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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朱常渊与朱常涯

    一天后,二皇子府。

    在二皇子朱常渊的书房内,此时其余的闲杂人员都已经被屏退,只余下了他与七皇子朱常涯二人还留在其中。

    而这两亲兄弟之间的争论,从朱常涯进门之后就没有停过。

    “哥!”朱常涯面色焦急地开口说道,“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如今大皇子的狼子野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依照他的性格来说,此时只怕早已在暗中谋划了雷霆手段,只等时机一到,便会将我们一并斩草除根!”

    “一派胡言!”朱常渊驳斥道,“且不说你这等猜测根本毫无根据,即便大哥他真想暗中做点什么,在京城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他又能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能做的多了去了!”朱常涯不假思索地立马开口答道,“且不说兵部的那帮家伙早就在暗中为其做了不知道多少手脚,单就说昨天夜里,镇南大将军吕平就已经悄悄带着他那五百亲兵驻进府上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么?”

    朱常渊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又能说明什么?我与吕平曾是云瞻院的同窗,他那稳重谨慎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了,不可能有任何大逆不道的举措。”

    朱常渊顿了顿,然后继续补充道:“更何况吕平他也不是大皇子那边的人,做出这番动作,我看也只是无奈的自保之举。”

    “他不是大皇子的人?”朱常涯不禁冷笑一声,“众所周知,吕大将军向来与费珂走得极近,用情同手足来形容都不过分。而费珂又是什么人?那是朱常源手下的得力干将!”

    “胡闹,你怎可直呼大哥名讳!”朱常渊面带怒容地呵斥道。

    然而朱常涯并没有停下,反倒是拍案而起,神情严肃地诘问道:“哥,既然你如此信任吕平的话,那好,我就只问你一件事——倘若你真与大皇子起了冲突,你觉得我们大明的这位镇南大将军会出手帮谁?”

    “是你这位十几年前的昔日同窗,还是如今处处占尽优势的大皇子朱常源?”朱常涯眼神凌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朱常渊摇了摇头,然后扭头避开了朱常涯的眼神,同时也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

    “倘若,倘若!”朱常涯几乎是要把这两个字吼出来了,“倘若事情真发展到了那一地步,你要怎么做?难道还像如今这般,如缩头乌龟一般,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等着引颈受戮么?”

    朱常渊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默默地开口答道:“我相信吕平。”

    朱常涯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哥,你连我这个胞弟都不相信,反倒去相信一个外人?!”

    “我不是不相信你,”朱常渊被他逼问得也极为恼火了,“我是相信自己对于时局的判断!”

    “什么判断?”

    “京城这个局势看似混乱,但其实都是各方势力在搅混水,想浑水摸鱼,”朱常渊沉声说道,“但京城不可能永远地乱下去,只是现在还没过界罢了。一旦过了界,自然就会有人出来清扫局面,所以我们只需要静等到那个时候便行了。”

    “如今这局面,各方势力能下场的都已经下场了,还有谁有那能力与资格来清扫局面?”朱常涯气笑道。

    朱常渊开口答道:“如今皇宫里的那一万羽林禁卫军不是还在镇国大将军秦老爷子的手上?虽说他一直秉持着两不相帮的态度,不愿插手立储这件破事,但若是事情真闹大了,他还不是得出来稳住场面?”

    “你又把希望寄托在秦家身上去了?”朱常涯嗤笑道,“不过也对,秦勇这人极为爱惜羽毛,已经做到镇国大将军这种高度了,自然就对自己的名声无比看重,指望着死后得一个‘武忠’的谥号。像他这种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趟这种浑水,不仅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你想说什么?”朱常渊皱了皱眉头。

    “我想说的是,”朱常涯故意顿了顿,“这种人虽然不会立场明显地站在任何一边,但要是朱常源那边获得了决定性的优势之后,你觉得他还有可能两不相帮么?”

    朱常渊有些不满地问道:“你所谓的决定性优势又是指什么?”

    “只要我们这些皇储都死了,自然就没人能和朱常源去争那个皇位了。”朱常涯缓缓开口说道。

    “不可能,”朱常渊立马开口否定了他,“虽说云瞻院有不得干政的院训,但这等事情已经触犯大明律法了。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綦圣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要知道,在这座城中,没人能打得过綦圣。”朱常渊极为肯定地开口道。

    在京城大阵当中,綦圣便举世无敌。

    朱常涯自然知道这个已经被无数事实论证过了的道理,只不过他却依然不赞同朱常渊的想法:“若是綦圣真的想插手这件事的话,那怎么会任由陈国师被费珂诛杀于街头?!”

    说到这件事上,朱常渊终于没有办法再躲避下去,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綦圣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吧。”

    “说到最后,你不就是不肯先动手么?”朱常涯开口说道,“那好,我来做准备!”

    “休要说这些气话!”朱常渊呵斥道,“如今大家其实都是如履薄冰,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对此我自有安排,你可莫要胡来!”

    “你的安排就是坐以待毙么?”朱常涯冷笑一声,“多说无益。既然你如此死脑筋,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竟是愤愤地大袖一挥,起身就走。

    朱常渊也不想拦他,就这般任由他走了出去。

    就在朱常涯快要踏出书房的时候,朱常渊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立马开口问道:“你所谓的准备……不会是想动手杀人吧?”

    朱常涯的身子顿时停在了原地,但却没有转身,也没有回话。

    “我警告你,”朱常渊语气严肃地说道,“你打谁的主意都行,但千万别动我们那帮云瞻院出来的人。”

    “他们是关键中的关键。”朱常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听过这话之后,朱常涯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可笑声中却充满了心酸与无奈:“哥,你还是对我让出云瞻院名额这件事耿耿于怀么?”

    朱常渊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低着头,淡淡地说道:“我还是相信我当初在云瞻院里遇见的那帮志同道合的少年。”

    朱常涯在跨过那道门槛之前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只留下了冷冷的一句话。

    “人都是会变的。”

    朱常渊抬起头来,望着朱常涯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里却又浮现起了在云瞻院里求学的那段时光。

    在那些没有如今这般勾心斗角的日子里,那群志存高远的少年们围着篝火,坐在云瞻院的那棵老树之下,几杯烈酒入喉之后,便开始畅聊起了各自的那些足以改变大明的理想与目标。

    那夜的星光特别明亮,仿佛是专门来为那些理想镀上一层圣洁的银色一般。

    当时的綦圣就坐在一旁,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这些少年们描绘着自己的远大志向。

    只不过事到如今,又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自己呢?

    这一次,连朱常渊都有些动摇了。

    只不过下一秒之后,他的眼神又逐渐坚定了起来。

    不管别人如何,吕平他肯定还记着的。

    朱常渊之所以能够如此肯定,倒不是因为相信吕平不会投靠大皇子朱常源。

    而是相信吕平不会背叛他自己的那个理想——

    成为一位正人君子。

    ……

    而七皇子朱常涯这边,在出了二皇子府后,便坐上了早已准备在府门前的马车之上。

    但有些诡异的是,马车里面早就等着了一个人。

    正是那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芳。

    朱常涯对此表情却一丝变化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他在车上一般,自然地开口问道:“具体时间知道了么?”

    “冬至之夜。”李芳言简意赅地答道。

    “陈一驰他真的被费珂给一剑杀死了?”朱常涯开口问道,“国师大人他不是已经……八境巅峰了么?”

    李芳点了点头,极为肯定地说道:“的确如此,陈一驰的遗体如今还被陛下还在宫里摆着的。我去亲自查看过了,遗体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气息也与其一致。就是他本人不假,绝对错不了。”

    “好的。”朱常涯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又突然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车厢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李芳也没有开口,就这般静静地等着。

    许久之后,朱常涯才问了一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李公公,那你说他到底……有可能打得过费珂么?”

    李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车厢中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时间就这般缓缓地流逝,当马车快要走到七皇子府上之时,李芳才开口提醒道:“小主子,他是唯一的人选了。”

    朱常涯叹了口气,最后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朱常涯的肯定之后,一阵微风便在车厢内升起,短暂地卷起了侧方的车帘。

    等到车帘缓缓垂下之时,李芳早已不见了踪影。

    ……

    朱常涯当年把自己的云瞻院名额给了杨。

    做出这个决定,不仅需要他有慧眼识人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敢于舍弃的勇气与魄力。

    能舍弃掉自己继承皇位的机会,哪怕只有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朱常涯本就不是一般人。

    而他所看中的杨,恰好也不是一般人。

    朱常涯当时的心路历程早已不可考据,或许是相信自己识人的目光,又或者是因为父皇的刻意忽视而与之赌气的少年心性。

    更有可能的原因是,杨是他那孤独的少年时光中,除了亲哥朱常渊之外,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同龄人吧。

    然而不管当时的原因是为何,结果倒是显而易见。

    杨从当时那个快要冻死或饿死在街边的小子,变成了如今的云瞻院大师兄,綦圣门下首徒,更是綦圣最喜爱的弟子。

    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到了七境巅峰的境界。

    这等逆天的破境速度,不说是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

    如今再回顾朱常涯当时的决定,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觉得这是一笔极为明智的投资了。

    若是再将视角拉到这个冬天结束之后的话,那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只怕是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

    只不过对当时的朱常涯来说,这怎么能用买卖来形容呢?

    然而天底下的许多原本很单纯的事情,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买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