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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以少胜多

    推木香一勒马,往山坡上追逐猎物去了。重耳也纵马跟上,一只狐狸从灌木中窜出来,推木香在后面紧追不舍,在林中迂回追逐一阵,一箭将狐狸射中。

    推木香心情大好,松开缰绳让马在坡地上随意漫步,重耳站在坡顶上,眺望远方,见山峦与平川相交叠,绿地与黄土共错织,西面河水滔滔,如一只巨大的臂膀,将这片壮丽的山河揽抱在怀中,正是无限风光,尽收眼底。

    重耳忽然想起当初和晋侯一起打猎时,晋侯说的那句,天下大好河山,可惜不能尽归我有!

    正感慨间,一阵马蹄声传来,重耳见不远处的山道间有一支近百人的人马走过,精兵良马,装备肃整,不象是一般的狄兵流匪。

    推木香也闻声凑过来看,奇道:“咦,领头的不是左贤王吗?”

    “听说左贤王不问世事,常年闭门不出,似这般大张旗鼓的,却是干什么去?”

    “我也奇怪,这条山道常有盗匪出没,很少有人从这里走,左贤王为何不走大道呢?”

    重耳又问:“这条路通往何方?”

    “可通往赤狄等北方部落。”

    两人在山上又逗留一阵,见天色已不早,遂下山回寨子去。重耳刚到村寨口,已有手下过来报说狐老爷等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堂内等公子。

    重耳忙下了马,到后面来见狐毛。进了屋,见狐毛、胥臣、颠颉和魏犨俱在,众人已从郝邑安然返回。

    颠颉见了重耳劈头就问:“听说狄王把凌霄公主嫁给了你,此事可当真?”

    “此事说来话长,并非如你们想象的那般。”

    魏犨也打趣道:“公子既当了狄王的女婿,留在赤狄安享富贵岂不是好,何必再回来当流亡的公子呢?”

    众人纷纷拿重耳取笑,重耳遂将狄王识破自已晋重耳身份一事说了,又道:“狄王将我囚在灵台,为了安抚我,才把公主下嫁给我。我自忖逃脱无计,写了书信,让狄王的手下拿给你们。这些日子以来,我日日寻思逃脱之计,哪里就真的沉湎富贵女色了?”

    众人这才不言语了,狐毛道:“如此说来,已经有人将公子的身份泄露给了狄王,咱们此番能逃脱出来,实在是侥幸。”

    胥臣道:“咱们在翟国并无仇敌,莫非是国师,因公子手中有他想要的令牌和香囊,因此想借狄王的手杀人灭口?”

    狐毛道:“国师若见咱们平安回国,只怕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在暗,我们在明,公子还需万分小心才是!”

    重耳道:“我这条命岂是那么容易取的,先不用管他,眼下当务之急,先要使林方、留吁和翟国联手抗狄。”

    狐毛道:“咱们出来已半月有余,若再不回去国主怕是要见疑,林方和留吁那边联系得如何了?”

    “我已让莫貉和赵衰去留吁和林方商讨同盟一事,顺利的话也快回来了。”

    众人只得沉下心来静等,又等了两日,莫貉和赵衰陆续回来,不负重耳所望,林方和留吁都同意加入翟国,对抗狄王。

    原来狄王杀了林方国主,林方国人皆是义愤填膺,新任林方国主禁不住赵衰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终于同意加入翟国阵营。

    而莫貉在留吁国主跟前一番鼓动加利诱,声称狄王已决定派兵攻打留吁,留吁国主才同意摒弃与林主国的恩怨,与翟国一起出兵对抗狄王。

    重耳此时心头的大石才算落地,先写了一封信,告之戈日重华自已回国的日期,然后让下人快马送到翟都去。

    重耳这里吩咐众人收拾妥当,便动身回大都去,一路上,莫貉和重耳都各怀心事,一路默然不语,唯有推木香想到即将回宫见到母亲,雀跃不已。

    前方突然跑来一匹快马,到了车队前,一人跳下马,道,“公子请慢走,狐老爷让小的送一封急信来,请公子务必及早看过。”

    重耳接过信来,狐偃做事极为细致,但凡密信都写在绢布上,放在羊皮套里,四周用线缝住。重耳拆了线,拿出绢书,看了半晌不做声。

    一旁的狐毛问:“信上说什么?”

    “见咱们即将回国,对方果然坐不住了。舅父说,有人在咱们回城的路上设下埋伏,要咱们及早想个对策!”

    狐毛接过信来看了,道:“此人的消息灵通得很,咱们还没到大都,他已经得知公子即将回国的消息,看来咱们在郝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线去。”

    “他不想让我顺利回国,我就偏不让他趁心如意,咱们不如与他正大光明打上一架,灭灭他的威风。”

    狐毛颇有些忧虑,“莫貉手下有五百的士兵,加上送亲人等一行共有七百来人,若照信上所说,对方埋伏了两千士兵,咱们硬拼的话肯定是要吃亏的。要不咱们改道而行罢了。”

    重耳道:“若绕道而行,岂不是让对方小看了,我到是有个以少胜多的办法。”

    重耳将赵衰、颠颉、魏犨等人叫来,六人先商议定了,重耳又单独将推木香和莫貉叫来,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大家各自准备下去。

    第二日,车队行进了一日,经过一片密林时,重耳对身旁的赵衰和胥臣道:“你们看这片树林,若要埋伏打劫,藏身于此是再合适不过了。”

    魏犨道:“来到翟国多日,还没有痛痛快快的打过一架,今日正好让我等活动活动筋骨。”

    狐毛道:“对方人多势众,你们千万不可大意。”

    颠颉道:“人多了才中老颠我的意,否则岂不是让人说我老颠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赵衰也道:“这是咱们来翟国的第一次出战,咱们若不能将区区几个贼子打败,还如何说服国主与赤狄作战?”

    颠颉是队伍的前锋,早已急不可待地冲入林中,哇啦啦一阵怪叫,将四周的林木一阵乱砸,果真不出重耳所料,贼人埋伏在林中。这伙人本已埋伏多时,见自己还未动手,对方已经先闯了进来,为首的吃惊之余,只得指挥手下,一齐涌出,将重耳等人团团围住。

    重耳见这伙贼人穿着牧民野夫的破烂衣衫,手中却拿着清一色、明晃晃的马刀,一眼便知是由士兵伪装而成。

    为首的光着膀子,腰间系着条虎皮短巾,手中拿着两尺多长的虎牙刀,见了重耳,举刀就要抢步过来。

    重耳问:“你们是何人,敢拦本公子的道路?”

    那头领冷笑道:“管你是谁,我们是在这里占山为王的盗匪,今日撞到我等手里,是你们背运!”

    重耳笑道:“自已称自已为盗匪的还真不多见,听说距此地三十里处就是国师的封邑,你们占山为王,可是国师的主意?”

    那头领脸色一变,一挥刀,带着徒众就冲杀过来。颠颉大喝,“要走先过颠爷爷这一关。”

    颠颉一锤子朝为首的拦腰挥来,为首的身手到也敏捷,一个筋斗翻身躲过,颠颉第二锤已抡将过来,俗话说:锤铛之将不可力敌,头领见对方气势汹汹,不敢以刀相抗,接连退让闪避,一边招呼众匪徒一齐冲上,试图以多胜少,围攻重耳等人。

    魏犨此时手执一柄大长刀,大步流星地过来,喊道:“颠兄,别把功劳一个人抢了,留几个匪人给我,让我试试这柄新打造的兵刃如何。”

    魏犨将一柄约百斤重的长刀横在手中,使得呼呼作响,左突右砍,将近前的几个匪徒一一砍翻在地。赵衰与胥臣一边护着重耳,一边与上前来的匪徒打斗。

    正酣战间,只听一阵战鼓响起,一支队伍从树林外直闯进来,为首的一身红衣,骑着一匹白马,手执弓矢,高声喝道:“哪里来的匪人,敢打劫翟国的队伍,本公主看看他究竟有几个胆子,长几个脑袋?”

    推木香挥动着两把袖剑,带领士兵上前厮杀,士兵们士气大振,纷纷奋勇上前,将匪徒迫得连连后退。

    这头领出战前虽得了命令,务必杀死重耳,但究竟不敢伤了推木香,动起手来未免束手束脚,匪徒人虽多,竟占不了上风。

    又是一阵锣鼓齐鸣,莫貉领着最后的二百人赶到,将树林三面围住,只留出西面,莫貉大声道:“本王子莫貉,奉国主之命,前来捉拿犯上作乱的匪人。大军随后就到,你们若有想活命的,放下兵刃,及早束手就擒。”

    那头领见重耳一行有备而来,个个枭勇无比,又不知外面究竟来了多少兵马,不敢再恋战,弃了重耳,带着一众手下往西面匆忙撤退。

    赵衰和魏犨等假意追赶、吆喝一阵,待匪人去得远了,才回来与推木香、莫貉的队伍会合。重耳清点手下的士兵,不过有几个受了点轻伤,可谓大获全胜。

    莫貉道:“想不到公子不仅人才出众,文武双全,还精通兵法,让在下佩服之至。”

    重耳笑道:“我哪里懂什么兵法,不过当初门下有一位精通兵法的兄弟,我曾听他谈论过一二,略记得点而已。”

    “公子手下人才济济,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重耳和莫貉整顿人马,朝翟都进发。队伍行到郊邑,远远便见戈日重华的车驾在道旁摆开。重耳和莫貉忙下马来,上前参见戈日重华。

    推木香此时乍见父亲,早已忘了先前戈日重华逼自已出嫁一事,上前一把扯住戈日重华的衣袖,半嗔怪半撒娇道:“父亲,香儿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戈日重华淡淡道:“平安回来就好,你娘亲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你回宫去看看她。”

    重耳和莫貉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重耳道:“在下擅自作主,改变了原定的送亲计划,还请国主降罪!”

    莫貉道:“此事是公子和儿臣共同商议后做出的决定,儿臣也有一半罪责。”

    戈日重华道:“你们写来的信我看过了,已经略知原委,我既在这里等侯,便是暂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你们起来吧,随我先回宫再说。”

    推木香也在一旁帮衬道:“回宫后父亲也不能追究罪责,若不是他们送香儿回来,香儿就是嫁到了赤狄,也不会让狄王得偿所愿的。”

    戈日重华不理会推木香,坐上自己的车驾,重耳和莫貉紧随其后。到了宫中,戈日重华先入座,命人给重耳和莫貉设坐,两人才敢坐下。

    戈日重华道:“依贤侄信上所说,你们收到留吁和林方国主请求与我国联手抗狄的信件,所以你们临时改变计划,将公主送往阳城暂避,自己前去面见狄王,公子勇气可嘉,但留吁和林方国主的信件何在?”

    重耳将自己伪造的留吁和林方国主的信件呈上,戈日重华打开仔细看过,道:“如此重要的信件,留吁和林方为何交给你们呢?”

    重耳道:“赤狄与翟国即将联姻的消息已经传遍各部落,留吁与林方对狄王早有不满,选择在此时与翟国联手必是担心翟国被赤狄所拉拢,所以急着赶在公主嫁入赤狄前让人把信送给在下,并嘱托在下尽早将信交给国主。”

    “我先前让莫貉到留吁请求共同抗狄,留吁国主并不理会,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而且林方与留吁素有嫌隙,此次竟然放下多年夙怨,与留吁共同结盟,岂不是奇怪?”

    “在下派人打探过,听说狄王因留吁国主没有参加盟会,所以决定出兵征伐,想来留吁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自忖单打独斗绝非赤狄的对手,所以主动与其他部落结盟。至于林方,狄王杀了林方国主,烹了他的手下,林方国虽小,这个仇却是不可不报。大敌当前,林方自然选择同仇敌忾,同留吁一拍即合,也是意料中事。”

    戈日重华沉吟片刻道:“如今咱们主动背约悔婚,这个梁子和赤狄是结下了,这场仗就是不想打也躲不过去,除非……”

    重耳和莫貉心中一紧,只听戈日重华接着道:“除非我将你们两个挑事的抓起来,和公主一起送给狄王!”

    见重耳和莫貉面面相觑,莫貉跪下道:“还请父亲三思啊,儿臣的命固然不足惜,可这是咱们对抗狄王的好时机,父亲难道希望咱们翟国永远被狄王踩在脚下吗?”

    戈日重华哈哈大笑:“我和你们开个玩笑,你们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外侄,我怎会忍心将你们交给狄王呢?不过,这个事是你们挑起来的,赤狄若果真来犯,由你们领兵作战,到时若出了差错,别怪我六亲不认。”

    重耳和莫貉从大殿出来,犹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莫貉虽暗自庆幸过了这一关,对将来翟狄之间的战争却毫无把握,心中忧虑重重。

    重耳道:“请二公子放心,此事是由我挑起的,我自会全力承担,我想了几日,已有了应对之策,不怕他不来,就怕他不敢来。”

    莫貉点点头,两人在宫门口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