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紫阳故事 » 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深圳站,请下车的旅客…….”

    广播声停止,张浩睁开了那朦胧的双眼,南国早晨的缕缕阳光,温柔地洒在了脸上。窗外原本飞快的事物变得缓慢下来,太阳愈升愈高,温柔的感觉也一去不返,显得粗暴了许多。

    列车依旧驶着,窗外的事物变得缓慢了下来。张浩收拾好行李,站在车门旁等着。

    突然,周围的一切都进入了黑暗,片刻后,一道道光直射进来——一幢幢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那一缕缕光,被一道道玻璃幕墙反射、再反射,显得格外的刺眼。从列车上望去:柏油大马路四通八达,高高的立交桥蜿蜒起伏,成群的车辆像蚂蚁般爬动。这在小县城是从未有过的画面,张浩做梦也不会梦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地方,他的第二故乡。

    列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列车员将车门打开,放上踏板,可以下车了。

    走下列车,一股城市的味道扑面袭来。张浩愣在原地,傻傻地环顾着四周。他打开手机,打开电子地图,笑着说: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地图都难用了许多……”

    城市大得离谱,像张浩这种初来乍到的人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不过好在不同的是,他的妈妈也在深圳。

    张浩的家庭是不幸的,自打他记事起,父母便已不再他的身旁,两岁那年,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离了婚,他们去了外地打工,只剩下奶奶陪着他。

    小时候,他常想念父母。学校里的有些活动会邀请各个学生的父母一齐参加,每到这时,厕所就成了张浩的“常驻地”。每当看见别的小朋友和父母在一起,眼泪就会像喷泉一样喷涌出来,只有在无人的厕所里,他才可以偷偷的抹眼泪,偷偷的哭泣。

    “浩浩!——”

    妈妈的叫唤声打断了张浩的回忆,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人潮人海中找寻着,他看见了,看见了许久、许久未曾见到的母亲。他缓缓的走过去,脸上只是微笑着,甚是平静,他对待双亲的感情早已不及当年那般热烈。

    “妈。”

    “累坏了吧?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张浩低着头,眼神紧盯着地面,声音小小细细的:“没事、没事,真不用了,没事的。”

    妈妈搂着张浩走着,上了车,车里尽是安静,快要窒息一般。

    八月的深圳,天气总是变化无常。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落,张浩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作“黄豆般大小的雨粒”,前方的道路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只剩雨刷器抹也抹不掉的灰色。雨声盖过了车内的音乐声,“哗啦哗啦……”好像整个世界正在播放着这种“音乐”。车子在雨中爬着,透过前挡风玻璃,前方的路依旧望不尽。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的音乐声逐渐大了起来,雨停了,变化无常——天晴了,阳光重新撒落在地面。路旁的树木被雨洗刷后显得鲜艳了许多,路面上的小水坑映照着光线,显得十分闪亮。

    到了一个小区,刷上门禁卡,乘上垂直升降的电梯,在这些过程中,两个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进到屋子内,去到房间,放下行李,便没有出去。母亲总是会关心几句,得到的回复都是“没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在少数的时间中,他们俩会在客厅中聊一聊家长里短的事情,但多数的时候就是张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母亲的的心里有些愧疚,她常常就在想,自己亏欠了张浩太多,真的很想借着这次机会来弥补,可张浩的样子,着实令人担忧。

    张浩常常想着,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许久不见的亲人。他想变得再外向一些,对于妈妈来说。可每每遇到妈妈,头就会不禁的低下去,眼睛就会盯着底下,半天嘴里也说不出来什么。

    ……

    这几日,张浩基本上只有晚上在家,其余时间就在外面“游山玩水”,领略着大城市的风光,马上就要到回去的时候了,他出了房门,来到客厅,坐到妈妈旁边:

    “妈,我过几天就准备回去了……”他低着头说着。

    “不多玩几天了吗?车票,车票你买了吗,妈妈帮你买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陷入了沉默,风扇呼呼地吹着,昏黄的灯光更觉闷热了起来,张浩起身准备回房间。

    “儿子,妈妈……小时候对不住你,你让妈妈弥补你好不好?”母亲哽咽着,“真的……真的……”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我只是……表现不出那种感觉,那种无法言语的感觉。”

    张浩回到了房间,第二天早上,他做好了早餐,在旁边放着一张小纸条,拖着行李便离开了。母亲醒来发现张浩人不见了,看见桌子上最好的丰盛的早餐,她走过去,拿起那张小纸条:

    “妈妈,我走了。真抱歉,没能与你多待一会儿,我实在是不会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但是,我是永远爱你的,因为我是你的儿子,虽然我们许久都不会再见,但,我也会永远爱你,勿念。”

    候车大厅里,人潮人海茫茫,张浩通过闸机口,登上了离别的列车。列车缓缓启动,张浩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高楼大厦渐渐的变成了矮小的平房,车水马龙的大街渐渐变成了空空的平野。钻入隧道,列车暂时进入了黑夜,其中只有零星的灯光闪过,如流星一般。渐行渐远,阳光突然地撒入,使人睁不开双眼。张浩张开一只手,遮在额头上,那光透过指缝照在脸上,仿佛母亲温柔的手掌轻抚着……而在那遥远的地方,妈妈伸出手,轻抚着,轻抚着阳光;望着远方,望向那无边无际的远方。

    车门缓缓打开,张浩从车上走下,深吸一口气,是那熟悉的味道——故乡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是不那么高的楼房,不那么宽的马路,更没有立交桥。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向前走着,脚步时快时慢,时不时回头望望,而眼神中充满着十分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