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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长干里

    当大兄听到陈平跟商二交涉的过程时,笑着说,

    “商二那人,老奸巨猾。鹭鸶飞过去恨不得都要从人家腿上刮几两肉。

    他那人,说的话,你最多只能信个两分,然后剩下的只能自己补足。

    这事,还是你自己想办法找金主的好。”

    陈平从大兄的话中也猜出了个大概。

    官和商,做生意的路子有点不一样,朝廷从来都是说一就一,从不打折扣,不像着某些个商人,临了还要再扒一层皮。所以每次朝廷采购时,很多的商人都更乐意跟朝廷打交道。

    陈平也不太急,他和商二约定的三日之期还没到,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找刘肥、刘恒和刘濞他们。

    现在三服官还没有被押送到京城,刘肥那头心中的石头还没落地。听他的管家刘福不经意地透露过,刘肥现在的金库银库的,已经堆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山,毫不夸张地说,守库的兵士的饷银都快超过陈平名下的曲逆城所有的官吏的了。

    昨天夜里听张丽说,商二身后的家族,比大兄描述的更牛气。在秦朝时,因着受吕不韦的累,商家受到了和其他商人一样的打击。

    但还能在那种情况下屹立不倒传承到现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和智慧定然是少不了的,别的其他的当然一般人是不得而知的。

    张丽还特别提到过,经历了极致的痛苦后再站起来的家族,断然不会像没根基的少年那般地单纯,她让陈平多留几个心眼。

    大兄店里的伙计就能把他的活做得服服帖帖的,他的店一直也平平稳稳的,不到三天,陈平就感觉自己像是酒肆里一个有点碍手碍脚的装饰品一样,觉得无趣,得空时就到长安城四处去转转。

    听大兄说,酒肆里的货是从长安各处进来的,他一直都操着心。其中人口流动最频繁、最有长安烟火气息的莫过于长干里。

    那里吏民杂居,还有不少外地人在那定居。

    流动人口多造就了那附近的商业异常地繁荣,而且也是消息最是灵通的地方。

    刘邦以前带陈平微服时,都只是经过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陈平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因着长安城初创,那块地还没有区划出功能,一些较低阶够不着朝廷安排房室的官吏,还有一些小民都争相在那个地方圈地建房。

    后来因着公务繁忙,陈平再没留意过那片地,听张丽那么一说,他倒是来了兴趣。

    大小长干里隔着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桥。

    虽说那里居住的人来自三教九流,可是架不住工部那帮子人卓绝的的前瞻能力,每一户都划定了屋基的大小形状,对屋宇的规制等也作了来格的要求。

    所以陈平看那长干,街道无一不是整整齐齐的,屋宇也都井然。

    陈平很是佩服。

    长干不远处,就有一处连着外城的市场。

    别的市场早上到下午都有固定的开市关市的时间,还受着节庆等因素的影响。但长干那儿的却从拂晓一直开到薄暮,特别是城外的部分,几乎不受官府的约束。

    陈平首先到的是长干市场外围的牛市。牛市属于大宗交易,买牛的卖牛的目的明确,准备充分,整个过程用时不拖沓,过了晌午时分,几乎就人去牛空了。

    陈平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个买卖双方掰着牛嘴讨论着牙口和皮毛,讨价还价时,一道温暖的气息靠近了他,把他领到了市场的屋舍处。

    陈平看那人虽有些残疾,身上却收拾得干净整齐,人也清爽利索,颇觉得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见过他。

    那人笑道,“侯爷不记得我了?前几天你还到我家去过呢。

    多谢侯爷,没几天就有官府的人来我家,给我安排了这顶好的活计。每月有固定的银饷发,到冬天还有采暖的补贴什么的。

    现在我和老婆子俩人挣钱,我们没什么不良习性,每月都能攒下好多呢。

    我算了下,如果老婆子以后干不动了,我在这的收入也能让我们生活得很好。”

    是老军!他妻子在萧何家当帮佣的那个。

    陈平有点脸红。

    老军的生计解决了,却不是他陈平解决的,是刘盈。

    可那个刘盈却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这让陈平很是羞愧。

    按以往的惯例,陈平知道,刘盈不留名自有他不留名的道理,他这个做臣子的,不能过问,也不能揭穿。

    他只是红着脸说道,“这都是陛下泽被天下的恩泽,我也只是受惠者罢了。”

    那老军看陈平的形容就知道这事不宜讨论下去,他换了个话题,说到了大汉的商业的繁盛和利润之厚。

    他还说,如果不是自己残疾,他都想闯南走北,尽收天下之利钱。

    陈平笑而不语。

    陈平问老军,“老哥原先可曾到长安附近地方上的集市去逛过?那儿有没有像这样细分的市场管理之处?”

    老军回忆道,“以前我老婆子推车带我去过。

    乡下地方,市集没长安这的大,赶集也不像长安这般地密集,底下的单双数讲究也很多。

    长安这地方,做生意的大多是只做生意的;乡下地方,好多都是农户自家有吃不完用不了的去卖。

    识得几个数的换成铜币,大多数还是换成自己需要的东西。”

    陈平一听,就知道自己先前动的照猫画虎的心思行不通,要是在底下抽交易税,肯定对百姓生计不利,且最怕底下监管不到之处,地方恶势力把控这一块,到最后朝廷的恩惠都流于形式了。

    正在惆怅时,一个老化子凑了上来,对老军说道,

    “同在一起打仗的,老哥你可好,现在端上官家的饭碗,还有老伴在侧,饱暖不愁的。

    我今天转悠了大半天,也没讨到半块饼,都老熟人的,怎么,你不帮衬我一下?”

    老军从衣袖里挤出两个铜币,递给那人。那人伸手就要去接。老军却把手抬高了些,说道,

    “可不能白给,路边卖唱的也要唱得路人高兴了才能得着饭钱。

    你一天走街串巷的,听的看的老不少,得挑有趣的讲给我听,听得高兴了再赏你!”

    那化子撮了撮手,说道,“昨儿个,商家掌柜的调戏一个侯爷,被另一个侯爷给揍了一顿。”

    陈平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说道,“这个不算,我昨天已经知道了。那个被调戏的侯爷姓陈不是?我可有说错?”

    那化子并没有被陈平的话噎住,“你光知道一,今天的事你就不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