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巳节的愿
二月十六，龙门大开。
不止下场的学子，整个山前县都沉浸在一种紧张和兴奋之中。
县试共有五场，每隔二日考一场，第一场未取者，不能考第二场。
是以李从微很为李澜捏了把汗，毕竟前来考试的学子那么多，录取的人却极少，十之八九会被淘汰。
广善德的后院也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从李澜第一天入龙门开始，大家就好像绷着一口气，每放一次榜就吐出来一些，直到三月初一，最后一次放榜，这口气才终于彻底吐干净。
第五名。
既不像头名那么扎眼，又能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对李澜来说，这名次极合适。
晚上，李祚弘亲自烧了一桌菜，大家围坐一桌，吃的相当尽兴。
饭后，李祚弘问李澜何时去临川府。
李澜随口道：“大伯安排即可。”
李祚弘和李祚厚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上次临时改道去达镇的事，给李祚厚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赶早不赶晚，要不就后日一早吧。”
话音刚落，李从微瞬间两眼冒光。初三好啊，三月初三上巳节，府城肯定热闹！
到了这一天，果不其然，去往临川府的人极多，离府城还有十余里，车马就行的很慢了。
李从微索性弃了马，坐到拉行李的马车上，悠悠晃晃的看风景。
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青年男女，也有拖家带口，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李从微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人，兴味盎然。
马车再慢也比人走的快，过了十里店，李从微看到路边有一个瞎眼的妇人，身边跟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像是她儿子。
见那妇人行动不便，李从微心生恻隐，她喊了声三叔，用眼神示意那对母子。
李祚厚打量了一眼那对母子，对侄女投来一抹赞许的目光。
李从微得了她三叔的应允，等马车走到那对母子跟前的时候，她便主动开口相邀：“大娘，上来坐一会儿吧。”
妇人身边的汉子警惕的扫了一眼他们的车队，见是两个中年人领着几个少年，看样子像赶考的学子，这才卸下戒备，对瞎眼的妇人道：“娘，到府城还有十好里地呢，你坐一会儿吧。”
老妇人握着儿子的手，有些迟疑，“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
“不麻烦，”李从微喊满囤停下马车，“我们也是去府城的。”
老妇人露出喜悦的神情，对儿子道：“好，好，咱这是遇上好人了。”
那汉子忙跟李从微道谢，李从微这时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浓眉方脸，一身靛蓝的新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别扭。
李澜的目光也随着李从微的动作转到那青年的脸上，他微微张眼，又仔细看了看，接着将目光转向禤瓒。
禤瓒面不改色。他早就发现了这对母子，也惊讶会遇到他们，心里不禁笑骂一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青年扶着他娘上了车，老妇人又再三道谢，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煮好的鸡蛋，摸索着往李从微手里塞。李从微推脱不过，只好接了。两人坐在车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从妇人的口中得知，她夫家姓魏，丈夫去世多年，膝下只有一子，名曰魏大，今天是带儿子去临川府相亲的。
李从微很好奇，在他们村，几乎没有青年男女相亲的例子，因为他们定亲都太早了。
魏氏又问李从微今年多大了，定亲了没有。
李从微想起了姜寍，这是她离村后，第一次想起这人。
“定了。”
自打魏氏上车，禤瓒的目光就一直紧紧追着李从微，他们的谈话也多少能听到一些，听到李从微已经定亲，禤瓒心里一沉。
从微以前定过亲吗？那人是谁？
魏氏接着又问，夫家姓啥，做何营生？
李从微想了想说：“姓姜，做买卖的。”
禤瓒眸光冷冽，姓姜，他记住了。
“买卖人，爱算计，”魏氏慈霭的摸着李从微的手，小手肉呼呼的，又软又嫩，一看就知道在家没吃过苦，没受过穷。“这找婆家，还是要找个实心眼儿，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你看我们家这小子，能干，会下地，有把子力气，还会打猎…”
魏大羞的低下头，耳根通红一片，“娘，你别说了。”
“好，好，不说了。”魏氏不再谈论儿子，转而又问起李从微，家是哪的，今年多大了，家里做什么营生，去府城干啥等等。
李从微捡着能说的答，不能说的一言盖过，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就到了府城。
临别之际，魏氏留了自家的地址，并告诉李从微，上巳节最热闹的地方在城南的府南江边，晚上有灯会，还能放河灯。
李从微谢过魏氏，之后便一直惦记着。等他们到了广善德，李从微就用眼神疯狂的暗示李澜。
李澜漠然视之。
李从微急眉瞪眼，李澜干脆以书遮面，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李从微无法，只好对着她三叔软磨硬泡，直到傍晚，李祚厚才松口带他们去河边“溜达溜达”。
府城不愧是府城，虽然临近天黑，街上却十分热闹。等到了府南河畔，更是人声鼎沸，人潮涌动。
卖吃食、卖花灯的小贩往来穿梭于人群之中，络绎不绝。
河里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灯花，河边人头攒动，李从微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要不，放个孔明灯吧？”禤瓒提议，人太多了，不知何时才能轮到他们。
李从微爽快的答应，她不是真的想放河灯，只是想出来凑热闹。
李祚厚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孔明灯，李从微跟李澜借了支笔，认认真真的将心愿写在上面。
“我来帮你拿。”
火苗燃起，两个少年不约而同的上前拽住灯底的一角，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李从微：……
李澜和禤瓒谁也不肯相让，李从微忽然撒开手，后退一步，“你俩来吧。”
李澜：……
禤瓒：……
手里的灯越鼓越胖，杏眼对上凤眸，波光映着火光在肆意流转，两人眼底的杀意也越来越浓烈。
火光照亮了少年的脸庞，也照清了灯上的字迹：
愿家人岁岁安康。
这行字如同一瓢冷水浇下，少年收回了暴敛的戾气和敌视。
两人同时松开了手，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又像是彼此间的一种承诺。
三个人默默的看着慢慢上升的孔明灯，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不止下场的学子，整个山前县都沉浸在一种紧张和兴奋之中。
县试共有五场，每隔二日考一场，第一场未取者，不能考第二场。
是以李从微很为李澜捏了把汗，毕竟前来考试的学子那么多，录取的人却极少，十之八九会被淘汰。
广善德的后院也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从李澜第一天入龙门开始，大家就好像绷着一口气，每放一次榜就吐出来一些，直到三月初一，最后一次放榜，这口气才终于彻底吐干净。
第五名。
既不像头名那么扎眼，又能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对李澜来说，这名次极合适。
晚上，李祚弘亲自烧了一桌菜，大家围坐一桌，吃的相当尽兴。
饭后，李祚弘问李澜何时去临川府。
李澜随口道：“大伯安排即可。”
李祚弘和李祚厚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上次临时改道去达镇的事，给李祚厚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赶早不赶晚，要不就后日一早吧。”
话音刚落，李从微瞬间两眼冒光。初三好啊，三月初三上巳节，府城肯定热闹！
到了这一天，果不其然，去往临川府的人极多，离府城还有十余里，车马就行的很慢了。
李从微索性弃了马，坐到拉行李的马车上，悠悠晃晃的看风景。
路上的行人大多是青年男女，也有拖家带口，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李从微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人，兴味盎然。
马车再慢也比人走的快，过了十里店，李从微看到路边有一个瞎眼的妇人，身边跟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像是她儿子。
见那妇人行动不便，李从微心生恻隐，她喊了声三叔，用眼神示意那对母子。
李祚厚打量了一眼那对母子，对侄女投来一抹赞许的目光。
李从微得了她三叔的应允，等马车走到那对母子跟前的时候，她便主动开口相邀：“大娘，上来坐一会儿吧。”
妇人身边的汉子警惕的扫了一眼他们的车队，见是两个中年人领着几个少年，看样子像赶考的学子，这才卸下戒备，对瞎眼的妇人道：“娘，到府城还有十好里地呢，你坐一会儿吧。”
老妇人握着儿子的手，有些迟疑，“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
“不麻烦，”李从微喊满囤停下马车，“我们也是去府城的。”
老妇人露出喜悦的神情，对儿子道：“好，好，咱这是遇上好人了。”
那汉子忙跟李从微道谢，李从微这时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浓眉方脸，一身靛蓝的新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别扭。
李澜的目光也随着李从微的动作转到那青年的脸上，他微微张眼，又仔细看了看，接着将目光转向禤瓒。
禤瓒面不改色。他早就发现了这对母子，也惊讶会遇到他们，心里不禁笑骂一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青年扶着他娘上了车，老妇人又再三道谢，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煮好的鸡蛋，摸索着往李从微手里塞。李从微推脱不过，只好接了。两人坐在车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从妇人的口中得知，她夫家姓魏，丈夫去世多年，膝下只有一子，名曰魏大，今天是带儿子去临川府相亲的。
李从微很好奇，在他们村，几乎没有青年男女相亲的例子，因为他们定亲都太早了。
魏氏又问李从微今年多大了，定亲了没有。
李从微想起了姜寍，这是她离村后，第一次想起这人。
“定了。”
自打魏氏上车，禤瓒的目光就一直紧紧追着李从微，他们的谈话也多少能听到一些，听到李从微已经定亲，禤瓒心里一沉。
从微以前定过亲吗？那人是谁？
魏氏接着又问，夫家姓啥，做何营生？
李从微想了想说：“姓姜，做买卖的。”
禤瓒眸光冷冽，姓姜，他记住了。
“买卖人，爱算计，”魏氏慈霭的摸着李从微的手，小手肉呼呼的，又软又嫩，一看就知道在家没吃过苦，没受过穷。“这找婆家，还是要找个实心眼儿，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你看我们家这小子，能干，会下地，有把子力气，还会打猎…”
魏大羞的低下头，耳根通红一片，“娘，你别说了。”
“好，好，不说了。”魏氏不再谈论儿子，转而又问起李从微，家是哪的，今年多大了，家里做什么营生，去府城干啥等等。
李从微捡着能说的答，不能说的一言盖过，两人聊着聊着，不觉就到了府城。
临别之际，魏氏留了自家的地址，并告诉李从微，上巳节最热闹的地方在城南的府南江边，晚上有灯会，还能放河灯。
李从微谢过魏氏，之后便一直惦记着。等他们到了广善德，李从微就用眼神疯狂的暗示李澜。
李澜漠然视之。
李从微急眉瞪眼，李澜干脆以书遮面，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李从微无法，只好对着她三叔软磨硬泡，直到傍晚，李祚厚才松口带他们去河边“溜达溜达”。
府城不愧是府城，虽然临近天黑，街上却十分热闹。等到了府南河畔，更是人声鼎沸，人潮涌动。
卖吃食、卖花灯的小贩往来穿梭于人群之中，络绎不绝。
河里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灯花，河边人头攒动，李从微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要不，放个孔明灯吧？”禤瓒提议，人太多了，不知何时才能轮到他们。
李从微爽快的答应，她不是真的想放河灯，只是想出来凑热闹。
李祚厚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孔明灯，李从微跟李澜借了支笔，认认真真的将心愿写在上面。
“我来帮你拿。”
火苗燃起，两个少年不约而同的上前拽住灯底的一角，三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李从微：……
李澜和禤瓒谁也不肯相让，李从微忽然撒开手，后退一步，“你俩来吧。”
李澜：……
禤瓒：……
手里的灯越鼓越胖，杏眼对上凤眸，波光映着火光在肆意流转，两人眼底的杀意也越来越浓烈。
火光照亮了少年的脸庞，也照清了灯上的字迹：
愿家人岁岁安康。
这行字如同一瓢冷水浇下，少年收回了暴敛的戾气和敌视。
两人同时松开了手，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又像是彼此间的一种承诺。
三个人默默的看着慢慢上升的孔明灯，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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