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噗！”
“马虎猴”队的张虎一脚踩在篮球上，双手抱胸，倨傲地看着面前三个手下败将。
“陪你们那个什么翔队练练也不是不行，但必须添点儿彩头！”
另两名队员侯强、马勇分站两侧，叉腰腆肚，阴阳怪气地跟着起哄。
而三名手下败将——阿飞、小胖和大强则面面相觑，半天不敢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小胖才试探着问道：“三位爷，请问彩头······要多少呢？”
他最近和阿飞在赌场胜多负少，荷包倒是鼓鼓的。
张虎哈哈一笑。
“输了就要在食堂请对方吃饭。”
听到彩头是吃饭，而且是在食堂，小胖暗暗松了口气。
“吃一顿？”
“No!”张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吃一周。”
小胖脑袋飞速计算了一下。
食堂一餐顶级盒饭最多五十元，三人就是一百五，一周算五天，合计下来大概七百五十元钱左右。
七百五十元！
这个费用对学生来说并不便宜。
家境平平的大强已经面有难色。
小胖冲阿飞使个眼色。
阿飞点点头。
小胖举起三根手指。
“最多吃三天。”
“成交。”
&&
有了彩头，“马虎猴”队三人就像注入了强心针，打起球来特别生猛来劲。
第一个回合，小胖持球迫近三分线，正准备秀一把苦练多日的远投神技，岂料被侯勇出其不意一招“猴子偷桃”抢断成功，并闪电突袭上篮，率先夺得头筹。
下一回合，担任中锋的大强强打内线，挨了张虎一记大帽，连人带球被扇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
除了防御强硬，“马虎猴”在进攻端也绝不含糊手软，将身高优势、力量强项、技术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强突、硬投、扣篮，屡屡得手。
三节下来，两队比分已经到了74：20。
“马虎猴”队遥遥领先，胜利在望。
&&
妈呀，瞅这架势，今天只会比上次输得更惨。
小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运着球，不忘冷静地观察判断场上局势。
牛高马大的大强，显然已被先前那一巴掌大帽扇怕，杵在禁区附近如形同虚设的木桩，每次接球都战战兢兢、腿脚颤栗，自个儿还没倒下已属奇迹。
至于飞仔，更是状态成谜，全场梦游兼零出手，让队友恨得牙痒痒的。
卧底！
小胖心里暗骂一声，无奈只好甩开膀子单干，拖起如同灌铅的双腿，奋起余勇左冲右突，想要杀奔篮下。
奈何一对一防守他的侯勇脚步灵活，死亡缠绕如影随形，根本不给胖子丝毫突围的空隙。
逼得走投无路，小胖情急生智，做出一个投篮假动作，反手却将球传了出去。
“飞仔，接球！”
最后时刻，他选择了相信队友。
叫声惊醒了阿飞。
也提醒了对手。
马勇和阿飞同时扑向篮球。
当阿飞右手食指刚刚触碰到球面，马勇已一马当先，飞身赶到，双手高举一抱，眼看就要后来居上，完成一个漂亮的抢断。
“完了······”
小胖双手抱头，满面沮丧地惨呼，深深感受到“所托非人”。
阿飞手指一颤，球脱手滑出。
“完了完了······”
小胖和大强同时惨呼，绝望地望着滑脱的篮球，充满了鞭长莫及的无力感。
飞仔，连球都接不住了，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黄油手啊！
然而······
下一瞬间，场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篮球斜斜划出一道奇怪的弧线，“噗嗤”一声，空心入篮。
&&
这······也行？
本该被立即捡起的篮球，变得无人理会，在地面上下弹蹦，发出单调沉闷的“砰砰”声。
运气也太踏马好了！
小胖睁着圆圆的小眼睛。
如果，飞仔的“投运”，就和他近来的“赌运”一样好的话······
小胖精明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
而“三节零出手，一投天下惊”的阿飞，则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曾几何时，0%的梦投命中率，让他一度对投篮丧失了信心。
反正投得跟“翔”一样，还不如不投，将机会留给队友。
但适才那随手一拨，那么散漫，那么仓促······却就这么进了？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篮筐，更没有按照师父要求，刻意去“锁定”篮筐位置。
也许，和梦中最大的差别是······
他抬头盯着篮筐。
篮子是正常的，不会自己移动！
更重要的是······
他双拳紧握，眼中燃烧着火焰。
我还没有尽全力哩！
&&
“飞仔，接球！”
小胖开始有意识地给阿飞喂球，准拟死马当活马医。
比分和实力都悬殊太大，赢是不可能的了，只要输得不太难看就行。
阿飞甫一接球，马勇蒲扇般的巨灵大掌已劈头盖脸贴住他脑袋，将其视线完全封死。
刚才那记杂耍进球虽然出人意料的精彩，但纯粹靠的是运气，而现在······如果你这家伙连筐都看不见，又如何能再次投中呢？
篮球，靠得绝不仅仅是运气！
马勇已经准备给阿飞好好上一课。
只是······
尽管两只眼睛都快被蒙成瞎子，阿飞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他将球从右上方胡乱地抛了出去。
胡闹！太轻率了！毫无对抗精神！
马勇带着蔑视，回头看向瞎扔的篮球，随即······眼珠子爆凸。
球沿着半圆形的轨迹，斜斜穿进了篮筐。
运气？
还是运气？
真有这么好的运气？
所有目光都闪烁着大大的问号。
&&
当阿飞连续十八次出手命中，所有人都已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绝不是运气。
阿飞手中的球和球筐之间，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
只要阿飞一出手，这根无形之线就会将篮球准确无误地拖进篮筐。
尽数命中！
无一例外！
无论他出手的时机、角度有多么刁专、多么离谱、多么不可思议！
有时候，他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篮球在空中可以随意拐弯。
篮球是活的！
因为不这样理解，就无法接受他们看见的事实。
现在轮到“马虎猴”面面相觑了。
对手不讲理的投篮技术和变态命中率，一步一步改变和颠覆了他们对篮球的常规认识。
这是打篮球，还是变戏法？
就算是“魔术师”埃尔文·约翰逊，就算是“篮球之神”迈克·乔丹，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投篮的······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信心，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信仰的崩溃。
&&
全场比赛结束。
比分定格在86：80
阿飞以一己之力，在最后一节力挽狂澜，完成60分大逆转。
奇迹？
亦或是神迹？
“马虎猴”已累瘫在地，吐槽无力。
“服了么？”
现在轮到小胖睥睨作态了。
虽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结局。
“马虎猴”连连点头，眼睛却都盯着阿飞。
不服不行。
张虎一边点头，一边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啥意思呢？”
小胖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
“一······一······”
张虎沙哑冒烟的嗓子已发不出完整的音来。
但小胖却忽然懂了。
“你是不是想说，可不可以只请我们吃一顿饭？”
他脸上充满鄙夷，为这哥仨，也为和他们想法一样的······曾经的自己。
“马虎猴”立即面露欣喜，一起连连点头。
张虎甚至感动得竖起了大拇指。
“不行！绝对不行！”小胖断然拒绝，随即语重心长、老气横秋地道，“愿赌服输！做人······必须要有最起码的诚信才行啊。”
他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背起了双手。
这句话他听过很多次。
是父亲常常用来教育他自己的。
&&
离开球场后。
小胖一把抓住阿飞。
“飞仔，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比划了个投篮进球的姿势，眼中闪着兴奋异常的光茫。
霎那间，他已由高高在上的“老师”重新变回学生。
趾高气昂走在旁边的大强，闻言赶紧停下脚步，俯低身子，侧耳倾听。
处在被高度关注焦点的阿飞，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道。
“我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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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正，第八中学高中全年级师生齐聚校大礼堂，参加心理辅导课。
“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西装笔挺、精干矍铄的孙老校长站在台上做开场白介绍。
“经过多年的教学实践，特别是最近经历了‘庄雯涵事件’，”孙老校长微微一顿，面上露出沉痛之色，“我们认为，对于学生来讲，特别是对于即将面临大考升学压力的高中生来讲，心理素质教育和学业知识教育同等重要！”
“为了进一步帮助同学们做好心理健康辅导，及时疏导负面情绪，以更加良好、健康和积极的心态，正确应对高中沉重的学习压力和考试挑战，我们经过精心策划，组织了今天这场心理专项讲座，并有幸邀请到了国家特级心理学专家、政府和企协高级心理顾问张欣教授来为大家授课。下面，请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张教授！”
响彻整个礼堂的掌声中，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士款款走上讲台。
张欣教授一身职业装束，戴副金丝眼镜，显得既庄重严谨又落落大方。
又是一场无聊的思想品德教育课啊······
阿飞坐在最后一排，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考虑是该继续中午未完的美梦，还是开始崭新的神游冒险。
“同学们好！”
张教授深深一鞠躬。
“我姓张，弓长张，你们以后叫我张老师就可以了。”
简短做完自我介绍，她快速进入正题。
“大家以前上过心理疏导课么？”
“没有！”
礼堂内震耳欲聋的回答声将昏昏沉沉的阿飞从爪哇国拉了回来。
张教授平静的目光从全场一扫而过。
“很好······那么，我们先做一个思想试验。”
思想试验？
台下一阵窃窃私语。
从小到大，阿飞做过无数次物理试验、化学试验、生物试验，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羞于启齿的试验，可就是没做过思想试验。
确切地说，这个词语他还是首次听闻。
&&
张教授右手干练地一挥，示意安静。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就连一直在打瞌睡的阿飞亦不例外。
“各位同学，如果你现在突然拥有足够多的金钱，你会干什么？”
她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台下炸了锅。
阿飞晕乎乎的脑袋也开始活络起来。
如果拥有足够的钱，我会······
“哪位同学愿意先来说说？”
张教授面带鼓励地邀请。
前排一个大胖子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
“张老师，俺要是有钱了，一定要买很多很多好吃的，酒心巧克力、桂花卤鸭子、炭烧黑咖啡、云腿蛋黄酥······”
他一口气报了十几道心仪美食，一边说还一边咽口水。
不少同学掩嘴偷笑。
张教授亦不禁莞尔。
“看得出，这位同学是位美食大家······请坐。”
第二个发言的是名长发飘飘的女生。
“我要买一套最高档的‘维丝’礼裙，配上最奢华的‘琳迪’小牛皮包，再······”
想像着漂亮、高贵的服饰，她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
张教授点点头。
“嗯，不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第三个主动参与的是小胖。
他雄赳赳地站起来，鄙夷地看了眼刚才发言的大胖子和长发女生。
尽知道吃吃穿穿，庸俗得很！
“我要是有钱了，我会买······”
他准备充分，本拟一鸣惊人，谁知受张教授亲切的眼神一鼓励，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嗜好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我会买许多十······十······”
“十八禁漫画”五个字已呼之欲出。
台下唯一知情的损友阿飞，惊得睁大了眼。
哇哦，死胖子这是要干啥？这小子平时嘴巴挺紧的，难道今天居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死，口不择言地自爆不良隐私不成？
阿飞连连摇头。
暴露癖！死胖子一定是有暴露癖！
小胖脸红脖子粗，牙关咬得嘎嘣作响，终于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硬生生将“十八禁”三个字咽了下去。
“史书······漫画。”
“十八禁”虽然成功转型成了冠冕堂皇的“史书”，但“漫画”二字还是没能憋住，直接让高大上的爱好掉了好几个档次。
史书漫画？！
幼稚！
不少同学在偷偷窃笑。
“很好，”张教授非但没笑，反而给予了充分肯定，“思想粮食的确也蛮重要的。”
小胖得意洋洋地坐下，自觉比耽于物质享受的大胖子和长发女高明了不少。
“同学们注意，”张教授友善地提醒道，“这个试验的前提条件是拥有足够多的钱哦。”
她在“足够多”三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许多同学恍然大悟，思路也随之打开。
“我要买下一套又大又漂亮的房子。”
“我要乘坐最豪华的游轮环游世界。”
“我要成立全市最大的IT企业。”
“我要组建一家爱心基金会，用钱帮助更多的人。”
“我要······”
·······
“非常好。”
张教授继续鼓励。
“大家可以进一步解放思路，做更大胆、更有益的尝试。”
“我要买下一大片庄园。”
金钱的购买能力开始升级。
“我要买下一座城市。”
直至有人提出最荒诞的想法。
“我要买下整个地球。”
哄堂大笑声中，场面已有些失控，思想试验似已走到了尽头。
“其实，”就在大家苦苦思索是否该将钱的作用漫无边际扩大，发挥到宇宙、银河中去的时候，张教授再次提醒道，“大家也可以通过反向思维，换个角度来探索钱的作用。”
反向思维？
钱的最大作用，除了买，还有什么？
阿飞心中“砰”地一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人的欲望有很多种，作为青春期少年的他亦不例外。
除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他也曾怀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偷偷摸摸翻看死胖子提供的十八禁漫画，也曾神游觊觎过兰老师、郦老师和小菁诱人的女性胴体，更曾产生许多不合道德伦理、充满罪恶的绮念。
这种欲望当然不能算正面的，但在与众多同学的交往接触中，他知道有这类欲望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个。
或许，这应该算是普遍存在的一种正常现象吧。
然而，即使拥有了普适性，也并不代表这种欲望可以付诸实现。
于理法所不容的事，非但不能去做，甚至连提都不能提起的；非但不能提，甚至连脑袋里转过这类念头，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猜到的。
但如果······自己突然有了足够多的钱，会不会，有没有可能将这种想法······
他内心深处“咔嚓”响了一下。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又像是被种下了什么东西。
&&
被解放思路的同学显然不只他一个。
其实，在小胖参与试验时，就险些在张教授的目光“鼓励”下大胆奔放地倾吐出内心深处的不良企图，只是事到临头强行删改了三个关键字，才被归为了充满正能量的“精神粮食”。
而现在，思想试验由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转入了阴晦暗黑。
也宣布开启了新一轮思维盛筵。
“再也不用学习，不用考试了。”
“不用工作了。”
这是颓废保守派。
“寻欢作乐。”
“奢侈无度。”
这是享乐放纵派。
“打击、报复和消灭异己。”
“恐怖袭击。”
“发动战争。”
这是无法无天的反动派。
······
同学们脑洞大开，一扫平时学习、考试带来的沉重压力，奇思妙想纷至沓来。
大礼堂再度炸锅。
&&
“好了。”
张教授右拳高举，充满力量地一握，示意打住，就此收官。
“试验结束。”
“现在我们大致总结一下。”
“金钱本身并无好坏善恶，但在实际使用时却可以产生正面和负面两种效果。”
“产生这两种截然相反效果的根源······源自使用者的本心。”
“心善则正，心恶则反。”
“足够多的金钱就像是一根杠杆，可以将人心对善恶是非的选择无限扩大。”
“善则利国利民利己，恶则祸国殃民害己。”
“这就是这个思想试验的结论。”
好大的一个结论！
全体学生都听傻了眼。
&&
“另外，”张教授道，“这个试验还衍生出一个重要推论。”
“我们看待任何事物，都要学好二分法。”
“既要看到好的一面，也要看到坏的一面。”
“只有将二者结合起来，才能全面掌握规律，洞悉事物本质。”
&&
发散性的试验，最终以堂堂正正的大道理收尾。
但在阿飞心中投下的涟漪，却远远没有消散。
如果，人心分善、恶，或是善恶共存。
我是哪一种？
他扪心自问。
&&
“下面，我们言归正传。”
“作为高中生，大家在面对学习、考试等各种压力时，该如何运用二分法来判断压力带来的负面作用和正向引导呢？又该如何运用思维试验放大压力杠杆作用，进而全面透彻掌控压力这柄双刃剑呢？”
“首先，我们先简要分析压力产生的根源······”
&&
之后的长篇大论，阿飞根本都没听进去。
他也没有继续打未完的瞌睡。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在此起彼伏的鼓掌声中，一直思索着刚才那个试验。
也许，张教授做第一个试验的目的，只是想“抛砖引玉”。
但奇怪的是，他感兴趣的并非后面那块“玉”，而是前头那块“砖”。
&&
这堂心理讲座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
结束的时候，张教授留下了自己研究室的名字和地址。
研究室位于市中心，交通非常便利。
“同学们，如果你们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心理沟通、交流和帮助，都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收费打折么？”
市侩的小胖带头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按小时计价的心理咨询费，听说好贵的。
“我们研究室的咨询费，对外从不打折。”
张教授微笑着。
“但对于你们学生，我们免费！”
如雷的掌声中，心理疏导课圆满结束。
“马虎猴”队的张虎一脚踩在篮球上，双手抱胸，倨傲地看着面前三个手下败将。
“陪你们那个什么翔队练练也不是不行，但必须添点儿彩头！”
另两名队员侯强、马勇分站两侧，叉腰腆肚，阴阳怪气地跟着起哄。
而三名手下败将——阿飞、小胖和大强则面面相觑，半天不敢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小胖才试探着问道：“三位爷，请问彩头······要多少呢？”
他最近和阿飞在赌场胜多负少，荷包倒是鼓鼓的。
张虎哈哈一笑。
“输了就要在食堂请对方吃饭。”
听到彩头是吃饭，而且是在食堂，小胖暗暗松了口气。
“吃一顿？”
“No!”张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吃一周。”
小胖脑袋飞速计算了一下。
食堂一餐顶级盒饭最多五十元，三人就是一百五，一周算五天，合计下来大概七百五十元钱左右。
七百五十元！
这个费用对学生来说并不便宜。
家境平平的大强已经面有难色。
小胖冲阿飞使个眼色。
阿飞点点头。
小胖举起三根手指。
“最多吃三天。”
“成交。”
&&
有了彩头，“马虎猴”队三人就像注入了强心针，打起球来特别生猛来劲。
第一个回合，小胖持球迫近三分线，正准备秀一把苦练多日的远投神技，岂料被侯勇出其不意一招“猴子偷桃”抢断成功，并闪电突袭上篮，率先夺得头筹。
下一回合，担任中锋的大强强打内线，挨了张虎一记大帽，连人带球被扇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
除了防御强硬，“马虎猴”在进攻端也绝不含糊手软，将身高优势、力量强项、技术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强突、硬投、扣篮，屡屡得手。
三节下来，两队比分已经到了74：20。
“马虎猴”队遥遥领先，胜利在望。
&&
妈呀，瞅这架势，今天只会比上次输得更惨。
小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运着球，不忘冷静地观察判断场上局势。
牛高马大的大强，显然已被先前那一巴掌大帽扇怕，杵在禁区附近如形同虚设的木桩，每次接球都战战兢兢、腿脚颤栗，自个儿还没倒下已属奇迹。
至于飞仔，更是状态成谜，全场梦游兼零出手，让队友恨得牙痒痒的。
卧底！
小胖心里暗骂一声，无奈只好甩开膀子单干，拖起如同灌铅的双腿，奋起余勇左冲右突，想要杀奔篮下。
奈何一对一防守他的侯勇脚步灵活，死亡缠绕如影随形，根本不给胖子丝毫突围的空隙。
逼得走投无路，小胖情急生智，做出一个投篮假动作，反手却将球传了出去。
“飞仔，接球！”
最后时刻，他选择了相信队友。
叫声惊醒了阿飞。
也提醒了对手。
马勇和阿飞同时扑向篮球。
当阿飞右手食指刚刚触碰到球面，马勇已一马当先，飞身赶到，双手高举一抱，眼看就要后来居上，完成一个漂亮的抢断。
“完了······”
小胖双手抱头，满面沮丧地惨呼，深深感受到“所托非人”。
阿飞手指一颤，球脱手滑出。
“完了完了······”
小胖和大强同时惨呼，绝望地望着滑脱的篮球，充满了鞭长莫及的无力感。
飞仔，连球都接不住了，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黄油手啊！
然而······
下一瞬间，场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篮球斜斜划出一道奇怪的弧线，“噗嗤”一声，空心入篮。
&&
这······也行？
本该被立即捡起的篮球，变得无人理会，在地面上下弹蹦，发出单调沉闷的“砰砰”声。
运气也太踏马好了！
小胖睁着圆圆的小眼睛。
如果，飞仔的“投运”，就和他近来的“赌运”一样好的话······
小胖精明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
而“三节零出手，一投天下惊”的阿飞，则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曾几何时，0%的梦投命中率，让他一度对投篮丧失了信心。
反正投得跟“翔”一样，还不如不投，将机会留给队友。
但适才那随手一拨，那么散漫，那么仓促······却就这么进了？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篮筐，更没有按照师父要求，刻意去“锁定”篮筐位置。
也许，和梦中最大的差别是······
他抬头盯着篮筐。
篮子是正常的，不会自己移动！
更重要的是······
他双拳紧握，眼中燃烧着火焰。
我还没有尽全力哩！
&&
“飞仔，接球！”
小胖开始有意识地给阿飞喂球，准拟死马当活马医。
比分和实力都悬殊太大，赢是不可能的了，只要输得不太难看就行。
阿飞甫一接球，马勇蒲扇般的巨灵大掌已劈头盖脸贴住他脑袋，将其视线完全封死。
刚才那记杂耍进球虽然出人意料的精彩，但纯粹靠的是运气，而现在······如果你这家伙连筐都看不见，又如何能再次投中呢？
篮球，靠得绝不仅仅是运气！
马勇已经准备给阿飞好好上一课。
只是······
尽管两只眼睛都快被蒙成瞎子，阿飞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他将球从右上方胡乱地抛了出去。
胡闹！太轻率了！毫无对抗精神！
马勇带着蔑视，回头看向瞎扔的篮球，随即······眼珠子爆凸。
球沿着半圆形的轨迹，斜斜穿进了篮筐。
运气？
还是运气？
真有这么好的运气？
所有目光都闪烁着大大的问号。
&&
当阿飞连续十八次出手命中，所有人都已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绝不是运气。
阿飞手中的球和球筐之间，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
只要阿飞一出手，这根无形之线就会将篮球准确无误地拖进篮筐。
尽数命中！
无一例外！
无论他出手的时机、角度有多么刁专、多么离谱、多么不可思议！
有时候，他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篮球在空中可以随意拐弯。
篮球是活的！
因为不这样理解，就无法接受他们看见的事实。
现在轮到“马虎猴”面面相觑了。
对手不讲理的投篮技术和变态命中率，一步一步改变和颠覆了他们对篮球的常规认识。
这是打篮球，还是变戏法？
就算是“魔术师”埃尔文·约翰逊，就算是“篮球之神”迈克·乔丹，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投篮的······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信心，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信仰的崩溃。
&&
全场比赛结束。
比分定格在86：80
阿飞以一己之力，在最后一节力挽狂澜，完成60分大逆转。
奇迹？
亦或是神迹？
“马虎猴”已累瘫在地，吐槽无力。
“服了么？”
现在轮到小胖睥睨作态了。
虽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结局。
“马虎猴”连连点头，眼睛却都盯着阿飞。
不服不行。
张虎一边点头，一边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
“啥意思呢？”
小胖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
“一······一······”
张虎沙哑冒烟的嗓子已发不出完整的音来。
但小胖却忽然懂了。
“你是不是想说，可不可以只请我们吃一顿饭？”
他脸上充满鄙夷，为这哥仨，也为和他们想法一样的······曾经的自己。
“马虎猴”立即面露欣喜，一起连连点头。
张虎甚至感动得竖起了大拇指。
“不行！绝对不行！”小胖断然拒绝，随即语重心长、老气横秋地道，“愿赌服输！做人······必须要有最起码的诚信才行啊。”
他说着说着，不知不觉背起了双手。
这句话他听过很多次。
是父亲常常用来教育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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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球场后。
小胖一把抓住阿飞。
“飞仔，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比划了个投篮进球的姿势，眼中闪着兴奋异常的光茫。
霎那间，他已由高高在上的“老师”重新变回学生。
趾高气昂走在旁边的大强，闻言赶紧停下脚步，俯低身子，侧耳倾听。
处在被高度关注焦点的阿飞，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道。
“我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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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正，第八中学高中全年级师生齐聚校大礼堂，参加心理辅导课。
“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西装笔挺、精干矍铄的孙老校长站在台上做开场白介绍。
“经过多年的教学实践，特别是最近经历了‘庄雯涵事件’，”孙老校长微微一顿，面上露出沉痛之色，“我们认为，对于学生来讲，特别是对于即将面临大考升学压力的高中生来讲，心理素质教育和学业知识教育同等重要！”
“为了进一步帮助同学们做好心理健康辅导，及时疏导负面情绪，以更加良好、健康和积极的心态，正确应对高中沉重的学习压力和考试挑战，我们经过精心策划，组织了今天这场心理专项讲座，并有幸邀请到了国家特级心理学专家、政府和企协高级心理顾问张欣教授来为大家授课。下面，请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张教授！”
响彻整个礼堂的掌声中，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士款款走上讲台。
张欣教授一身职业装束，戴副金丝眼镜，显得既庄重严谨又落落大方。
又是一场无聊的思想品德教育课啊······
阿飞坐在最后一排，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考虑是该继续中午未完的美梦，还是开始崭新的神游冒险。
“同学们好！”
张教授深深一鞠躬。
“我姓张，弓长张，你们以后叫我张老师就可以了。”
简短做完自我介绍，她快速进入正题。
“大家以前上过心理疏导课么？”
“没有！”
礼堂内震耳欲聋的回答声将昏昏沉沉的阿飞从爪哇国拉了回来。
张教授平静的目光从全场一扫而过。
“很好······那么，我们先做一个思想试验。”
思想试验？
台下一阵窃窃私语。
从小到大，阿飞做过无数次物理试验、化学试验、生物试验，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羞于启齿的试验，可就是没做过思想试验。
确切地说，这个词语他还是首次听闻。
&&
张教授右手干练地一挥，示意安静。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就连一直在打瞌睡的阿飞亦不例外。
“各位同学，如果你现在突然拥有足够多的金钱，你会干什么？”
她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台下炸了锅。
阿飞晕乎乎的脑袋也开始活络起来。
如果拥有足够的钱，我会······
“哪位同学愿意先来说说？”
张教授面带鼓励地邀请。
前排一个大胖子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
“张老师，俺要是有钱了，一定要买很多很多好吃的，酒心巧克力、桂花卤鸭子、炭烧黑咖啡、云腿蛋黄酥······”
他一口气报了十几道心仪美食，一边说还一边咽口水。
不少同学掩嘴偷笑。
张教授亦不禁莞尔。
“看得出，这位同学是位美食大家······请坐。”
第二个发言的是名长发飘飘的女生。
“我要买一套最高档的‘维丝’礼裙，配上最奢华的‘琳迪’小牛皮包，再······”
想像着漂亮、高贵的服饰，她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
张教授点点头。
“嗯，不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第三个主动参与的是小胖。
他雄赳赳地站起来，鄙夷地看了眼刚才发言的大胖子和长发女生。
尽知道吃吃穿穿，庸俗得很！
“我要是有钱了，我会买······”
他准备充分，本拟一鸣惊人，谁知受张教授亲切的眼神一鼓励，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嗜好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
“我会买许多十······十······”
“十八禁漫画”五个字已呼之欲出。
台下唯一知情的损友阿飞，惊得睁大了眼。
哇哦，死胖子这是要干啥？这小子平时嘴巴挺紧的，难道今天居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死，口不择言地自爆不良隐私不成？
阿飞连连摇头。
暴露癖！死胖子一定是有暴露癖！
小胖脸红脖子粗，牙关咬得嘎嘣作响，终于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硬生生将“十八禁”三个字咽了下去。
“史书······漫画。”
“十八禁”虽然成功转型成了冠冕堂皇的“史书”，但“漫画”二字还是没能憋住，直接让高大上的爱好掉了好几个档次。
史书漫画？！
幼稚！
不少同学在偷偷窃笑。
“很好，”张教授非但没笑，反而给予了充分肯定，“思想粮食的确也蛮重要的。”
小胖得意洋洋地坐下，自觉比耽于物质享受的大胖子和长发女高明了不少。
“同学们注意，”张教授友善地提醒道，“这个试验的前提条件是拥有足够多的钱哦。”
她在“足够多”三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许多同学恍然大悟，思路也随之打开。
“我要买下一套又大又漂亮的房子。”
“我要乘坐最豪华的游轮环游世界。”
“我要成立全市最大的IT企业。”
“我要组建一家爱心基金会，用钱帮助更多的人。”
“我要······”
·······
“非常好。”
张教授继续鼓励。
“大家可以进一步解放思路，做更大胆、更有益的尝试。”
“我要买下一大片庄园。”
金钱的购买能力开始升级。
“我要买下一座城市。”
直至有人提出最荒诞的想法。
“我要买下整个地球。”
哄堂大笑声中，场面已有些失控，思想试验似已走到了尽头。
“其实，”就在大家苦苦思索是否该将钱的作用漫无边际扩大，发挥到宇宙、银河中去的时候，张教授再次提醒道，“大家也可以通过反向思维，换个角度来探索钱的作用。”
反向思维？
钱的最大作用，除了买，还有什么？
阿飞心中“砰”地一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人的欲望有很多种，作为青春期少年的他亦不例外。
除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他也曾怀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偷偷摸摸翻看死胖子提供的十八禁漫画，也曾神游觊觎过兰老师、郦老师和小菁诱人的女性胴体，更曾产生许多不合道德伦理、充满罪恶的绮念。
这种欲望当然不能算正面的，但在与众多同学的交往接触中，他知道有这类欲望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个。
或许，这应该算是普遍存在的一种正常现象吧。
然而，即使拥有了普适性，也并不代表这种欲望可以付诸实现。
于理法所不容的事，非但不能去做，甚至连提都不能提起的；非但不能提，甚至连脑袋里转过这类念头，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猜到的。
但如果······自己突然有了足够多的钱，会不会，有没有可能将这种想法······
他内心深处“咔嚓”响了一下。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又像是被种下了什么东西。
&&
被解放思路的同学显然不只他一个。
其实，在小胖参与试验时，就险些在张教授的目光“鼓励”下大胆奔放地倾吐出内心深处的不良企图，只是事到临头强行删改了三个关键字，才被归为了充满正能量的“精神粮食”。
而现在，思想试验由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转入了阴晦暗黑。
也宣布开启了新一轮思维盛筵。
“再也不用学习，不用考试了。”
“不用工作了。”
这是颓废保守派。
“寻欢作乐。”
“奢侈无度。”
这是享乐放纵派。
“打击、报复和消灭异己。”
“恐怖袭击。”
“发动战争。”
这是无法无天的反动派。
······
同学们脑洞大开，一扫平时学习、考试带来的沉重压力，奇思妙想纷至沓来。
大礼堂再度炸锅。
&&
“好了。”
张教授右拳高举，充满力量地一握，示意打住，就此收官。
“试验结束。”
“现在我们大致总结一下。”
“金钱本身并无好坏善恶，但在实际使用时却可以产生正面和负面两种效果。”
“产生这两种截然相反效果的根源······源自使用者的本心。”
“心善则正，心恶则反。”
“足够多的金钱就像是一根杠杆，可以将人心对善恶是非的选择无限扩大。”
“善则利国利民利己，恶则祸国殃民害己。”
“这就是这个思想试验的结论。”
好大的一个结论！
全体学生都听傻了眼。
&&
“另外，”张教授道，“这个试验还衍生出一个重要推论。”
“我们看待任何事物，都要学好二分法。”
“既要看到好的一面，也要看到坏的一面。”
“只有将二者结合起来，才能全面掌握规律，洞悉事物本质。”
&&
发散性的试验，最终以堂堂正正的大道理收尾。
但在阿飞心中投下的涟漪，却远远没有消散。
如果，人心分善、恶，或是善恶共存。
我是哪一种？
他扪心自问。
&&
“下面，我们言归正传。”
“作为高中生，大家在面对学习、考试等各种压力时，该如何运用二分法来判断压力带来的负面作用和正向引导呢？又该如何运用思维试验放大压力杠杆作用，进而全面透彻掌控压力这柄双刃剑呢？”
“首先，我们先简要分析压力产生的根源······”
&&
之后的长篇大论，阿飞根本都没听进去。
他也没有继续打未完的瞌睡。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在此起彼伏的鼓掌声中，一直思索着刚才那个试验。
也许，张教授做第一个试验的目的，只是想“抛砖引玉”。
但奇怪的是，他感兴趣的并非后面那块“玉”，而是前头那块“砖”。
&&
这堂心理讲座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
结束的时候，张教授留下了自己研究室的名字和地址。
研究室位于市中心，交通非常便利。
“同学们，如果你们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心理沟通、交流和帮助，都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收费打折么？”
市侩的小胖带头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按小时计价的心理咨询费，听说好贵的。
“我们研究室的咨询费，对外从不打折。”
张教授微笑着。
“但对于你们学生，我们免费！”
如雷的掌声中，心理疏导课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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