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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娇妻美眷

    易牙向赵衰道:“齐候让你射玉笄,你却将桃子射了下来,恐怕于主公的要求不符吧。”

    赵衰道:“这枚玉笄是卫夫人所爱之物,若因在下的缘故而损坏岂不可惜,齐候要考验的不过是在下的眼力,虽然有些强差人意,大致也交待得过了。”

    齐侯哈哈大笑道:“这位赵壮士不仅箭术了得,而且通晓曲折变化之道,贤侄手下有这等人才,何愁大事不成啊!”

    齐侯又看向狐偃道:“这位就是狐国舅之子吧。寡人早就听说狐国舅是晋国的贤臣,他的子嗣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贤侄说狐先生有望星辨气之能,依狐先生看,我齐国的霸业能维持多久啊?”

    齐小白的话柔中带刚,暗藏玄机,但狐偃心思敏捷,一瞬间已想好了应答之辞,起身恭敬道:“齐国多年来匡扶周室,内联诸侯,外抗四夷,其德行通达四海,会听天地,只要齐国这份霸气在,齐国的霸业就在。”

    “哈哈哈,寡人老了,哪里还有什么霸业,寡人如今都懒怠上朝,整日只想摆弄些花花草草的。”

    齐侯顿了顿,又道:“狐先生既有望气之术,能否看出寡人还有多少的寿数啊?”

    “在下虽不能算卦卜筮,但在下见国君仙风异骨,寿眉入鬓,必定福寿绵长,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所能比较。”

    “不瞒先生,寡人的长子向寡人举荐了一位方士,此人颇有些道行,他为寡人烧炼了一味丹药,名叫玉真丸,据称服用以后可得彭祖之寿,不可岁估,也不知真与不真?”

    “不知这丹药用何药材调制而成?”

    “据说主料是用昆仑山下的白玉研磨成粉,配伍防风、芍药、甘草等,捣以千杵,服一年万病皆愈,服两年骨髓满实,服三年筋化为骨,辟鬼去恶,服之不绝可不老不衰而成神仙。”

    狐偃道:“昆仑山为万山之祖,相传上古时期,人神共居,凡人居于川泽平原,神仙就居于昆仑山的天宫上,凡间与天宫有一道天梯连接,后来因凡人贪欲难平,天帝发怒,遂撤去了天梯,将天地分离开来,凡人永不得再升天。这昆仑山下的玉石乃是神仙建造天宫后所遗留下的,澄沥万年后,荟聚月之阴华,日之阳精,极具神效,用来炼药入丹,想来延年之功效非同一般。”

    “狐先生不愧是博闻多识之士,贤侄,你有这么多的能人辅佐,让寡人很是羡慕啊!”

    重耳又是一番谦恭措词。齐小白年老,坐了这许久,便有些倦怠起来,重耳见此便起身告辞。齐小白让人用马车将众人送出遄台。

    重耳一行走后,齐小白向左右道:“看来重耳确实是个贤才,手下又有这么多的能人异士,寡人看不如将他留在齐国,拜为卿士,在朝中任个官职,你们看可好?”

    易牙道:“依小臣看,正因为重耳贤能,所以万万不可委以重任。”

    “这是为何?”

    “重耳此来齐国,用意不言自明,定是希望得到主公的帮助,助他回国继任为君。主公若是重用了他,以重耳和其手下人的才能,必能声名大噪,如鱼得水,到时只怕连主公也难以将其收服麾下,万一重耳回到晋国执掌国政,晋国必定大治,将来只怕会成为第二个天下霸主,与齐国一较高下,到时就悔之晚矣!”

    齐侯沉吟片刻:“易卿说得不无道理,只是重耳来投奔寡人,寡人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易牙道:“主公,不如咱们就将重耳安置下来,好衣好食的伺候着,但不给他安排任何职务,另外再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相信不出数年,纵然他有再大的雄心壮志,也早已在声色犬马中消磨殆尽了。”

    齐小白点头道:“易卿说得有理,重耳颠沛流离数十载,一朝安定下来,便再难有奋起之志。”齐小白遂对下人交待一番,将事情安排下去。

    此时齐小白才想起长卫姬还在场外候着呢,命人将长卫姬唤进来。

    重耳一行回到客栈,都觉欢喜,自忖此番赴宴不辱使命,定能让齐侯对众人刮目相看。

    重耳问狐偃:“舅父,那玉石当真有说得那么好,吃了就能成神仙?”

    狐偃道:“你不曾听齐侯说,那方士说了,服之不绝,方能不老不衰成神仙,人既然终有一死,哪能服之不绝呢?”

    “如此说来,那方士是打着仙家神人的名头,卖些丹黄药石,不过诈些财物罢了?”

    胥臣道:“我看齐侯的脸色,有外癖内实,寝处失节,药热交竞之象,恐怕患病已非数日之久。”

    重耳问:“难道是吃了那玉真丸所致?”

    “到也难说,只有亲自为齐侯诊上一脉才能知道。”

    众人都叹息一番,各自歇下。过了几日,果真有个内侍来客栈传诏,诏书上说晋国公子重耳一行,德行兼备,才能卓著,深受齐侯赏识,特赏赐府邸一座,并马车十二辆、随从百人、日常用度等物一应俱全,今后一应规格礼遇都和别的公子相同。

    重耳受宠若惊地接了诏,内侍让众人收拾了东西,随他同往新府邸上去。众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结清了房钱,跟着内侍出来。

    新府邸位于城北的淄河旁边,河边一排垂柳蘸水,青草铺堤,行人不多,十分安静,很合重耳的意。众人进了府邸,见宅子虽不甚豪华,但院落疏阔,房屋齐整,俱是喜欢。

    重耳等人走到内堂,就见一女子站在堂前,正对着一众奴仆发号施令,某人分配在何处,做什么事务,都交待清楚了,言语爽快,举止利落,大有一家之主的姿态。

    重耳好生奇怪,走近了见那女子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生得凤眼黛眉,杏腮榴齿,俏丽之中又不乏端庄。

    女子见了重耳过来,向众奴仆道:“还不快拜见公子!”

    众奴仆赶忙过来,向重耳行礼,重耳有些摸不着头脑,向女子道:“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扑噗一笑,只见一名婢女走到重耳面前,行礼道:“给新姑爷请安,我家姑娘是齐侯最小的公主,名叫平戎公主,从今日起,她就是公子的新夫人了。”

    重耳还没反应过来,先轸魏犨等已推着重耳上前:“齐侯已把公主许配给你,你还不快上去见过夫人!”

    重耳只得上前与公主见过礼,这时重耳才见堂内燃着两支红焰高烛,地上铺着玄色的毡毯,门帘窗纱也都换上了簇新的妆绸,里里外外一派喜庆之气。

    婢女拿出一条彩缎,一头绾在重耳的腰带上,一头让公主用手牵着,笑道:“齐侯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公子既然入得府来,就把婚事也一起办了,正所谓双喜临门,只是简略了些,还请公子见谅。”

    婢女将两人送入后面的寝屋,重耳与平戎公主面对面坐在榻上,平戎神态颇为自若,到是重耳有些局促道:“在下一流亡之人,能娶公主为妻,实是三生有幸。”

    “公子贤名远播,妾身能嫁给公子,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呢!妾身是齐侯最小的女儿,母亲原是宫中的滕女,并不受宠,后来母亲死后,妾身在宫中又忍辱偷生多年,今天终于熬出了头,侥幸嫁得如意郎君,你说是不是妾身三生修来的福气?”

    “我在翟国时已经娶过一戎女,而且我与她情投意合,当初我离开翟国时,曾向她许诺,终有一日会回去找她,不知公主可会介意?”

    “公子不忘结发之情,说明公子有情有义,并非是喜新厌旧的轻狂之徒,妾身怎会介意呢?”

    两人对坐着喝了几杯酒,重耳见平戎双颊泛红,神情娇羞,一副欲说还休的姿态,与沁格到有几分相似,心里生出无限爱怜,便欣然接纳了这桩婚事。

    第二日,婢女端了水盆进来,见两人还未起床,便站在门口笑道:“说来稀奇,今日一早先是两只喜鹊飞在门口叫唤个不停,后来又有厨房里一只从不打鸣的黑羽公鸡,早上不知怎么突然鸣叫起来,不知可把姑爷和公主给扰醒了?”

    平戎从床榻上坐起,“就你最勤快,一大早巴巴地来报信,外面的喜鹊再讨喜,也赶不上你那张巧嘴。”

    “公主忘了,今儿是婚后的第一日,公主和姑爷可是要回宫回拜齐候的。”

    平戎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快给我梳妆,让下人们备下马车。”

    平戎和重耳洗漱了,穿上礼服,打扮妥当后,先出来先拜见狐偃,然后坐马车去宫城拜见齐小白。

    此时的重耳已成为齐小白的乘龙快婿,自然门口不会再有人拦着,两人坐着马车进去,到了燕寝,平戎下了车,门口的卫士通报进去。

    不多时一内竖出来,将重耳和公主领进去,到了外室,内竖道:“主公这两日身子不适,卫夫人正在侍候着喝药,你们在此稍候片刻。”

    两人在外面站着,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匙碗脆击之声,接着长卫姬的声音道:“要臣妾说,主公的病皆由中秋那日私自出宫引起的,臣妾就不明白,宫里这么多的女人,要什么样的没有,主公偏偏要往那种烟花败柳之地,还勾得旧疾出来,白白糟蹋了身子。”

    齐侯咳嗽数声,“寡人不过是宫里呆得烦闷,想出去散散心,看些民俗人情罢了!”

    “那也犯不着去那种地方,主公是一国之君,得顾及自已的身份威仪,若让人认了出来,岂非大失体统。再说主公出宫,身边连个护卫也没有,臣妾每次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主公不回来,一刻都坐不安宁。”

    齐侯不吭声,长卫姬又道:“臣妾知道,主公出宫每次都是卫开方出的主意,这卫开方成日在主公身边出些旁门左道的歪点子,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事怪不得他,是寡人自已想去看个热闹。”

    “主公还替他说好话,听说卫开方和公子潘打得火热,两人常与众多门客在府中私相聚会,喝酒议事,也不知都议了些什么事!”

    “寡人知道开方与潘儿相交甚笃,无亏不是也和易牙、竖貂私下交好吗?”

    长卫姬一时语噎,片刻后又道:“臣妾上次和主公说的事,主公意下如何。”

    “嗯,你上次说的是什么?”

    “臣妾上次说,无亏这么大了,整日游手好闲,没得人家说他象个浪荡公子,不如安排个职事给他,把造铁局拨给他打理,岂不是好?”

    “不成不成,这造铁局一直是由国老—国懿仲打理的,他又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寡人怎可随便换人。再说造铁局掌管一国铁器钱币的铸造、流通和税法等事宜,职重任大,岂是无亏能担当得了的?”

    长卫姬还欲再说,齐侯道:“寡人累了,有事改日再说吧。”

    长卫姬悻悻退出来,在外面见到重耳和平戎,两人向长卫姬行礼。平戎只是齐小白诸多儿女中无足轻重的一个,长卫姬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对两人点点头,寒喧了两句便离开了。

    两人进了内室,见齐小白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底下站着几个医官和内侍,竖貂也侍立在床边。

    齐小白睁开眼来,挥一挥手,示意两人入座。竖貂侍侯着齐侯喝了几口汤,齐侯精神略好转些,向重耳道:“寡人将爱女赐给了贤侄,贤侄今后可不能亏待了她。”

    重耳忙起身行礼,“谢伯父厚爱,伯父的恩德愚侄永不敢忘。”

    “寡人老了,膝下儿女众多,有生之年也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寡人只希望这些儿女们都能嫁个好夫婿,娶个好人家罢了。”

    齐小白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重耳,道:“寡人刚刚得到消息,秦国因晋国几次背信弃义,气愤不过,出兵攻打晋国,两军在韩原一地交战,甚是激烈……”

    齐小白说到此处就打住了,重耳急问:“结果如何?”

    “依贤侄看胜负会如何呢?”

    重耳道:“晋国虽然兵力较秦国更为强盛,但此番秦国是以有道伐无道,公道自在人心,胜负怕是早已注定。”

    齐小白哈哈一笑,“好个有道伐无道,贤侄猜得不错,韩原一战,不仅晋国大败,连晋夷吾也被秦军活捉,如今被关押在秦国都城几里之外的行宫。”

    重耳沉默片刻,突然抬头,向齐小白道:“愚侄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伯父成全。”

    “但说无妨。请伯父帮忙调停秦晋之间的矛盾,劝说秦君放晋夷吾回国。”

    齐小白颇为意外,“哦,秦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擒住晋夷吾,为何要放晋夷吾回去啊?”

    “秦国杀了晋夷吾,只能宣泄一时的愤怒,使晋人对秦国心生怨恨,逼晋人再另立一位国君罢了,而秦国不仅无法取得河东五城,反而将先前施于晋国的恩惠一并勾消,依愚侄之见,到不如放夷吾回国,与晋国缔结和约,归还河东五城,并让夷吾的嫡子到秦国做人质,如此不仅对秦国更为有利,秦君仁义好施的名声也可以更加传播开去。”

    “贤侄一番话让寡人刮目相看啊,若秦君在此,必定也会深以为然,只是……”

    齐小白顿了顿道:“寡人为何要出面调停秦晋两国啊?”

    “齐国是天下公认的霸主,周天子的股肱臂膀,调停诸侯纷争也是理所应当。再者秦、晋两国都是诸侯大国,两国纷争一起,戎狄伺机而动,于当初周王所立的‘亲同手足,共抗蛮夷’的礼教大相违背,若伯父能劝得两国和解,则于伯父的功绩上又是一桩锦上添花。”

    齐小白笑道:“贤侄伶牙利齿,说得寡人也心动了,只是,贤侄难道没有想过,秦国若杀了晋夷吾,贤侄不是正可理所当然地回国继位了吗?”

    重耳正色道:“当初愚侄不愿意回国继任君位,正是不愿借着国家丧乱之际而图谋私利,如今若愚侄借着国君被俘之际回国,岂不是将自己的兄弟视为仇敌,将侮辱我晋国的秦国视为恩人,借敌寇之手谋求国君之位吗,这与当初有什么区别?”

    齐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道:“贤侄果然是正人君子,难得的贤才,寡人将女儿嫁给你确实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