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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尘埃落定

    岑妙妙心中回想起片刻之前,来自于岑让那断断续续的传音。

    “妙妙,有些事暂时来不及好好解释,但是听我的,找到你的道,以你的道对上商宿的仙力,让他以仙力攻击你。”

    “这样我就能撕开你们所在之处的时间结界,于危难中降临,救万众于水火之中。好吧,虽然已经没有万众了,但是有我最宝贝的妹妹。”

    但现下崔玺分明不打算动用仙力,那样就无法令岑让降临此地。

    她略略踟蹰了几息,便听见了庄衍兮的传音。

    ——要崔玺动用仙力?交给我。

    他这么说。

    方才两人打斗之中,崔玺虽然一直以求不得上的金光护身,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将其化用于春蚕丝上攻击于庄衍兮,是以岑妙妙始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庄衍兮传音过后,便调动起星辰之力对他残存的感应,推演一道夹带规则之力的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崔玺。

    后者眸光一厉,手中结印,紧接着,数道春蚕丝裹挟着浩淼仙力破剑而出,分明是要将庄衍兮一击必杀。

    “想自寻死路?这就满足你。”

    然而庄衍兮那一道天道剑气之后,是春风上生生不息的绵长剑意,也是他此生感悟天地的极致,在那一道剑气被春蚕丝所破之后,硬生生挡住了崔玺求不得上的万千春蚕丝。

    尽管如此,仙人之力还是令他虎口崩裂,血流如注,春风上的寒光更是肉眼可见的短了两寸。

    ——叮。

    一声脆响,求不得撞上春风,在上面瞬间腐蚀出数道裂伤。

    然而下一刻,血肉被利刃穿透的声音响起。

    崔玺面色蓦然一白,不可置信地垂头看向自己胸前透出来的半截寒气森森的剑刃,颤动的剑尖甚至还缀着半透的轻虹飞光。

    四千流光,一曲鸿影,遁去杳无踪迹。

    祚避的剑尖上顷刻之间蔓延出如水流般的符文禁制,流淌过崔玺的伤口,在他心口正中烙下暗红色封印。

    在封印出现之后,求不得上的春蚕丝也紧跟着纷纷萎顿到地,其上附着的金辉纷纷缩回了短小的剑身之中。

    岑妙妙握着祚避的手指细白软嫩,但就是这样纤细的手,握剑洞穿了被仙人之力保护的崔玺心口。

    “我的道如我手中之剑,无需天意认可,也无需任何人成全。”

    “死在我兄长爱的礼物之下,你一点也不冤。”

    崔玺想说话,但因着封印的缘故压制了他依赖的仙人之力,故此孱弱的身躯全然无法承接岑妙妙裹挟着道意的一式四千流光。

    口中喷涌而出大量血液,他从未这么真实的体会过生命流逝的速度。

    “渺……渺……”

    岑妙妙果断利落地抽出祚避,看着崔玺朝她慢慢抬手,似乎想要伸手挽留住她一般。

    庄衍兮也收回了春风,在一边静静看着。

    崔玺的身躯孱弱,但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始终没有倒下去。

    “渺……渺……抱歉。”

    但崔玺又怎么舍得死?他怎么舍得死?

    他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连庄衍兮都对他身上的仙人之力束手无策,岑妙妙是怎么做到的?

    岑妙妙眸光发冷,视线扫过他的眼睛,“跟谁道歉?大可不必。给自己留点时间看看生前的走马灯吧。”

    崔玺枯败苍白的脸上,始终八风不动的表情慢慢一寸寸裂开。

    但很快,能在临死前替他答疑解惑的人出现了。

    原本被崔玺封印的城门上出现了一处空洞,空洞后却不是城外的砖道与远山,而是无尽的虚空暗流与一望无际的黑暗。

    可见此地的确是被隔绝于太衍之外。

    “可真远,给我两条腿都遛细了,好险赶上。”

    岑让施施然从空洞中探出来,掠至几人面前,与庄衍兮、岑妙妙打过招呼之后,慢吞吞捡起了崔玺面前的求不得。

    崔玺仍顽强地站着,直至见到岑让的这一刻,面如死灰,如临大敌。

    无他,他接触过商宿降下的神谕。

    而面前的岑让身上,来自上界的威势更盛。

    尽管庄衍兮与岑妙妙察觉不出来,但他却一直忘不掉,那种面对仙人时的无力感——渺小如蝼蚁、沧海桑田中的一粟尘埃也不过如此。

    在见到岑让徒手从求不得上抽出一缕金辉时,他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岑让低声几不可闻地默念着什么,崔玺耳中嗡鸣,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凭空猜想,这应当是令他灰飞烟灭的法决吧?

    谁知道岑妙妙居然凑过去,一面看着求不得上冒出来缠绕上岑让手指的长长金辉,一面戳了戳岑让的手臂,“你叨逼叨什么呢?怎么还有我名字在里头?”

    岑让笑了笑:“哦,是夸你。我们家宝贝妙妙真厉害进可入世杀伐果断除魔卫道,退可以身入夜空赐福万千黎民,文能拿捏男女老少,武能暴打仙门百家。”

    岑妙妙、庄衍兮:“……”

    庄衍兮摸了摸岑妙妙毛茸茸的脑袋,似乎是回应岑让。

    “嗯,她的确很厉害。”

    崔玺猛呛了两口血,跌倒在地,眼前迷迷蒙蒙,失去了所有声音,而渐渐地,一声光影在他最后的视线里如浮光掠影般闪过,随即又慢慢消失。

    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他最后于人世呼吸到的,带有岑妙妙气味的空气。

    尘埃落定。

    岑让甩了甩手中的金辉,将其封进随身携带的一只普通小瓷瓶里。

    “光明磊落如我,从来不屑凿谁的船偷谁的家,不过你算盘打到我们家宝贝妙妙身上,死去吧你!”

    岑妙妙不知道他在骂谁,遂多嘴问了一句。

    “哦,骂商宿。”岑让转过头,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他的仙身在此前要降临太衍对你不利时就被我干碎了,这里头,就是他最后外逃的一缕元神。当然,不止是对你不利,以仙人之身降临太衍可是会动辄让此界生灵俱灭。”

    毕竟,想私藏星辰,利用岁星之力自大千世界攫取福泽的从来就是商宿。

    当初若非是商宿先动了私藏岁星的异心,在星盘上动了手脚,也不会叫此界修士钻了空子当真把岁星窃走。

    岑让清了清嗓子。

    “行了,该装的都装完了,现在,容我正式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他风骚地撩了一把光滑的长发,趁机把岑妙妙一把拽到身侧,目光不善地看向庄衍兮。

    “我,负责看守六界星盘,道号参宿——在此界的分身之一,你可以尊称我一声仙长。”

    “我听说,就是你小子吧,想当我们家宝贝妙妙的道侣?被区区一缕元神打成这副德行,真够磕碜啊你。”

    说着说着,岑让忽然“嗷”地大声叫唤了一嗓子。

    岑妙妙微笑着松开了手。

    “哎痛痛痛,别别……别拧了,哥哥肉体凡胎,吹弹可破的肌肤娇贵,这样很痛的!”

    岑让捂着腰上被岑妙妙狠狠掐过的地方眼泪汪汪,方才苦心营造的仙风道骨顿时被摧毁殆尽。

    “我就是说他两句,你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天爷啊,天道啊,你忍心看吗!”

    天边敷衍地打了两个闪电,勉强算是回应了岑让的话。

    岑妙妙借机朝庄衍兮眨了眨眼,甜甜一笑。

    她牵着岑让的衣袖,“还不是得亏了哥哥爱的祚避,这才力挽狂澜,扶颠持危,逆转乾坤!”

    又好说歹说了一大通,这才勉强抹顺了一丁点岑让眼看着家里亮闪闪的小星星被个人族拐走的气闷。

    见他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庄衍兮便提议道:“仙长降临,本是福泽。岐郇山有一处泉眼做煎茶之水尚可,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请尊驾移步,到山中稍作休息?”

    岑让冷哼一声,刚想拒绝,就见岑妙妙一把挽住了自己的手。

    “当然,我最善良英俊潇洒大方端庄的哥哥一定不会拒绝,正好许久未见,我也有许多心里话要对哥哥说,咱们这就走吧。”

    岑让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谁让他有个把着他手臂如焊死烙铁一样坚硬的妹妹呢。

    于是岑让将商宿最后元神用以隔绝开阳城的法术解禁,三人唤醒了昏迷的杜思卿和风铃之后,带着秦徽衡,踏进了岑让通往岐郇山的大传送法阵里。

    庄衍兮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半步与岑让一同的岑妙妙忽然回过头来。

    她面带错愕,似乎在质疑心海中听到的传音不似出自他口——

    妙妙,回山之后,我们成亲,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