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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同曲异奏

    这真是一件怪事!

    一直以来莫小戚在和欧阳莼的友谊中摆来踱去,她是一个占有欲难以满足的女人,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因为有了自知之明,所以和欧阳莼的距离也就自主疏远了。以前,欧阳莼刚来泽中,只有她一个朋友,什么事都依赖着她,她觉得在她身上可以找到满足感和存在感,而现在,她身边不仅有了师父大大陈余生——她们的关系暧昧又让人嫉妒,也有不少女生愿意接近她。

    一个人纯良的本性,天长日久,总能吸引干净的蜂蝶来。

    就心思而言,欧阳莼虽然有女性的细腻入微,但是毫不做作,又为人直率,掏心掏肺,从不遮遮掩掩,更值得称赞的是她还有点男人的仗义豪爽,心胸宽阔,处理小事总是敬人三分。随着她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而对自己的依赖越来越少,莫小戚反而对她冷漠几分,原来的那股热情逐渐加剧在她对她的妒忌上,妒忌让她抱怨和忿恨,加上以前她就找不出陈余生与她保持距离的原因,现在如决堤的洪峰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都是欧阳莼那只狐狸精。”

    能说出这样的话,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的秽语也只有像曾子暮那样没教养的富家女才能说得出口。就在这样说以后,莫小戚发现她毫无理由的和身边这位穿戴鲜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妖艳货色沆瀣一气了,但无论怎样,目的达到了,她出了一口恶气,似乎勉为其难地找到了心中积怨已久的理由。她的两眼放射着火一般的光芒,像奔跑在莽原上的一只野兽,尽管她知道前面不是她想要走的路,但是这样许久为得的酣畅淋漓已经麻醉了她的内心了。

    曾子暮早就知道她的软肋,这女人,动了她的金钱十万抵不过动她的自尊一分。她为人霸道,但内心脆弱敏感,感情执着专一,认定的人不准其他人越雷池半步。但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总是惹人远离厌倦,若不是她的聪明勤奋,她在班级的地位不过尔尔,但她还是有点小心机,似乎总能一眼就看穿别人的心思。

    现在虽然她就在她面前,说出了自己心里想说的,但未必她就真的愿意与自己为谋了。曾子暮这么想着,手却不自然地朝莫小戚肩上的裙带伸去,她拉起她一边已经跨下来的宽边裙带,一边面带笑容的说:“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何必急于一时呢?等高考过后,你填了志愿,我就不相信陈余生不会不珍惜眼前人。”

    这一语倒是正和莫小戚的心意,她的脸像四月天的太阳,拨得乌云见晴天。

    “学校高考后要组织一次毕业短途旅行,你会去吗?”

    “当然,听说毕业旅行还可以带朋友一起去!”

    曾子暮朝莫小戚诡秘一笑,在她耳朵旁小声嘀咕几句,莫小戚马上脸红了。

    “不要不要吧!”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我可是你和大神的终极粉丝。”她说得那样真诚,就像是面对真金绝不说白银的样子,对面一直在思索的莫小戚有些感动了,他们在图书馆分了手,可是一路上,她们的约定,她们的信誓旦旦,都占据在她思维活跃的脑子里。

    她有着说不出的喜悦,这喜悦就像是在冬天看见了夏天的果实,突然之间有了目标有了动力,她就盼着那一天哪!

    可是有一点,曾子暮对她是闭口不谈的,她不光自己闭口不谈,而且还叮嘱她身边的女孩要守口如瓶。

    她和陈余生是相对而住的邻居,只是父亲的工作出差频繁,无奈,她也要跟着走南闯北,所以两家只是偶尔开门时遇见相互打打招呼。不过,他们的父亲却在同一个部门工作,但是因为职务不同,两家的走动也并不多。

    她只知道,他家二楼的客厅里摆着一架钢琴,她可以从自家阳台上清清楚楚看见它,钢琴是德国货,有一段时间,每当夜幕低垂,黄昏靠近,夕阳在阳台上拉着长长的斜影时,钢琴声就断断续续地从透明的玻璃推拉门里穿出来。

    里面正在演奏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她怎么能知道那是《天鹅湖》呢?她当然不知道。

    那是一个周末,刚下完一场大雨的早上,她来到阳台上照料那些被昨夜的暴风雨璀璨的花,小区的梧桐树枝也被吹得东倒西歪了,从阳台上可以赤裸裸地望见他家一楼花园。

    花园里站着一个女人,纤细柔嫩的背影,像极了今天看到的欧阳莼的体态。

    对了,欧阳莼!

    这个名字,她一下就抓住了。

    花园里的女人戴着一顶留着荷叶边的太阳帽,她推门进去,礼貌地回应里面问话。

    “是的,先生,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一会儿,二楼的客厅就传出了这首曲子,先是流畅完整的,接下来是断断续续的。显然,女人是在教先生弹这首曲子。

    那我先生坐在钢琴上的样子虔诚地就像个圣徒,他白皙而有力的手指每每碰着琴键,像是怕伤害它们一样,一落一起,如蜻蜓点水,手总是放得高高的,他笔直的腰杆也离钢琴很远,花白的头发在额期留有一小撮,每当遇到钢琴曲高潮的部分,哪一小撮花白的头发就弹上弹下。

    这些断断续续的演奏声当然打动不了站在阳台上欣赏的曾子暮,打动她的是那位认真弹琴,一直在自我陶醉中的先生——陈余生的父亲,她曾经对他猜想出无限的可能。

    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肯定很英俊,因为他现在也不失风流倜傥;这个男人有过一段甚至几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因为现在,即便他年近五旬,只要走在大街上,他绅士的模样和殷实的地位也轻而易举赢得许多中年女子的垂爱。

    那支《天鹅湖》就这样在夕阳发红的日子不停演奏着,曾子暮记得很准,她只要周末去阳台乘凉,那一连串的断断续续的音符就开始了,听久了,也就不那么稀奇,甚至觉得有点厌倦了。

    一个周末,她又听见了《天鹅湖》,可这一次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