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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没人

    左淮谷到淮安关的一路上路途还算平坦,沿着从谷内流下来的小溪还能看到几个院子,但是即便是日上三竿,里面也没有人要出来的意思。

    出了山林,便是一道建在田边的小路,一个牵着一头羊,旁边还带着一只小羊羔的老人正沿着田埂一边走着一边道:“吃吧吃吧,随便吃,就算吃了田里的东西也没人怪你们了,人都没喽,谁会怪你们?”

    晃晃悠悠着从田地的一头走向另一头,身边的羔羊咩咩叫了几声,她抬头向着远处看了一眼,一队互相拉扯地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到老人,眼里又惊又喜,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松开了旁边的人,率先跑了过来大叫着问道:“老人家,这离最近的村子还有多远啊?”

    老人眯缝着眼睛,避开了阳光,扭头指了指自己的背后道:“过了这片田就是小夏村了。”

    “这样啊,谢谢了啊!”男人说罢又冲回去扶住了之前松开的人,看样子是受了伤,他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叫道:“前面就有村子了,我们可以歇一歇了。”

    老人牵着羊,往前走了几步,就要跟这一对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村里没人,去了也没用,在哪歇都一样。”

    “什么?”之前说话的男人停住了脚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没有人?”

    老人环视了他们一圈,三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脏污不堪,怯怯地低着头,中间被搀扶着的男人一只腿上缠着布条抬在半空,上面还有血渗出来,如果再不进行救治应该就废了。

    “人都被接到淮安关里了,从这走过去,估计要三五天吧,那时候他这腿就废了。”

    “大哥,算了吧,我们这一路走来的村子里不都没有人嘛。”被扶着的男人闻言,有些费力地抬起头笑了笑,脸上带着挫伤。

    “你们从哪里来?”老人突然道:“快打仗了,人都要么死了,要么躲进城里了。”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梗着脖子,双手在身边握紧道:“我们从胡同岗来。”

    “胡同岗?”老人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一只手揉了揉蹭到了自己身边的羊头换了一口子方言道:“你那胡同岗了人前几天不光进城了?”

    男人闻言,缓缓地低了头,只喃喃了一声:“是吗,那就好。”

    老人甩了甩手里的小鞭子指了个方向道:“走吧,去我那,我给你治。”

    “什么?”几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只看着老人一步步往山里面的方向走去。

    “老大爷,你刚刚说什么?”男人一边追着问道,一边催促着几个人道:“快快快,走。”

    老人往后看了一眼,停下来等了两步,将腰间挂着的一个袋子拿下来,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用纸包着的蜜饯递给了队伍里的孩子,扯出来笑容道:“娃子多大了?”

    孩子显然早就吓坏了,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母亲,后者点了点头后,才伸手接过来,小声道了句:“六岁了,谢谢爷爷。”

    “老人家,你住在山里面?”说话的是一只腿受伤了的男人,语气虚浮,又带着忍不住地好奇。

    “是咧,”老人一边应答一边叹了口气,看了看他们算得上是什么行李都没有的样子,耸了耸肩道:“你们在那个小山头遇见了黑匪子吧?”

    这显然是实话,也是痛楚,男人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你说周围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呢?”

    “我走咧,你们咋办?”老人扬鞭将跑远的羊羔赶到自己的身边语气没什么波澜地说道。

    我们?一群人面面相觑,老人家你可不是在我们来之后才不走的吧,怎么这话说得好像是等我们一样。

    老人嗤笑一声,看着几个人的样子也不做解释,将两只羊身上的绳子握在手里,哼着不知道词也不知道调调的小曲儿沿着一看就只是踩出来的小路往山上去。

    一直当做是为首人的徐永总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老人一手拿着小鞭子在手上晃着一边哼着歌的样子,又不知道怎么去开口,怎么去打断他。

    山路有点难走,但是好在并不远,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老人就停了下来,手中的鞭子往前指了一下道:“喏,就那个房子,你们先过去,我去弄点吃的。”

    “啊?”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老人已经将两只羊的绳子塞到了小孩子的手里,自己哼着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徐哥,我们怎么办啊?”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终于扭头轻声问道。

    “过去吧,还能怎么办?”徐永沉默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

    “可这万一是个陷阱……”旁边的男人开口道。

    “陷阱,陷什么阱?”徐永拧着粗眉,看了看孩子手中的两只羊,沉声说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吗?加起来恐怕都没这两只羊值钱。”

    这句话让几个人沉默下来,是啊,衣不蔽体,无食果腹,他们还有什么可让人给他们设下来陷阱的价值吗?

    几个人不再说话,往坡上面能够看到平地和一个屋子的地方走去。

    大概因为刚过了冬,屋子外面的地里面没种什么东西,墙边砌着一个灶台,里面的灰还没有清理干净,也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

    徐永将两只羊的绳子缠在栅栏上,牵着孩子率先推开了门,吱呀呀的木门后面却是比想象中干净宽敞的厅堂,进门左边就能够看到一张床,被拉着的帘子挡住了一半。

    墙的右侧的帘子证明屋子这不是一个只有一个屋子的小地方。

    徐永拉过来一个椅子,扶着受伤的人坐下来,蹲下来解开了他腿上的布条,一层层揭开能闻到里面的血腥气,女人将孩子引到了外面,找了个盆去找水。

    “嘶……”随后一层贴着皮肉已经黏在了皮肤上的布料被揭下来,男人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