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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百年大计

    骊姞手下的内竖息今年正好年满十七,自然也列在谴散出宫的名单之中,骊姞只得来求骊嫱,请她想办法把内竖息留下来。骊嫱巴不得将他打发出去,免得今后麻烦,因此任凭骊姞怎么说,就是不愿松口。

    骊嫱便拉了内竖息一同来恳求骊嫱。内竖息跪在地上,把头磕得咚咚响,骊嫱正眼儿也不瞧他。

    骊姞急了,道:“要说小息子对咱俩也是有恩的,当年要不是他冒险出宫,向世子通风报信,你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骊嫱啐她一口,道:“如今世子都顾不上了,还能顾惜着他,那两个倒霉杀的奴才尸身还横在宫里头,你们就敢光明正大地来求我,存心要把我拖下水不成?”

    内竖息见是无望,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向骊姞道:“小臣是万万不会扔下娘娘,独自出宫的,小臣若能侥幸不死,今生愿陪伴娘娘在宫中了却余生。”说完便将匕首往自己身下扎去。骊姞大叫一声,扑上去争夺匕首,一边哭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陪你一起去罢了。”

    骊姞夺下匕首,内竖息的衣襟上已经红了一片,骊姞不禁抱住内竖息大哭。

    骊嫱见此不禁气得胸口发闷,抚着心口坐了半晌,才道:“真真是我命里的冤家,罢了,我就帮你们这一回,但是从此以后,你们不许在章含宫中行苟且之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骊姞见骊嫱松了口,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骊嫱便将内竖息的名字列在自愿净身的人员名单之列,上报给芮姬。到了施宫刑的那一日,骊嫱让弋尾到宫外找了一个流落街头的小厮回来,顶替内竖息去受刑,完事后将这小厮分配到珍禽苑,当了个打扫苑囿的宫奴,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这桩事情。

    晋候自从画舫上临幸了念枝和秀葽,回到燕寝,就染上了风寒,加上时气不好,多年的腰疾又犯,病倒在床,一连几天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医官们轮番诊视,又开了许多药方,只是不见有起色。骊嫱日日陪在床前,寻汤问药,晚上就在燕寝过夜,只让骊姞和细柳留意着章含宫的事。几个公子和公主也时常来向晋候问安,尤其是申生,一日两次晨昏省视,从不例缺。

    晋候身子虽动不了,神思却还清楚,见了申生时常询问一些军务上的事,申生无不详细作答,毫无疏漏。申生见了骊嫱也十分恭敬,每日进出必向骊嫱行礼,口中称君夫人,弯腰一揖到底。

    申生一来对骊嫱心中有愧,又见她不辞辛苦,侍奉父亲身旁,不免又生出几分欣慰,所以行此礼节的确是发自肺腑。而骊嫱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只道申生是为了打消晋候的疑虑,保全自己的世子之位,才不免如此惺惺作态。骊嫱心里虽冷笑,外面却一点不差,也一一回礼,丝毫不落体面。

    这日晋候觉得精神略好些,在骊嫱手里喝了半碗米羹,让骊嫱扶着他坐起。

    东关五此时进来说,世子和荀司马一同来求见。晋候听见“荀司马”,眼睛一亮,忙让叫进来。骊嫱知道晋候有要事相谈,便去屏风后先回避。

    荀息来到晋候床前,还不及跪下行礼,晋候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衣袖,“不用行礼了,只说到底成与不成?”

    荀息被晋候攥着手,不及擦一下头上的灰与汗,颤声道:“老臣不负主公的厚望,虞公他答应借道了。”

    晋候吁出一口气,仰着头,喃喃道:“成了,成了,上天究竟没有负我晋诡诸啊。”

    “主公,如今一切都已齐备,只等主公的身体好了,就可挥师南下了。”

    晋候见荀息两月不见,耳鬓又多了许多白发,知道他必是在虞国上下打理,极尽心力,叹道:“是啊,只等寡人的身体好了。寡人大概是老了,一点风寒就让寡人躺了这么多天,想当初寡人年少时,何等英姿勃发,背上带着箭伤,一口气追了戎贼八十里,最终把戎贼头子一刀斩于马下,你还记得吗?”

    “老臣怎么会不记得,老臣本是主公手下的一名家臣,承蒙主公的信任,得了如今的富贵,那时候老臣陪着主公四处征战厮杀,看见主公伤在身上,老臣痛在心里啊。”

    晋候也唏嘘良久,将一旁的申生叫过来,“你是世子,寡人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必须继承先祖的遗志,时刻牢记不忘前仇,荡平敌寇,开拓疆土。”

    申生跪下,哽咽道:“君父切莫说这些话,儿臣愚弱不堪,难当此任,父亲有生之年必能亲自完成举世大业,手刃敌寇。”

    晋候又交待了几句,申生和荀息才退下。骊嫱从屏风后出来,服侍晋候喝了汤药,待其睡下,让东关五和梁五好生侍候着,才回章含宫去。

    骊嫱进了寝室,见奚齐和奶娘不在屋内,便到骊姞屋里来寻,见奶娘哄着小卓子在睡觉,骊姞则逗弄着小奚齐玩耍。小奚齐见了骊嫱,高兴地“咿呀”直叫,伸出手来要她抱。骊嫱抱过奚齐,亲了亲他白白胖胖的脸蛋,奚齐乐得咯咯直笑。

    骊姞不无酸意地道:“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姨娘我日日陪他玩,喂他吃,你不在就时时粘着我,见你来了就把我晾到一边。”

    “你有你的卓子还不知足,何必还要与我争奚齐?”

    “要说他们不过差了十多天出生,脾性却是大相径庭,奚齐这么乖巧可人,怎么卓子就那么顽闹精怪呢?昨晚奶娘病着,我和卓子睡了一宿,闹得我一刻都不曾合眼。你来得正好,我头疼得紧,要去床上再睡会儿。”

    “你何必自己哄卓子睡觉,不是让你问芮姬再要两个奶娘来吗?”

    “我和她说了,她说按着宫规,一位公子只能由一位奶娘服侍,再说九儿那边又快生了,也要急着寻奶娘,所以一时人手不够,让我先将就些,等有人了再打发她们过来。”

    “这是什么话,动不动就拿宫规出来,我如今才是宫里头的宫规,你直接去问内宰要人,看他给是不给。”

    “听说新任的内宰原是耿厖手下的副官,有了耿厖这么个前任的例子,他应该也学聪明了。”

    骊嫱抱着奚齐逗弄了一会儿,让奶娘抱下去哄着睡觉。骊姞见她神色有些凝重,问道:“主公身子今日可好些了?”

    “主公已渐入垂暮之年,加上旧疾又犯,就算这次好了,难保还能挺过下次,咱俩也该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了。”

    “你如今已做了夫人,后宫里头都是你说了算,我虽然是个嫔女,幸好主公待我也不坏,后半生还有什么可虑的?”

    “主公以后的日子就如同那漏壶中的水,一眼都能看得到底,万一他哪天撒手去了,留下咱们孤儿寡母的,岂不是任人宰割?”

    “奚齐和卓子虽然还小,但都是晋诡诸的血脉,姬姓后人,即使申生做了国君,他们也是公族宗亲,总比一般人强些,哪里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公族之室手足相残的事还少吗?当年郑国的共叔段,周王室的王子颓,不都是死在当国君的哥哥手里,即使落个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封一块远离都城的荒蛮之地,让咱们了度残生而已。”

    “申生他,恐怕不会绝情至此吧?”

    “你我生于贵胄之家,长于列鼎之族,这荣华富贵的背后是什么还不清楚吗?若不能清除异己,就必为异已所灭,与谁当国君并无干系。”

    “你的意思是……”

    “只有让奚齐或卓子当上国君,咱们才能顺理成章成为太后,从此高枕无忧。”

    骊姞一惊,“你是说要废掉世子?”

    “你不是还想和你的小息子厮守一生吗?咱们若不能当上太后,你岂能如愿?”

    骊姞低头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