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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明争暗斗

    这一夜,柳月梅怎么也睡不安稳。尽管自己回家甚晚,母亲也没有过问,更没有责备,但是看母亲的眼睛,她就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母亲了如指掌。半夜醒来,时间还不到四点,屋内所有的一切,甚至衣柜的样式都是母亲帮她安排。

    都是一些老掉牙的中国风!

    以前,她从未觉得家具已过时,空气中滋生着梅菌,床上的被褥花色太艳,但是现在她躺在这儿就觉得躺在鸟笼里,感到自己是一只失去自由的鸟儿,一切都显得那样暗淡无光,死气沉沉,毫无活力。第二天中午,她穿好睡衣来到客厅,她的睡衣是一件粉红的绣着卡通猫的法兰绒,那是母亲最不中意的一件。

    母亲正在吩咐人摆餐椅,今天有贵客要来。

    就在母亲还没来得及看见她的这身不入眼的打扮时,她跳着逃进了房间,像一只灰溜溜的小猫,等她再出现在客厅时,母亲周围已围绕着几个年轻后生,意气风发,彬彬有礼地谈论着社会新闻。他们衣着整洁朴素,举止得体,礼貌大方,是标准的中国知识分子。但是个个显得拘谨内敛,在长辈面前总是装出想说又不敢说的老实像,看着柳月梅走来,立即起立以立正的姿势,笔直直立,低下脑袋不敢多看一眼。

    “不用那么客气,都坐都坐!”

    柳老板只是打了个手势,他们就像机器人一样收到指令,立马坐下,双手平放在大腿上,腰杆子比旗杆还直,脑袋不偏不倚,默默注视前方。

    “小陈,这是我的女儿月梅。”

    柳月梅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白脸书生,俊朗清秀,身材魁梧,神采奕奕。

    “月梅,人家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

    书生谦虚地低下头去,用十分客套的礼貌用语解释自己不过尔尔。柳月梅不敢怠慢,急忙回应,在坐下去的时候,她觉得他就像自己房间的衣柜一样,是母亲托人按自己的要求订的式样,土得掉牙,又不得推辞。

    “柳老板真是一个平易近人、亲切随和的人。”书生看见柳月梅一人站在花园里便朝她走来。

    “你们刚从在谈论什么?”

    “关于最近外交部出台的一些新政策。”

    “你怎么看?”

    “不会影响你们家族企业太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你对柳家的事业好像不太了解。”书生笑着,坐在她身边的一条长凳上。

    “我母亲从未想过我接她的班。你呢?毕业后一直在从事什么工作呢?”

    “我倒是接了我父亲的班,在外交部呆了四五年。”

    “我敢说,我母亲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她会比现在开心得不知多少倍呢!你看,”柳月梅指着正在客厅哈哈大笑的母亲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喜欢和你们呆在一起,胜过和我在一起。”

    “你总是这样看她的吗?”他转过头,认真得每根神经都好像在绷紧。

    “我以前很想学做她那样的女人。”

    见鬼!她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体己话呢?

    她立即收住了嘴。

    “她那样的女人不好吗?她是一个力争为社会做贡献的人,相比而言,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就不堪入目了。”书生很敬佩地望着那个在商界有影响力的背影,心里满是无限的羡慕和期望。

    这一切,就像是柳月梅猜到的一样,小陈是母亲为她的又一次安排。

    晚上,母子俩照常睡前叙旧,母亲问起柳月梅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

    “人不赖,就是有点老气。”

    母亲当然想一扫陆老板为女儿带来的阴影,但是凭她的机警,她已经觉察出这个海外留洋的情场老手绝不是吃软饭的二货,与她还真是棋逢对手,难分上下。就算不是因为女儿的事碰壁,两个人今后也可能成为商场上敌人。一个守旧,一个崇洋,一个中规中矩,一个花里胡哨。

    柳月梅想想都觉得可怕。二十五年了,她还没有看见过母亲露出那样讨厌一个人的神情。事实上,她已经把自己置身于他们即将要开始的一场战争中。

    “小陈的家世你还不知道吧!”

    当母亲在她面前,把陈建国的家世和盘托出时,她吃了一惊。

    “官场如战场,历来如此。陈家书香世家,现在,正削尖头颅把爱子往外交部高层挤,对这年轻人,我倒期望蛮大的。”

    母亲话里有话,交谈过半,却从不提陆其峰,柳月梅几次想提到外交部的形势都被母亲拐弯回绝。她心思慎密,不免担起心来。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柳家有不可高人的秘密,而陈家更是深不可测。

    不久,陈建国就成了她家的常客。他喜欢坐在花园的长条椅上,安安静静地坐着。或者拿着一本书,柳老板躺在沙发上,让他读给她听。

    陈建国最喜欢读一本关于唯物主义的哲学书,里面的语句晦涩拗口。他的语调开始平静柔和,慢慢地像海风席卷而来,波浪叠起,声调开始变得铿锵有力,雄浑洪亮。随后如一轮明月初升,语调也一个劲儿升腾,直到月亮乍然迸出光辉,旋即语调又慢慢减弱减缓,那么柔和,那么亲切,那么平静。

    从他的声音里能听出画面来!她肯定他之前进修过艺术。

    也不知道是当初她忽略了他,还是他来到她家几个月后的改变,她发现他身上从头到脚都飘着艺术的气息。

    他喜欢听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她恰好也喜欢听。

    他躺在沙发上,翘其二郎腿,她也喜欢这样的姿势。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也爱上了喝咖啡。

    “你也用上了洋香水。”这一天,她挨着他坐下,闻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先是睁大眼睛,怔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噢……我……我乱七八糟喷了一点。”

    “西方的男人都用香水,其实我也喜欢用香水。”她一点也不觉得大惊小怪,其实,她已经有点在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