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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废乡老

    楚国的国都依旧定在寿春。此时寿春已经非彼寿春了。张绣不仅妥善保留下了袁术时大肆兴建的天地两坛和寿春宫为己所用,还在寿春宫外兴修了宫城和王城,若是再按规划扩建外城并且临淮河修建水港,迁入淮北十余万民众,则绝对可成为当世第一大城。

    毕竟当世两座名城此时早已面目全非。雒阳一场大火早已焚烧殆尽只剩瓦砾,长安年久失修凋敝萧条,而其他诸侯国的都城大大小小还都不如寿春。比如曹魏都城许昌,原本只是个县城,草草建了个能住的宫室便自称许都。也是因为许昌只是个大县城的缘故,城池不牢,曹操才决意阻袁绍于黄河以北。

    至于晋国国都邺城、蜀国国都成都、鲁国国都彭城、韩国国都襄阳,有大有小,但都是现在连个宫室都没修建起来的,比起早起几步的寿春差远了。

    负责寿春宫城和王城工程的,乃是袁涣举荐的沛国人刘馥。这人在演义中没多大名气,但在历史上可是一位相当有能力和声望的人才。在治理地方上与张既、梁习、温恢、贾逵等能吏齐名,尤其是在土木水利工程方面,有极其突出的造诣。

    历史上张辽李典乐进等其他魏将之所以能凭借少数兵马长期据守淮南抵御吴国的进攻,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刘馥的。著名的合肥之战,孙权十万人马却奈何不了合肥城,要知道东汉时期合肥不过区区一县城,而到了三国时期之所以城池坚固异常难攻,乃是因为此城为刘馥所重建的缘故。

    最早张绣其实是不知刘馥这号人物的。最早在蕲阳三战击败袁术主力之后,在淮南避难的刘馥便是劝说袁术部将戚寄和秦翊投降于张绣。这两人也不是袁术的嫡系,乃是刘馥的半个同乡两淮籍人,于是没有选择继续跟随袁术往庐江,而是率部投降。由此刘馥才算进入了张绣的视野。(历史上刘馥在同年劝此二人归降曹操)

    接下来一段时期因为与曹军不断的战事,刘馥也没得到什么被任用的机会。直到张绣光复淮南,百废待兴之际刘馥这才被袁涣举荐给张绣。先是任做寿春县令,负责兴修寿春宫的宫墙和王城,待张绣亲眼见到了他的本事,这才正式重用提拔起来,不仅主持楚国的城建,还参与水利工程。

    如今楚国初立正值用人之际,张绣便是升任刘馥为九江郡太守,兼司空府程剑死全面主持扩建寿春,并修建扬州治所合肥新城。

    再谈军政分离和地方与中央分权。楚国基本沿袭了汉朝的官制和行政区划,从中央到地方分五级——中央、州、郡、县、乡。

    不同于秦汉以来因为宗族势力的发展而导致乡级政权形同虚设,国家政令一般只能传达到县一级而对于基层控制薄弱,楚国强化乡级政权的职责。

    楚国强化乡级政权的举措分为两方面。一方面实职化亭长、里长、有秩、啬(se)夫、游徼等乡官,并给予较低的品秩和薪俸,将其正式编入楚国官制。使得担任这些乡官的人实权化和职业化,强化国家政权对于基层的影响力控制力。

    另一方面,裁撤乡三老,废除乡老制度。关于乡里村间的纠纷问题一律由承担各项职责的乡官负责,那些个德高望重的乡老们不得参与乡间事务处理与决定!

    相比于前一条,废除乡老制度才是重头戏。因为宗族和家族姓氏观念的发展,先秦时代就有的乡老制度成为了决定乡社事务的决定性力量,德高望重的乡老们既是各自宗族的领头人又是乡社里的话事人,而作为国家机器一部分的亭长里长等制度则愈发形同虚设。因为亭长和里长游徼这些也都是乡里推选出来的,到头来还是乡老们的一句话。

    所以废除乡老制度绝不止是撤销乡老们的决议权这么简单的。必须全面禁止其对于乡社事务的干涉。由此张绣才决定实职化乡官制度。像负责收缴赋税处理诉讼维持治安的有秩、啬夫和游徼三职,皆由郡级培养相关人才委以任命。里长、亭长则仍由村社之民推选,不过必须经县衙确认任命才作数。

    这些举措的代价是相当大的,首先每年的薪俸支出就至少要翻一番,官僚数量规模的扩大也会带来更多其他的问题,还有相关人才的培养费用、乡级政权的规划建立等等,可都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非得以相当长的时日才能完成。所以这项改革措施先是在淮南一地试点推行,江东预备施行。

    但若是这项改革见效,则必然最大程度限制宗族势力的发展,而使得村社结构向前秦之前那种简单明了的结构转变。这倒不是历史倒退,实际上在汉末以来因为没有刻意限制宗族的发展,而使得乡村基层的宗族观念日益根深蒂固,等到隋唐以后的统治者发现这对于他们的统治来说是一种恶性死环,却也同时发现这种宗族关系已然不可动摇。

    限制宗族势力当然不仅仅这些措施,还必须着手淡化宗族观念和姓氏观念。只有将这些发展过了头乃至畸形化的封建荼毒清化为良性,社会才能持久有续的进步。

    当然,已经尝到甜头的宗族势力肯定不会甘愿低头的。尤其是当他们已经逐渐发现当他们以血缘关系维系成的群体与群体可以与那些低级的小官僚周旋对抗进并麻痹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官僚之后,更不会放弃这种根本上不利于社会良性循环的自治权利。

    但是,谁让现在是乱世呢?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英雄必然是趁着乱世成就一番雄伟事业的,因为首先乱世带给整个社会上下是一种极致的破坏,先前的一切结构和关系都遭受了冲击甚至毁灭。而英雄们则由此重建了规则和秩序。而他们做出的这些革新在和平盛世是永远不可能取得成功的。乱世越乱,乱后的革变则会越大!

    在这个社会组织结构收到了极大破坏与冲击,人命如草芥,有兵才是王有奶才是娘的乱世。宗族等旧有阶层势力对于改革已经没有了绝对的阻力,就算有所反抗也绝不是军队暴力机器的对手。不趁此时大刀阔斧做出一些改变,又等到什么时候去进行改革呢!

    剔除了宗族势力对于社会组织结构的影响,便可以直接得到最广大底层农民的支持,而不仅仅依赖于地主阶层对政权的支持,这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才是最大的进步,亦使一个国家成为真正纯粹意义上的国家,对于这个国家里的任何一个国民来说,一头是家,一头是国,其中再不掺杂其他信仰,就这么简单。

    当然这些改变对于张绣来说还太遥远,张绣现在所需要的乃是重建楚国的经济基础,这样才好在其之上建设上层建筑。因为一贯以来执行的打压豪强地主、消灭宗族世族势力的政策,楚国目前的统治阶层乃是军队官僚与部分士族,短期的话还行,长期必然不能维持稳定。

    这种情况下,建立国家政权与底层广大民众之间的直接联系就十分必要了,这便是废除乡老制度的根本目的!

    而淮南因为张绣的数次清洗,淮南的世家大族阶层已然不复存在。江东更甚,在张绣授意之下,袁胤、何夔、张辽等纷纷不吝对江东士族举起屠刀。哪怕江东世族根基深固,在全天下也算独一份,张绣仍是毫不犹豫,就是一个字——杀!一番全方面的大开杀戒,用最暴力也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将世家大族这四个字眼从江东抹去。

    张绣为次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在全天下人心中背上了暴虐施政嗜杀残忍的骂名就不说了,直接的损失便是再也不可能得到来自地方世家大族的兵源钱粮支持。这也是此番北方大战张绣却埋头于南方的一大原因,因为楚国钱粮暂时陷入了难以为继的境地。

    打个比方,百姓就好比一头奶牛,而世家大族就好像挤奶人,国家政权则是喝奶人。这种关系下就可能发生几种有意思的现象:

    奶牛和喝奶人本来是直接的供需关系,而挤奶人在这中间只是起到了纽带的作用。奶牛虽然每天都要被挤奶人捏得痛不欲生,但是因为挤奶人供养它吃草料的缘故,往往与挤奶人更为亲近,而却孰不知草料实际来源于喝奶人买奶付出的报酬。

    而同时喝奶人每天看见的只有牛奶,却不知奶牛是否健康,也看不见奶牛的生长情况,也不得知牛奶中被掺了多少水,更不知道奶牛到底能挤出多少奶水。

    但是换一种关系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和弊端了。那就是喝奶人自己学挤奶的技能,把挤奶人踢出局,自己挤奶喝奶。如此只存在一个人和一头牛的关系,虽然这个人的工作变得繁重了,但是却会少了很多问题。

    而在喝奶人自己学会挤奶喝之前,势必存在一个过渡期。那就是他还不熟练挤奶技能的这段时期,他可能要因为不熟悉奶牛的生活习惯而挤不出足够的牛奶。而等他完全了解了奶牛,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