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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三人行必有爱我之

    穆沐从警局出来,脚就不听使唤了。

    他嘴上对米露说要去车站,实际上却一直往相反的方向走,那张扭曲的泡在水里的面孔,张开的大嘴,像虫子的脚一样临死前挣扎的腿,他怎么也忘不掉。

    走在大街上,他看到的每一张脸几乎都不是活人的脸,而是死人的脸。

    他感到越来越恐怖,越恐怖越着急,越着急越往前苯。

    仿佛后面在有人追他似的,他一口气跑了几个小时,一直来到泽中的大门口。

    他又看到了那只猫,看见他来了,依然在他脚上蹿来蹿去。他抱起它,手碰触到它柔软细腻的热乎乎的肚子。

    猫咪白色的肚子上还留有他早上踢过的脚印。

    “对不起。”他放下猫,径直走回家。

    打开门,看见门厅里依然摆着一双棕黄色的皮鞋,鞋后跟上磨破了皮,脚掌上有一块用黑色粗线缝制的脚垫。由于鞋跟很高,他无需弯腰只要轻轻一碰,那双鞋就会想骨牌一样倒下,现在,他没有,他弯腰下去把他们摆好,整齐地放在门厅的鞋架上。

    一切照旧。

    走进客厅,就会问到一股从厨房飘来的油味儿,这些油味儿由于经过了一长串旅行,飘过厨房,涌向过道,再来到餐厅,最后冲到客厅里,这种油味儿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令人作呕。

    可是今天,这味道?

    他问出了很重的风油精的味道了,是从母亲房里飘出来的。

    “妈!”他想喊出声,却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一个只有三个房间的小套间,跨过客厅,是一个窄小的过道,母亲的卧室与书房相对。

    母亲的大衣照样搭在门把手上,那是一件深灰色的毛呢外套,外套的纽扣是包边的扣子。卧室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唯一的一束光线,从拉拢的黄色窗帘缝里直射过来。

    金娜老师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她的下半身盖着一条印着牡丹花的法兰绒毛毯。

    听见屋内有声响,她半睁着眼,用嘶哑的嗓门轻声哼道:“谁呀?”

    但是身体却转向了窗户那边。

    “妈,是我。”

    卧室里依然很安静,母亲依然一动不动。

    突然,她那肥胖的上半身像一条大虫,蠕动了几下,用双臂撑着上半身,立直身子,不到半秒钟,她的脚已经碰触地面。

    没有穿鞋,黑色的袜子踩在土黄的木地板上。

    “你个孽障,你跑到哪里去了?”

    穆沐望着母亲严厉冷酷又热情怜惜的眼神,腿脚一软,居然跪下了。

    “妈,我错了。”他泪如雨下,又恐惧万分。

    一向对他声色俱厉的母亲,总是将爱子之心藏在心底,现在看到儿子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不知爱子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心中早已悔恨不已,暗暗发誓不再对其独子行严酷教习。

    “穆沐,孩子,妈不限制你考什么大学,你去南方、去北方都可以。”

    她捧起孩子的脸,就像搂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在妈妈心中,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宝贝。

    穆沐突然在母亲眼里也发现了圣女的暖光,原本,他只以为他心目中的圣女才有这样的光芒,此刻,他为她的发现喜极而泣,更加扑倒在母亲怀里呜呜大哭起来。当年,就算岳飞抗金,慈母刺字,场面也不过如此壮烈。

    这里,莫小戚领着一支男队伍——陈余生和刘训向大山迈进,情况却越来越糟。两个山坳之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深山老林,雾气缭绕,三个人已经行将末路,没有一点当初兴致勃勃、士气凛然的豪言壮志了。

    特别是刘训,一脸倦怠,愁眉苦脸,本想着从城市到山里能寻得天堂一样的境地,没想到天堂就在眼前,远处仙气缭绕,近处雾掩朦胧,但是美感却被饥饿、疲惫、辛劳一扫空了。

    “我不走了,你们走吧。”

    刘训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丛林里,用细皮嫩肉的手指头揉着他又酸又痛的脚。

    “哎呀!我的耐克儿呀,上星期才穿一次呢?这些丑不啦几的泥路。”

    他一边小声嘀咕,一边伸长脖子望了望前面的一男一女。

    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于是,他就乘机哭丧着脸,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起来:“我真的走不了了,哎呀……我的脚啊……我的腿啊……我快要被饿死了!妈呀!都怪那个曾子暮,那个贱丫头……不知从那里得来的信息……害老子花了钱从她那里买来的……”

    他就像唱哀歌一样,把他是如何得到信息,如何受骗,如何喜欢莫小戚所以才奔赴这场旅行,说得仔仔细细,一字不拉,悲愤欲泣。

    当下,莫下戚听了着实有些感动。

    她容易被赞美词感动,何况这赞美词是用悲伤至极的调调唱出来的,人不至情深处不会这样痛彻心扉,再加上是在这大山深处——她出生的地方,这就更能打动她的芳心。

    正当她准备往回走,拉刘训一把时,陈余生把她拦住。

    “我来。”

    莫小戚点点头,难得陈余生对她这样温柔缱绻,她求之不得,看来曾子暮出这场两男一女的计谋还真不赖。她不得不承认在学业上她比曾子暮强,但是在对付男人身上,她甘拜下风。

    若是刘训对我果真有意,陈余生若是和他争风吃醋,说明他是爱我的。

    她这样想着,疲惫的脸上绽放出满脸笑容,目送着她心爱之人蹒跚地往回走。

    但此刻并非她所想,陈余生对于刘训的为人已了如指掌,刘训习惯于喜新厌旧,又贪得无厌。

    他慢慢靠近这个善于伪装的善变者,想着怎样打发他,但是又绝对不能对他乱发脾气,正中他下怀,也绝不能对他心慈手软,否则这只难训的野兽会更加得寸进尺。

    陈余生之所以对他这样有耐心,并不是因为莫小戚。

    而是——他内在的悲悯之心,换做刘训,对于一个掉队者,早就弃置不顾了。

    而陈余生,不是这样的人,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处于落难之际,也会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