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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临淄行(五)

    齐王宫位于临淄城西南偏城中心的位置,子澜带陈平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在齐王宫的西北角处。

    陈平观那一整条街,卖的都是和字画相关的物件。

    成品以字为主,字体从小篆到汉隶不一而足,大多写得清秀隽永,却无甚过人之处,也有一两个能与长安城中大儒之字能媲美的。

    子澜带陈平刚到,就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向子澜推销自己的货物,甚至还有人跟陈平套起了近乎。

    因着他满口的外地口音,再加上是个生面孔,陈平被晾在了一边。

    不过他倒了乐得自在,在跟前的各家店门口处转悠了起来,慢慢地欣赏起店里的字画。

    虽然汉代建国已有些年份,但绘画风格受秦代影响依然比较地巨大。

    秦人尚法,绘画多战事、祭祀等内容,线条粗犷流畅,很有一种大气的美;汉画在继承了秦代的风格和技法的基础上,表现多了不少细腻生动在里边。

    陈平走马观似地穿过了好几个店,因着大家见他是跟子澜同路之人,任由他在店里来回地欣赏。

    陈平最后被一幅“高祖宴群臣”的画作吸引了。那副画作很有些现代工笔画的味道,勾线匀细有力,飞游腾跃;着色厚重沉稳,鲜丽夺目而又谐调;构图以密托疏,主体突出,上下连贯,奇变动人。

    那店主惯是个会察颜观色的,他一见陈平唯独对这一幅感兴趣,就上来唱喏道,

    “客官好眼力,这是我们临淄城最有名的画师所作。

    你看这人物,这衣饰,还有这着色,断不是一般人所画得出来的。

    先不说其他,就这画所用的羊皮,都是从代国转运到内地的,就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陈平知道,他这是在不断地给这幅画加价码,没有立马回话,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老实说,高祖每次宴饮,陈平都在当场。对于参与宴饮的人,他也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可能这画太过工笔了,各个人物虽然各有不同,除了刘邦有两三分的相似,画中人竟然没有一个陈平认得的。

    “那你这画中哪一个是当今陛下和皇太后跟前最受信任的曲逆侯?”子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跟前,当着陈平的面笑问道。

    “听颜画师说是这一个。”店家指着刘邦身边一个肥头大耳满脸的中年男子说道。

    子澜笑着看向陈平。

    陈平看了看画中人,又望了望自己,很是无语。心想这古人的审美还真是了得,凡大臣必富态,方额大耳的。

    自己会么时候胖成这样的自己都不知道,偏偏画师画得出来。

    陈平没必要为一幅画苦恼,他拿出两块小金子,交到店主手中,

    “不用找补零钱了,你只需要回答我几句话即可。

    第一,这幅画是谁画的?”

    那店主接过陈平手中的金子,很仔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再用指甲掐了掐,最后还用牙咬了咬,再三地鉴定过后,眉开眼笑地对陈平说道,

    “老先生客气了。作这幅画的画师,我听他们都叫他颜子,具体啥名字我也不清楚。这画本是一个楚地富商拿从代地购得的羊皮,专门找他画的。

    可不知怎的,画作好了,那客商却皱着眉头说不像,付了资费却没要这画作。

    那颜子要把画付之一炬时,刚好被走街串巷的我给看见了,以极低的价格买回来。

    我拿给我们同行看,他们都瞧不出哪有不对的地方,都说我用买饵饼的价牵了一头牛回家。

    呶,这条街上的大伙儿都知道这事。我买了还不到一旬呢。”

    陈平想问的不是这个,身旁的子澜见陈平不好再开口,他又摸出了几个铜子,递到那店主手上,问道,

    “这个颜子是什么来历?竟有如此的才华?是不是这人为了抬高自己多赚点钱哄人的?”

    那店主很是自豪地卖弄道,“据说是当年孔子的弟子颜回的后人,他沿用了他祖上的名号。

    我看没得假。咱临淄人都知道颜回有后人住在东街榴花巷子那头。我上次就是在那买的。

    后来我估摸着,这圣人后裔的钱好赚,随随便便被他当成废品的东西拿到我们这都是宝。要是我跟那家人谈好,他家以后的这种不要了的字画类的东西我都要收到家中。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扑了个空。

    听颜子的邻居说,齐王看重颜子的才学,聘了他当太子的老师。早就搬家走了。”

    子澜又看了陈平一眼。

    陈平再没有多作停留,匆匆离了字画街走到一偏僻处,子澜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叔伯为何不多找几家比较比较再看看?临淄多才学之士,说不定会找到比店家口中的颜子更好的画师呢。”

    陈平停下脚步,以教训后辈了口吻说道,

    “你可知当今天子的老师是谁?叔孙通。

    他可是当今的一大儒。

    在画技差不多的情况下,要面呈天子的东西,用儒家的作品会能更让陛下高兴。

    这些个人情世故上的学问,贤侄你以后还得多学学才好。”

    子澜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陈平在原地驻足了好一阵子,对子澜说道,

    “要不你陪我去齐王宫走一趟吧。贤侄终归不是池中之物。

    官场上的事,除了能力,还能把八方的关系处理顺畅才好。

    齐王毕竟是高祖的亲儿,当今鲁元公主的嗣子,在齐国和长安都有不菲的人脉,如果他对你有眼缘,以后的路会更顺畅一些。

    齐王宫门口,陈平递上名牌,静等着齐王的佳音。

    子澜却很是悠闲。

    陈平不解,子澜道,“叔伯不知。我们的齐王可不是一般人。他福根深种,子嗣众多。

    人们都说齐王至少占了高祖皇帝儿子们的子嗣之福的七成以上。

    每过半年小半年的,齐王都会纳一门如花小娘进府。然后不出半年的,王府后院定有新的后嗣诞生。

    现在府里的这位,据说是蜀地一和三司官对接的官员家的小娘。

    少府这头有人看到过,那小娘长得叫个水灵,管保叫人见了就挪不开眼。

    本来三服官想纳她为小妾,结果被齐王抢了先,到现在我那上司对这都耿耿于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