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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行船江上游(二)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从微?”

    天高云淡,江风习习。一艘其貌不扬的的江船上,两个少年正立在船头看风景。

    “她问你了?”

    高个子的少年神色凛冽,面如冰霜,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他旁边的少年无意作答,正双手扶着栏杆向外张望,好像对岸边连绵起伏的群山和郁郁苍苍的古树忽然来了兴致。

    “禤瓒!”

    看风景的少年转过身,假意掏了掏耳朵,“喊什么喊,显你嗓门大?”

    高个子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生了一双世间少见的水杏眼,大大的眼睛,眼尾微挑,即便半眯着,看上去也跟常人无异。此刻,那双乌亮的黑眸,正释放出一种危险的光芒。

    “你跟她说了什么?”

    禤瓒微微侧目,眼中半是不屑半是同情,“李澜,你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这两个少年,正是禤瓒和李澜。

    李澜嘴角划过一丝讥讽,“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从微不在这儿,你演给谁看。”

    李从微和满家兄妹皆是第一次坐船,不太适应水中的颠簸,上船后,一直在船舱里昏睡。

    “我的真心苍天可鉴,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倒是你,怕了?”

    李澜轻蔑的从鼻孔里喷出一声气哼,“即便你说了什么,她也不会信你。”

    “她信不信我,是我们之间的事,你瞒着她,就是你的不对。”

    李澜脸上瞬间腾起一股郁气,“我这是在保护她…”

    “你这是在狡辩!”禤瓒冷冷打断了他,“你就是怕她知道了真相会唾弃你!”

    一语中的。

    禤瓒最擅长的就是言辞犀利如刀,句句扎在人心口上。

    李澜握着栏杆的手青筋凸起,他强压着怒火,低声道:“你明知道...眼下时局不明,何苦让她也整日提心吊胆。”

    “所以我说,你根本不了解她。她可不像你,贪生怕死,她比你有胆量多了。”如果从微知道了她的家族大祸临头,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们于水火。

    这也是禤瓒最不想看到的。他太了解李从微了,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不会怪自己告诉她真相,而是没有早早告诉她真相!

    李澜咬牙挤出一句:“她才十四岁!”

    禤瓒凤眸一凛,“老狗杀人的时候,会问对方几岁吗!”

    李澜撇过脸,禤瓒换了个方向,直逼李澜的视线,“她现在是十四岁,可人是会长大的,她既聪且慧,只是缺了点经验。

    你到现在还不懂么,我们需要动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否则,上次的事,还会重演。”

    惨烈的场景再一次从眼前划过,李澜双拳紧握,睚呲欲裂。

    “他为什么...”许久之后,李澜终于冷静下来,“要杀我李氏?”

    禤瓒喟然一叹,“难道你没发现,他屠戮的全是历朝历代的皇室吗?”

    “他为何要这么做?”李澜眼中满是杀意。

    “呵,为何,”禤瓒抬头望天,他也曾经问过陈璋这个问题。

    他是怎么回答的。

    哦,对了,“成神。”他想修炼成神,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禤瓒想到这儿,无声笑了。

    “什么?”李澜不可思议的盯着禤瓒,禤瓒眼中的嘲弄转瞬即逝,很快恢复了肃然之色。

    “他说,他要成神。”

    “无稽之谈。”

    禤瓒轻轻拍了拍栏杆,“你知道宫里那个老毒婆子吗?”

    何止是知道,李澜阴恻恻的笑了笑,“就是她,给我和陈烻下了双生蛊。”

    “那你知道她的来历么。”

    “听说是南疆的公主,”李澜眉头紧皱,像是闻到了什么恶臭,“她父亲曾助陈氏...灭过金人。”

    “她确实在南疆待过。不过她不是南疆的公主,”禤瓒目视远方,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而是金人的女祭司。”

    金人!李澜忽然想到什么,“难道说,当初金人屠戮姬氏、亓氏、殷氏...也是为了...”

    成神二字实在过于荒谬,李澜说不出口。

    “所以,你明白了吧。

    你们村在老狗眼里,那就是个宝藏啊。

    那个老毒婆子跟老狗说,如果想成神,需得集齐十二皇族的鲜血,凝练成血珠。老狗信以为真,暗暗叫人打探,一旦发现,绝不留任何活口。”

    随着禤瓒将最后一块碎片补上,李澜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为何...他一定要赶尽杀绝?”不仅仅是怕被报复吧。

    禤瓒看着他,良久,自嘲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命。”

    李澜心头一跳,“何为,皇命?”

    “李稽曾留下一本天书,老狗不知从哪弄到了抄本,”禤瓒看向李澜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探究,“据你们家那位仙人说,凡天子血脉,虽国覆朝灭亦不止,血脉延绵,后代子孙中仍有可出天子者。”

    李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死死抿着唇角,生怕下一刻,有些话会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叫我说,这就是句屁话。”你我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你知不知道,”李澜生硬的差开话题,“还有哪些人...在老狗的名单之列?”

    “我只知老狗在屠禤氏之前,已经灭了北地的南宫和嬴氏,我到御抚卫之后...”提起这段往事,禤瓒面露痛苦之色。

    “那次是...上官家?”提起过往,李澜也心中泛苦。正是那次禤瓒被陈璋派往南地,所以毒杀陈璋失败后,无人救从微出囹圄。

    禤瓒轻轻颔首,“所以这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从微。”

    “你知道,”李澜一脸郑重且决绝,“我不会拿从微做交易。”

    你帮我,帮李氏一族,帮整个九五村,我感激。但从微,绝不会是谢礼。

    “那是你的事。你也知道我,只在意从微。”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李从微,不是你李澜,也不是任何人。

    禤瓒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身后又传来李澜的声音:

    “我不会告诉从微上辈子的事。”

    禤瓒没有回头,大步迈向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