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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父子相别

    紫檀老红桌,红笔黑砚头。

    陈建国正在低头抚弄案上的文件,如今,年近五旬的他需带着老花镜才能阅读一二。

    他是一个从小门户走到大门户的人,他的智慧在于清醒地认识自己的地位。虽然娶得商界豪门闺秀,但是赘婿的饭不好混,必须要分支立足,富贵方可长久。

    再说

    ……

    他看见案头那张妻子非要摆在他面前的一家人的合照,就紧锁眉头。

    不过,他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虽然自己不能将柳氏改为陈氏,但是儿子可以为他完成心愿。他已偷偷暗度陈仓,有意将自己的事业不断扩大。

    “爸,喝茶。”

    他一抬头,发现那张久违而亲切的脸。

    “你妈不是说你还得躺两日下床吗?”

    他按捺住澎湃不已的心情,脸上激动得抽搐起来,这是一年以来这么近挨近儿子。

    他长高了,长帅了,最重要的是——长头脑了。

    从他刚才问话的语气就可以听出,这浑厚饱满的声音里沉重稳健,不轻浮,不造作。

    “爸,我没事,虚惊一场。”

    儿子颔首而笑,眼睛里喊着泪花,伸出手来,触了触父亲那白胖但已有褶皱皮的手。

    那双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一激动,碰翻了刚才放在旁边的一杯茶。

    “爸!我来!”

    陈建国伸直了就要蹲下去的腰,脊背感到一阵棉麻酸疼,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老了……确实……老了……”

    等儿子把碎渣丢在垃圾桶转身回来时,发现父亲已经躺在睡椅上,闭目养神了。

    “爸,您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不——!”

    这声“不”字,足有老佛爷的架势,不得不让陈余生心生敬畏。想想这还只是在自己家中,父亲极度疲劳之下,若是他精神焕发,又在公司……

    怪不得公司的员工对他俯首称臣,对他又敬又怕,在私底下大家都称他——陈座!

    躺在摇椅上的陈座终于发话了。

    “余生,爸爸对你的期望你是知道的。这两年,你也一直没有让爸爸失望过。”

    陈余生知道陈座在发言时,最讨厌别人打断,所以他只是站在一旁,乖乖听着。

    “这次出事就当是场人生历练,爸爸对你信心满满。”

    几句鼓励之词,已让热血男儿浑身是劲儿。

    陈建国称着豪情壮志的势头,顺势从摇椅上立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父子二人进入了战斗状态。

    “你瞧!这些媒体,评论,报纸,此刻对爸爸十分不利,柳氏的股价不断在跌。”

    爸爸松了松他手腕上的手表,他一气愤就有这惯性动作。

    此时,他已面红耳赤,刷起衣袖,从带有玻璃门架的红漆书柜里拿出一叠红头文件。

    “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十分不利!暗箭难防,暗箭难防。所以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送走!”

    “送走!”陈余生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建国又接着说:“对!送走,出国。儿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这次我陈建国一败涂地,我还不是有你吗?”

    爸爸的话说得十分决绝,像是楚王别姬的那一幕,用楚王告别三千将士的情怀拍拍儿子的肩膀说。

    其实,父亲可完全不必如此,我是他儿子,可他还是……心怀芥蒂。

    陈余生不禁思量到陈、柳两家的关系。

    母亲从来不在父亲面前吐露真言,两人斗智斗勇这么久,现在两败俱伤,有人趁虚而入,这也是常态。

    毕竟,柳家一家独大,树大招风,当初引进的贸易政策,又得罪过不少南方新派势力,这样一来,局势更加艰难。

    新伤加旧疤,但愿父母能从此将恩怨一笔勾销,齐心协力过关。

    “爸,我还是留在你身边吧!现在是家族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尽管公司的事,我不太熟悉,但是……”

    “不!你出国是件大事情,我已经和你母亲商量好了。”父亲将得十分动容,这句话没有半点威严,只是出自一个希望儿子平平安安的老父亲的口中。

    陈余生又忆起了五年前,在凉山避暑宅院,两父子勾肩搭臂的那个夜晚。那晚父子情深,只是几句笑语,两个你推我打的动作,父子就足已交心了。

    时下,他被浸渍在这浓浓的亲情味儿里,担心父亲也惆怅母亲起来,百解愁穿,难消尔尔。

    “爸爸,容我再考虑。”

    “孩子,你不用再考虑了,京都那边我已打了招呼,保送名额已经让给了其他人。这样,我们也腾出一个名额,做了一件好事。”

    陈余生已经完全被父亲的暖意感化了,大病初愈,头脑还不待清醒,只觉听起父亲的话来,满是甜滋滋的味道,一点不像他历来严厉的做派。

    “我已经让你舅舅订好了后天早上的机票,柳二、宋妈先陪你过去,等我和你妈妈平息了这场风雨,回头再来看你。只是……”

    他略微皱了皱眉头。

    “也不知何时能与你再见面了。”

    声音苍凉,触在清寂的子夜,让人不禁感触卑微。

    父亲转过头,儿子知道,他是怕他看见他的眼泪。

    陈余生,这点恨像他的父亲,男儿有泪不轻弹,流泪也往心里流。他自幼有苦有痛,都是独自强忍,就连母亲也很少为他分忧。

    “父亲,那您好好保重身体。”

    儿子知道出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也不想再驳回那位爱他的父亲,他站起身,看见父亲又躺回那张摇椅,须臾之间,他觉得一种悲凉的离别之感涌上心头。

    自小与父亲离别数次,只有这次,让他觉得胸前隐隐作痛。

    正如父亲所言,他是家族唯一的继承者,若是这次真的有什么大难,他必担重任,在所不辞。就算前面再大的风雨,他必须勇往直前,不能回头。

    这是责任,也是使命。

    回到房间,月过中天,漆黑中突然蠕动这一个身子,那身子先是慢慢蠕动,随后大幅度的移动,发出衣服窸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