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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莫大叔的临终

    这里的病房很干净,因为没有人住。

    冷清和肃静没让人感觉心平气和,反而觉得荒凉凄惨。

    莫大叔住在一个八张床但却空荡荡的大病房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手里拿着吊瓶却又不知如何安放的护士站在病床旁。

    医生当着两个儿子的面摇了摇头,很理智地说:“老人家还有什么心愿,想吃点儿什么,喝点儿什么,都遂他了他的愿吧!”

    气氛很悲伤,似乎没有人相信是真的。

    即使父亲病了这么久,儿子们依然希望老父亲还活着。

    他们不相信老父亲会死,因为自己还不愿长大,所以他们只好用哭泣来表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和难受。

    此时,只有一个人流露出悲伤心痛的表情。

    她的眼里因为含有泪水而像星星般闪耀。

    “姑娘,我要你做的事,你去做了吗?”

    欧阳莼点点头,泪滴从她的眼中挤了出来,她莫名感到一阵心痛。

    因为现在和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说话,她感到,那声音仿佛不是从病床上发出来而是从天堂里发出来的,她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个灵魂。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是嗡嗡作响,如一个字一个字敲向她脑海一般。

    “大叔,我都看到了,您的女儿得到了好的归宿,她的新父亲对她很好,她将来也一定会和自己的如意郎君和和美美。”

    说完这些话,她觉得自己身后站的不是米露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群人中甚至有她的父母,她的恩师,她的亲人,他们都在朝她点头微笑。

    但是她却感觉不到温暖,七月的天气像火一样热,胸中的血液却像冰一样已经凝固了。

    她还来不及握一握大叔冰冷的手,就冲出了病房。

    在房门处,她扭过头,瞟了眼,那具尸体就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跑了好远好远的路,才把它从她胸口上推开。

    她咬着手指,蹲下身,独自哭泣起来。

    一切都像是要结束了——她刚次都做了什么?

    有关她和他的爱情。

    她的脑子突然像两块厚厚实实的乌云,撞击成了一道无比猛烈的闪电。

    那可不是火花,是活脱脱的闪电啊!

    活脱脱的闪电击中了尚为长成参天大树的爱情之苗。

    以后,她觉得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难道——所有的事情都证明,他们是没有缘分的?

    为什么她要遇见他,这倒底是为什么啊!

    她捶胸顿足,悲伤地哀叹。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生命也会因此而平淡无奇,了无生气。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紧接着就是狂风扫地——不是!

    简直比狂风还狂风啊!

    生命被狂风打劫后——她确信——她再也遇不到像陈余生那样,让她永远也忘不了的男人了,她必须要适应这样空唠唠地生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医院,。

    家似乎都在等病床上的老人咽气。

    两个儿子因为哭累了,像木偶一样坐在床边。

    老人之所以留着最后一口气,是因为还想再见一面自己的小女儿,人人都知道他很痛苦,可是却帮不了他。

    通知莫小戚的人回来说,她不便过来,因为新郎受伤了。

    欧阳莼从包里掏出那支进口的药给传话的人,让他把药交给莫小戚。

    她紧抓住莫大叔那只寒得发碜的手,对着闭眼的老人,激动地小声说:“爸,我在呢!您安心走吧!”

    这是一个闷热、沉寂、粘腻的下午,所有的东西都像黏液一样,粘上去腻乎乎的。欧阳莼的手,因为在机场被车轮轧过,在这样的天气里,伤口又红又肿。

    但是,近乎诡异的是——她感觉不到痛。

    老人去世的那一刻,是她用手抹了一下老人的眼睛,那手就停留在铅灰色的尸体上,像灰黄色的泥土里开出的一朵娇艳的花。

    要是爸爸真的在这,就好了。

    她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没有眼泪,只是茫然不知所措。

    又很害怕,呆呆地被拉到一边,僵直着身体,看着尸体被收敛,被抬出去。

    最后这一切,都变得安静。

    “走吧,欧阳,我们还是走吧!”米露拽了拽她的衣襟。

    她们相携而行。

    谁也不能体会道欧阳莼当时的心情。

    米露只是觉得很是心疼她,因为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身体如冰凉的石块,也许是她一直很激动和害怕,她的牙齿还紧紧地咬着上唇。

    她甚至没有办法倾泻她内心的孤独,因为周围的人没有她感受的情爱之重,切肤之深,无奈之烈。

    同时,她又痛恨自己,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最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愚蠢至极,因为她为了爱情,欺骗了自己的父亲——深爱的人——不可失去的人。

    她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和不可原谅!

    到了机场,已是午夜,她的眼睛一直都是睁着的,直到她拽着米露的手落座,飞机在一阵呜咽中起飞,她才闭上眼睛。

    她希望在她睁开双眼的那一霎那,可以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切。

    但淡蓝色的晨光透过寝室的窗帘时,欧阳莼总算到了寝室。

    这里还是像她离开是时候一样,连她桌边的椅子也是她走时留下的姿势。而她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人总是容易被感觉所欺骗。

    有个长头发的室友听见房里有响动,就翘起上半身,把头支在床栏上,兴高采烈地和她打招呼,语气亲切,像欢迎回家的亲人。

    欧阳莼这才记起还有几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而自己还有好些题没有复习。

    如果没有昨天发生的事,她可能这会儿会非常期望——明天就是高考,那该有多好!

    考完就计划着去旅行,去享受,去追求外面自由的生活。

    但是现在,她只想离高考还要一个世纪,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独,那么脆弱,那么空落落了。

    高考,仿佛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全部的生活意义。

    那个和她打招呼的女孩爬起来告诉她,她抽屉里的手机从昨天一直想到现在,没完没了。

    她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寝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都觉得她没有以前活泼了,对于身边的人和事也总是心不在焉。

    “也许是高考太过紧张的缘故。”

    米露带着僵硬的脸,挤出勉强的笑容。

    这会儿,只有米露知道事情的原委,也只有米露能感知她心底的一丝凄凉。

    就在欧阳莼转身去阳台的时候,她无意中接到了抽屉里手机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