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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皇家无情

    墨初冲着柳言欢使了个眼色,柳言欢便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一步步艰难的往外挪去,刚要挪到马车门口的时候,墨初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李风眠身后,还有别的人吧?”

    柳言欢陡然一僵,站在原处好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不过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束缚,才能使他成为这样一个满腹经纶又满腹心机的人。”

    言罢,柳言欢推开了马车门,步步踉跄消失在两人面前。

    柳言欢和李风眠,本应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双璧人。

    可惜……命运弄人。

    仰头感受到雪花翩翩打在脸上,柳言欢闭上了眼睛,有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滑落,脑海中蓦的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言儿,你与李家公子的命格,不太相配啊,大约是情深缘浅的命数,你当真不信命吗?”

    彼时柳夫人的手,柔柔的落在柳言欢的发间,颇有些担忧。

    “我命由我不由天,自然是两情相悦即可。”

    ……

    她又何尝不想与君偕老,奈何命运使然。

    马车中,楚迟窝在墨初的膝头,怔怔然好半晌都没说话。

    墨初也不言语,只是轻柔的替楚迟顺着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口中有悠扬的小调缓缓淌出。

    “我和风眠,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

    楚迟的声音闷闷的在膝头响了起来,“我的母妃,是外族女子,拥有一双和燕燕相同的浅碧色眼瞳,她是在父皇西征时,被她的族人献上来的。”

    “她很美,美到即便是所有人都反对,父皇还是一意孤行的将她收入了皇宫。起先为了安抚那些大臣,他狠心的将从小娇生惯养的母妃送到浣衣局洗衣服。”

    “可是她哪里会洗什么衣服,又因为语言不通,所有人都作践她,打骂、侮辱,在半夜将她扔进水池子里面,这些她都默默忍受下来了。”

    “原以为如花儿一样的人生会这样枯萎在浣衣局,可是父皇他终究是放不下母妃的美色,在一夜黑风高的夜晚,他命人将母妃从浣衣局提出,强要了母妃。”

    楚迟声音发苦,“他喝醉了,在一个小房间,毁了母妃后便呼呼大睡。小内监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母妃,又见母妃说不出话,便狠狠心将她重新送回了浣衣局。”

    “据说,母妃被送回去的时候,遍体鳞伤,默默躺在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泪。”

    墨初默默握紧了楚迟的手,楚迟微微笑着看着墨初,笑中带泪,“大约就是这一晚,毁了母妃所有的天真。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她便已经默默跪在了那小破殿的门口了,父皇晨起时大吃一惊。”

    “他起初的念头便是否认,可是当那双浅碧色眼瞳如同小鹿一般怯生生的望着他时,他心软了,从此那小破殿变成了母妃的居所。”

    “他总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来的时候满脸郁色,去的时候浑身清爽。”

    “而母妃,就像是被关在笼子中的小兔子一样,大约能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八个字形容。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了我和妹妹。”

    说到此处,楚迟已经哽咽不能自已了。

    墨初拍拍楚迟的手,又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最后额头抵着额头,四目相对温柔的凝视着楚迟,“那时候,日子一定很苦吧。”

    “是很苦,可是也很甜。”楚迟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泪花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而李风眠,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从此,他的老师便是我的老师,他的师傅便是我的师傅,我的文治武功,无一不是因为风眠。”楚迟将墨初推开,别开脸往窗外望去。

    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终究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看顾我,后来我也看顾李家,在先皇薨逝的时候,我并未动李家一分一毫。”楚迟怔怔笑出了声来,“他应当知道我为何会上战场,为何会心心念念那至尊之位。”

    “可是当李家拿出先皇圣旨,一意孤行要扶持楚煜上位时,我还是舍不得动他们。”

    “风眠性子淡薄,在我执政这两年他从未回过长安,我以为……我以为他是我的知己,可是却是背后的一把刀。”

    楚迟转身看着墨初,“初儿,他下了好大一盘棋,让我这枚棋子盘活了大陈,再将我这枚不听话的棋子斩于马下。秦良、墨衍行,大约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吧。”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大约是为了他量身订做的。”楚迟大笑一声。

    墨初便反手握住了楚迟的手,“人心本就是最难掌握的东西,但此刻,我爱你,这是永恒不变的事实。”

    心伤难愈,唯有时间可疗。

    但有另一处温暖出现,大约就是伤痛之人最好的慰藉。

    墨初的手落在楚迟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又一边安慰道:“总好过到了最后兵刃相见时,发现刺得最深最狠的兵刃是来自于后背要好上许多吧。”

    “夫君,咱们一起,可以好好问问风眠,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忠君之道罢了。”楚迟嗤笑一声,“不必问了,我从来都知道,风眠是忠君之人,我以为他回来时想明白了要帮我,其实他始终认为我是乱臣贼子。”

    楚迟摇摇头,“道不同了,即便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也是不一样的。他所学是为臣之道,自然是要听君命,忠君事。”

    “而我……学的却是为君之道。”楚迟又嗤笑一声,“很可笑吧,老师认为我是难得的帝王之才,而父皇则认为我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天生就应该为大陈出生入死。”

    墨初握紧了楚迟的手,“而你,最初是信了先皇的话,可惜……功高盖主。”

    “是啊,功高盖主,即便是已经给我洗脑成功,可是依旧不放心让我手握重权,让我一展宏图。”

    “所以母妃和妹妹,便成了我的死穴。”

    “那日我看到的人,果真是……风眠吧。”

    大火熊熊而起,高高悬挂在殿中的母妃,是自尽的吗?

    还是说……被杀害的,也终不可知了。

    可是燕燕……终究是被父皇的人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