,血肉横飞。在他面前,这些匆匆组建起来的新兵,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

    苏子迁眼见他向着自己飞扑而来,心脏一阵狂跳,就连残卷内的灵魂都震颤不已。但就在同时,他感觉自己的灵目突然一亮,似乎晋级了一层。

    …………

    …………

    “与围城之初时相比,这焚地行的修为又进了一步了。”

    城头上,望着那群突然现身的焚地行,还有和那支千人左右的亲兵大队,紫阳负屃轻叹了一声。

    “是强大了不少,但离死亡也更近了!”

    一旁的朔风灵尊冰冷回道。

    “所以他一直嚷嚷着要寻找他们的圣子,那个传说中能解去他们冥毒之苦中的圣子……”

    紫阳负屃呵呵一笑。

    “对了,前些时日那镇魂寺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可与这城外的叛军有关联?”

    逆风灵尊神色一愣,随即恢复了正常,躬身回道。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属下惭愧,那临渊位面游侠儿自上次逃脱之后,便失了踪影……”

    两人正在轻声对话,却忽听得身后铠甲哗啦响动,周围侍立的几位大队长一同跪倒。

    “将军,这焚地行如此猖狂,末将愿率军出城一战,取下这厮的首级!”

    紫阳负屃却仍然只是听着逆风的轻声回复,似乎没听到手下的请战。

    他知道,离魂城的这一营新兵本就是第一次上战场,能坚持至今结阵不破,着实已算营长浔川石创造的奇迹。

    但最大的原因,只怕还是他们对敌的军队也主要是由荒原部落战士,还有他们裹挟的难民仓促组成。

    但如今冲来的是这支状如鬼魅的夜叉亲兵。

    看那个焚地行,已隐隐有了炼魄圆满,更进一步的意思。距离那封王的【聚魂境】只有半步之遥。故对方虽只有一个亲兵大队,不过千人之数,却瞬间将新兵营的阵势冲垮。

    这阵势一散,本就没有灵修战术体系配合的新兵们立时泄了士气。原本还占据着极大优势的新兵营立时溃败,四散奔逃,只有被这夜叉们屠戮的份。

    城头上,几位负屃营的队长还在跪着。紫阳负屃听完逆风的禀报之后,却是一言不发。

    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这混乱的战场,索寻着那个他熟悉的身影。

    …………

    …………

    当那朵缭绕着黑气的焚莲魂火一出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巨大恐惧涌上了苏子迁的心头。

    “夕落!你可有什么办法!?”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尝试着叫唤了一声。

    在他灵海中的风夕落并没有回话,但他身体的控制权,却再次落到了她的手中。

    苏子迁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地一倒,向后翻滚了过去。这个姿势虽然幅度不大,也说不上优美,但却迅捷无比,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发出的速度。

    一个恍惚,苏子迁只感觉一支足有一米多长的墨绿色利爪,贴着他的胸口划了过去。呼啸灵力刮出的凌厉罡风撕破了他的战甲,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血痕不过浅浅的一道,但瞬时便向腐蚀,一直腐蚀出了几个深可见骨的黑洞,方才停止。

    苏子迁只觉一个吃痛,整个灵魂都震颤不已。他也不知道该是恐惧还是高兴,风夕落这就地的一滚,毕竟还是救下了他们两人的性命。

    然而一直在他周围几个的战友,此刻却是没有那么幸运了!

    自从冲阵开始,红无焰这个小丫头一直就有意无意地挡在他的身前,保护着他这个队长。眼见那夜叉灵候一爪拍来,当即怒喝一声,双刀在胸前一并,抵在了那巨爪上。

    可是她蕴满了全部灵力的短刀只是叮咛一声,撞出一团火花,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震得横飞了出去。直直跌出十余米远才重重的跌落于地,眼见便没有了声息,生死不知!

    没想到这利爪震飞了红无焰那个丫头,竟是来势未绝——

    未待苏子迁反应过来,利爪过处,便有三位队友被抓得肢体破碎。其中一个更是被他捏在了手心,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蓬成了一团血雾。

    “丫头——”

    苏子迁一声惊呼,几乎本能地从地上弹起来,便要去查看红无焰那个小丫头有没有事。

    那夜叉灵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苏子迁,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爪过处,这几个紫阳新兵当无生还之理。但没想到,一爪之下,五个只死了三个。一个被撞飞的,显然只是被他重伤,并没有性命之忧。

    更奇的是还有一个随军炼灵师,居然也连滚带爬地逃了一命。这激起了他的兴趣,也挑起了他嗜血的本性。

    自从这场杀戮开始,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这让他杀戮的快感迅速丧失,甚至感到了一丝无趣。但眼前这个随军炼灵师却让他眼前一亮。

    眼见苏子迁有些不管不顾地赶去救治那个被他一爪拍飞的小丫头,他不再犹豫,当即巨爪一狞,再次向着苏子迁飞扑了过去。

    望着再次笼罩而来的绿色巨爪,苏子迁只感到一阵绝望。

    战场上刚刚晋级的灵目能看清那利爪的轨迹,甚至力量的强度,速度他都能有清晰的认知。但是就是看清了也没用,不光他躲不掉,只怕现在连寄居于他灵海中的风夕落也躲不掉。

    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不甘与绝望,就连自己那具已有些不太受他控制的身体,也正在浑身颤抖。

    就要两人都陷入了绝望时,苏子迁突然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营长浔川石那张苍老的脸!!

    虽然无数次想过离开这个世界时会想到谁,但没想到却是这个整天操练他,对他们严苛到了几近变态地步的老营长浔川石——

    然后苏子迁很快发现,这不是幻觉!!!

    浔川石在那焚地行身后高高的死人堆里高高跃起,胸前骤然结出一道缓缓旋转的太极脉轮,所有的灵力都集于手中长枪的枪尖,如游龙一般地扎向了那夜叉的后心。

    一阵令人齿酸的咯吱声响过——

    没想到老营长的那支长枪只扎进那泛着脓泡的皮肤之下三寸,便不得寸进!

    但就在同时,夜叉身上那些黄色的毒液,却犹如拥有着独立的生命一般,顺着长枪如灵蛇一般地腐蚀而上。

    不过一瞬,便爬上了川石营长握枪的双手,竟逼得他只能舍去犹如性命的兵器。夜叉一族血脉中的冥毒,在战场上,反倒成了最为有效的进攻利器!

    浔川石心下不由一阵悲凉。

    自从退出军营之后,繁杂的事务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终究还是荒废了。虽然他限于天赋,早早的卡在结轮境的第三层,与这夜叉也差着一个大境界。

    但这夜叉因先天所限,功法四面漏风,处处破绽。如果在往昔的巅峰岁月,以自己的实力和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凌利杀气,虽没有把握偷袭斩杀他,重创于他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现在,不但辛苦大半年组建起的新兵营毁于一旦,眼见就要死伤殆尽,就是自己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不怕死,只是有些遗憾,自己到底还是辜负了负屃将军的信任!

    他望向城头那猎猎作响的负屃军旗,还有军旗下那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郑重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向着城头重重地敲击在了自己的左胸,行了一个标准的紫阳军礼。

    算是与将军道别。

    然而,可惜……

    战场上并没有什么可惜——

    他这一枪没有伤到夜叉灵侯,却是成功地将他激怒。焚地行大喝一声,本已重重向马良挥出的利爪骤然转向。

    毒水飞溅,利爪过处。

    新兵营长浔川石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身首异处。

    “营长——”

    苏子迁看着营长那冲天而起的头颅,热血洒落一地。本能的宿主上身,便要释放灵海极光,操刀与那个焚地行拼了。

    没想到他还没有搅动灵海,便发觉自己的身体再次失去了控制权,已被风夕落操控着,转身便向城墙的方向奔逃而去。

    “风夕落!”

    “你干什么——”

    苏子迁这时依然没有从宿主带来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不由牙雌目裂,第一次对这个寄居在自己灵海内的家伙感到了愤怒!

    “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你这么做,除了送死,没有任何意义!”

    “我是一个军人!”

    “可我不是——”

    “你——”

    控制身体的封夕落一边奔跑着,没想到在过程中,居然还不忘抄起倒在地上的红无焰那个小丫头,才继续奔逃。

    只让苏子迁感到一阵无语,也感到了极端的无力。

    …………

    …………

    “都起来吧,我算看明白了,焚地行此番以主将之尊亲自冲阵,不为攻城,只为杀戮。”

    城头之上,看到浔川石这以卵击石的拼命一击,紫阳负屃的眼中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伤感,缓缓开口说道。

    “以一个封灵候的战力,若是发动全力,这城下的一万新兵只怕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如今看他却尽是在做些挑衅儿戏之事——若我们出战,只怕他们会越高兴。”

    逆风灵尊点了点头,应和道。

    “属下听说这夜叉一族只有在杀戮时才能将身上的冥毒宣泄一二,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原来我以为他只是疯,现在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紫阳负屃轻叹了一声。

    “因为可怜,无路可退,所以才疯狂!既然是疯子,那我们就看看吧!看今天是否有奇迹发生,能有谁能从那些夜叉的手中逃回来。”

    …………

    …………

    直到这时,苏子迁才有些缓过了神来。

    其实他非常清楚,风夕落说的并没有错。刚才那股想要舍命的冲动,不知是宿主生前的记忆带来的惯性,还是自己对那个老营长的这一番救命之恩所带来的朴素感情。

    话说得没有错,做的也不算错,但终归不是一个理性的行为。

    在平日的训练中,他们不可谓不卖命。可再努力,实力的差距,总是无法弥补的。当这群新兵没有了阵型与阵列,当那夜叉灵侯率领着亲兵大队一出现,这场战斗其实就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只是变成了一场屠杀。

    单方面的屠杀。

    当战士失去了勇气,没有了战意,就已不能算是战士了。

    他们只是猎物,那些嗜血夜叉面前惊慌奔逃的猎物。

    他整整一个小队,近千人,如今早已被冲得四散奔逃,也不知能活下来几个。所以,当风夕落控制着身体向后奔逃,他并没有阻止,甚至在心底里认为她做得对。

    到了现在,他只能寄希望风夕落能够成功,带着他们逃回去,逃到那条生死相交的界线。

    那是离魂城护城大阵最远的防御距离。越过去便是生,没有跨过便是死。

    一路之上,他不记得风夕落已经躲过了几次敌兵的攻击。是五次还是六次,这些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他再次看到了那张脸冒黑气,周身的皮肤都冒着黄色毒泡的巨大身影。

    那个夜叉灵侯,很快便再次追上了他苏子迁!

    焚地行很兴奋。

    自从杀戮开始,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有趣的人物。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个小小的随军炼灵师有着令他都觉得诡谲的天赋。

    那种对敌人攻击的速度和方向无与伦比的判断与感知,他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炼灵者有灵目与念力的加持,本不足为奇。

    但奇的是他本应该孱弱的身体,却有着炼灵师本不该有的敏捷与力量,这是令无数封灵者都感到羡慕不已的绝佳天赋!

    他们空行夜叉一部向来就以力量与速度而著称,看他奔逃的身姿虽然狼狈,但却屡次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他底下那些小崽子们避无可避的利爪。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运气与偶然的话,那这五次六次,便肯定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夜叉一族终身受到冥气侵袭之苦,在焚莲位面一直惨遭歧视,可说是生不如死。他也自认自己并不是天生的嗜血残暴之人。

    可是一直以来,只有战斗撕杀,才能渲泻出灵脉中不断淤积的冥毒,令他们得以放松片刻。也只有敌人的血,尤其是那些拥有纯净灵气的灵修者们的血,才能解去他们身上的冥气之毒。

    眼见那个年轻的炼灵师越过一尊倒在地上的攻城巨人的尸首,便要跨过那条生死界线。他不再犹豫,当即怪笑一声,脚下一顿,结起脉轮,飞身而起。

    他在空中化作一道巨大的残影,足足在空中划过了三千余米的距离,骤然飞过那攻城巨人的尸首,飞临上空——

    便要直扑苏子迁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