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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魅姬

    半刻钟后,树林中传来一阵异动,肉眼可见各种动物在林间奔跑,随后都消失在树林。月光下,能看见从树林中汹涌而来一片黑色,仔细分辨能看清,这是一大团蝎子、蜘蛛等毒物,还有一大团黑影从天而降,是夜间行动最敏捷的猫头鹰。老者从腰间取出一支竹笛,一声尖锐的笛声刺穿了安静的黑夜,一声令下,猫头鹰俯身冲下将地上的毒物抓起就朝远方飞去,片刻,就都消失不见了。

    老者摆摆手,牵过魅姬的马就翻身跳上马背。“你回去吧,”老者给了魅姬一个小瓶子,“水灵的药效太慢了,你把这个给霍雷服了。告诉他,盯紧欧阳山庄,他们若和连云寨的勾结起来,我们会很难对付。”说完,就一扬马鞭飞驰而去。

    “呼~”魅姬呼了一口气,这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这老头这么紧张了。自她们记事起,他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除了把要学的东西统统传授给她们之后,就一个人躲在山谷。看着今天这些也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斗笠人,魅姬不由感叹,门主还是门主,看似玩世不恭却似乎又掌控着一切。

    没有了马匹的魅姬,看看远处星光点点的琥珀山庄,月色明亮又凉爽,索性把双手往后背一放,打算信步走回去。

    “太凉了,这样走回去。”魅姬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耳边传来霍雷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她转头看见这个大块头刚好挡住了月光,“不放心我吗?这么离不开我啊?”她娇俏一笑,一伸手去环住对面男子的腰,把头埋在男子的怀里。

    “门主的‘千矢笛’”霍雷一把打横抱起怀里不老实的魅姬,“只见过,没有见他使用过,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放我下来,我要走回去!”魅姬被打横抱起一脸不情愿,蹬着脚。“今天月色很好,我要走回去。腥风血雨会山雨欲来,我要好好享受这暴风雨前的平静。”

    霍雷停顿了片刻,放下了魅姬。魅姬看看他还是一脸眉头紧锁的样子,就将霍雷的手环到了自己的肩膀,“你搂着我走好不好,这样肯定就不会冷。”

    “好。”霍雷应着。他手上稍稍加了力道,将魅姬搂得紧了些。

    月光下,一片短短长长的草地上,两个人影相依偎着慢慢走着。

    “雷,其实今天我有点担心门主不会出手。”魅姬眼睛看着远处,脚下慢慢走着。“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那一年夏天,我调皮去翻蛇窝,不小心被咬了,全身发紫快要死了。你去找门主,可是门主却把我扔给了水灵,让她用她学的医术来救我。”魅姬撩了撩被微风吹乱的额发,继续说:“水灵那时候才多大啊,个头还没有灶台那么高。忘不了她一身衣服都被汗湿透了,不停翻着医书要找到能救我办法的样子。后来星去崖上采到雪莲喂我服下,才拖到了水灵熬出了药,我才没有死。”

    “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帮到你。”霍雷的脚步停了一停,手上的力道也不禁加重。

    “不,你那时候才刚来没多久。你什么都不会。”魅姬用手去环霍雷的后腰示意他继续走,“但是你一直都守在我身边,从早到晚都是你守在我身边。是你喂的药,是你每天给我擦身,是你背着还没有复原的我出去看月亮。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条命。”

    “不是的,你昏睡的时候,门主来了很多次,他给你诊过脉。”霍雷还是停了下来,将魅姬环在怀中。“他不会对我们见死不救的,我们的第二条命都是他给的。只是他不会表达。”

    “是吗?”魅姬抬起头,看向霍雷。霍雷的长发披散着,额间的叉型刀疤因为背着月光已不太看得清。“那他为何伤你这么重?”

    “可不是我,我也许已经死了。”霍雷轻声说。

    魅姬的眼眶内有泪珠在汹涌,她是在街上被门主救回来的。那一年冬天特别冷,她记得是跟爹爹出门赶集。那时候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可是爹爹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她开心地就跟着出了门,身后的母亲哭喊着却被奶奶关在了家里。跟着爹爹走了好多路,好不容易到了街上,爹爹带她去买了一件很漂亮的新衣裳,还给她买了肉包。然后就把她塞给了一个穿着红红绿绿的妇人。看着爹爹越走越远,她却被这个妇人抓在手里挣脱不开她呼天抢地地哭,可是爹爹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后来,她就一直在那个地方洗衣服刷碗拖地。等到那一天,刚过幼学的她,当晚就被高价拍出了初夜。她被穿上了大红衣服关在房间,随后有一个醉汉闯进房间。她见过了好多女孩被逼良为娼,她从窗户一跃而下,摔断了腿。妇人带了一帮人围住了没逃几步的她,一顿拳打脚踢。这时,一身白衣的花悠阳直接从人群中闪过,顺手抱走了地上遍体鳞伤的她。待那群人反应过来,人早已没有了踪迹,那个妇人就在那里破口大骂。她迷迷糊糊就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看到的就是还没有她高的水灵正端着一碗药喂她喝。

    而之后整整一年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救她的人,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学习枕边放着的关于暗器和毒药的书。直到一天,那是个雷雨夜,她睡不着起来,外面雷大雨大,但是隐隐约约却看见雨中有人站着。待她仔细看,她看见那个救她的白衣人正抓着一个少年的脖子,用刀子在少年的额头深深地划开了口子。少年似乎已经昏死,没有一点反抗,鲜血流了他的满面。

    魅姬抹去已经滑落眼眶的泪,拉着霍雷转了个身,让月亮能照着他的脸。她用手轻轻拨开他的刘海,这是一张有些肃杀之气的脸,额头上那一道深深的叉型疤深褐色丑陋狰狞,浓黑的眉头有些许皱紧,两只像海一样蔚蓝的大眼睛,燃烧着动荡的火焰。高挺的鼻尖,配上不苟言笑的双唇,轻轻抿着。

    她看着他发丝在微风中飘动,眼中闪过他一人独闯连云寨的身形。他全身无数刀洞躺在地上的样子,他全身绷带气若游丝的样子,他醒来看着她眷恋的眼神,他环抱她宠溺的眼神。不幸如她们,碰见彼此,何其有幸。她双手一拉霍雷的衣领,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上去。霍雷不经意被拉,头不自主下底,发丝抚过了魅姬的脸颊。

    月亮之下,一身黑衣的男子怀抱着一玲珑紫衣的女子,唇舌相间,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