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虾蛄（一）
调研队伍一共有八个学生，除开林殊这个临时加入的、毫无知识底蕴的混子外，其余七人都将会在海洋生物学的各个细分领域有所建树。
换句话说，七个人和林殊一样都是无名小卒。
和默默无闻的学生相反，带队老师陈军在海洋生物学领域享有盛誉，不但多次参与编写教材《海洋生物学》，还主持召开了三届异种海洋生物论坛。
学生们打心眼里尊敬、佩服这个老师。
“他娘的，别看老头整天打扮得有头有脸的，他的话没有一句牢靠。嘴里颠来倒去就两句：立得住、立不住的。真不知道凭他的文采怎么会被选入教材编写组。”
喋喋不休发牢骚的是一个寸头男，名叫刘旭，一米八的个头，黝黑模样，精瘦身材，登船以来常常耷拉着脑袋，眼睛介于半眯半张的状态，没半点精神。发际线，还算正常。
“快看······是海防局的！”
林殊脑子没转过弯，揣测陈军和海防局有什么关系，就被刘旭摇晃着回过神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就看到两个奇装异服的古怪人士。
皮肤白得晃眼的背心肌肉男，背着一卷棉被的刺头短发女。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林殊都能听见短发女骂骂咧咧抱怨的声音，又是什么“没补贴没奖金”，又是什么“上头一张嘴下头跑断腿”，说得接待人员不敢接话，只能站在一边陪笑。
林殊腹诽道：看来这次调研之旅不会太轻松咯。
刘旭斜了他一眼，算是彻底明白这个半路塞进队伍的学弟是个什么货色了，但还是耐心解答林殊的疑惑。
“2021年，日本政府宣布将核废水倾斜入海，导致环太平洋海域生物的第一轮变异，各国政府先后关闭了环太平洋地区的海产品进口贸易组织。”
刘旭转身，双手支撑着身体，肩胛骨靠着栏杆，一脸凝重地仰望着毫无看点的晴空，嘴里继续解说。
2079年，印度尼西亚渔民在马六甲海峡发现全球首例变异海洋生物，四目凤尾小丑鱼。保留了小丑鱼基本形态的基础上，四只皱巴巴的大眼珠子，尾鳍延伸出去超过身长，且身长接近三十五公分。
本来以为只是个体变异，随后在马六甲海峡发现成群的四目凤尾小丑鱼，人们才意识到由核废水引发的基因突变似乎开始以种群为单位进行稳定遗传。
林殊见刘旭忽然不做声地看着自己，连忙应了一声，表明自己在认真倾听，但至于听没听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刘旭沉默了片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在林殊诧异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继续耐心解释。
“随后，世界上变异海洋生物数量井喷式增长。咱们国家发现的首例是南沙群岛海域发现的六目小丑鱼。2080年，海洋生物防控局正式挂牌，俗称海防局。”
“嗯。”林殊点头。
自诩话痨的刘旭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过话头，思考了一分钟，故作恍然大悟，握拳锤了下左手，进而表现出捶胸顿足的懊恼，大嗓门嚷嚷道：“瞧我这记性！我居然忘记陈教授给我安排的任务了！学弟，你先在船上转转，到时候在老地方碰头！”
刘旭还没解释老地方在哪儿，也没等林殊开口，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林殊只得将含在嘴里的“再见”咽回肚子里。
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压力。
无数道无形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林殊试着让自己更自在一些，但僵硬住的颈椎却使他动弹不得，甚至连抬手挠头的指令都被闭塞在脑干里，能保持正常运转的只有头部器官了。时间每过去一点，林殊越觉得那些视线咄咄逼人。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老毛病了。
前年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说这是社交恐惧症，没啥问题。但医生似乎忘记了，上一次心理治疗的时候，他说这是精神分裂。
也不能因此就说医生医术不行。或许是心理治疗真有用，让他从精神分裂缓解成了社交恐惧吧。
但不管怎么说，病发时表现出来的症状却没什么改变。
“喂！能不能别挡在过道里啊！”
林殊眼角余光扫过去，是那两个海防局的古怪人士，心里一颤，暗道大事不妙，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身体不太舒······”
这“服”字还没出口，就听见那个短发女声调一扬，瞪大眼睛，气呼呼地攥起拳头举到林殊面前，“好啊你！居然这么瞧不起我？！是不是想尝一尝本姑奶奶的拳头！”
“误会啊姑娘！”
“道歉也没有个道歉的态度！”短发女往后一跳，饶是背着卷棉被，动作格外轻盈，她让开路，对着肌肉男问说，“他是不是一直没拿正眼看过我？”
肌肉男不出声，默默地打量着林殊，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示意没错。
短发女下巴一抬，继续问道：“不拿正眼看我是不是瞧不起我！”语气里充满了被人肯定的得意。
肌肉男默默点头。
“瞧不起我是不是没有道歉的态度！”短发女仰头，让下巴完全抬起来，甚至高过了她的脑袋。
肌肉男点头。
“没有道歉的态度是不是瞧不起我！”短发女为了抬下巴，甚至都开始把身体向后倾斜。说不定定再问一句，她就直接在这儿下腰了。
肌肉男对此见怪不怪，依旧沉默点头。
林殊彻底明白这俩海防局的古怪人士到底有多奇葩了，也放弃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能躲过这俩奇葩带来的劫难。
“哈哈哈！”
短发女直起身来，眼睛笑成两道弧，大摇大摆地从林殊身后挤过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本姑奶奶在推理方面这么有天赋！在行动组完全就是大材小用，暴，暴浪费天物！你说是不是啊，阿达？”
肌肉男迷惑地看了眼短发女，又看了看依旧保持不动的林殊，沉默片刻，侧身从他身后走过，大步追上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短发女。
“你说我是去科研组好呢，还是去特别行动小队？科研组安全，但工资很低；别动队工资高，但很危险。嗯······”
“有了！我直接申请局长助理嘛！干一年，局长退位让贤！到时候，给你个副局长当当！”
林殊叹了口气，今天是诸事不宜嘛。
换句话说，七个人和林殊一样都是无名小卒。
和默默无闻的学生相反，带队老师陈军在海洋生物学领域享有盛誉，不但多次参与编写教材《海洋生物学》，还主持召开了三届异种海洋生物论坛。
学生们打心眼里尊敬、佩服这个老师。
“他娘的，别看老头整天打扮得有头有脸的，他的话没有一句牢靠。嘴里颠来倒去就两句：立得住、立不住的。真不知道凭他的文采怎么会被选入教材编写组。”
喋喋不休发牢骚的是一个寸头男，名叫刘旭，一米八的个头，黝黑模样，精瘦身材，登船以来常常耷拉着脑袋，眼睛介于半眯半张的状态，没半点精神。发际线，还算正常。
“快看······是海防局的！”
林殊脑子没转过弯，揣测陈军和海防局有什么关系，就被刘旭摇晃着回过神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就看到两个奇装异服的古怪人士。
皮肤白得晃眼的背心肌肉男，背着一卷棉被的刺头短发女。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林殊都能听见短发女骂骂咧咧抱怨的声音，又是什么“没补贴没奖金”，又是什么“上头一张嘴下头跑断腿”，说得接待人员不敢接话，只能站在一边陪笑。
林殊腹诽道：看来这次调研之旅不会太轻松咯。
刘旭斜了他一眼，算是彻底明白这个半路塞进队伍的学弟是个什么货色了，但还是耐心解答林殊的疑惑。
“2021年，日本政府宣布将核废水倾斜入海，导致环太平洋海域生物的第一轮变异，各国政府先后关闭了环太平洋地区的海产品进口贸易组织。”
刘旭转身，双手支撑着身体，肩胛骨靠着栏杆，一脸凝重地仰望着毫无看点的晴空，嘴里继续解说。
2079年，印度尼西亚渔民在马六甲海峡发现全球首例变异海洋生物，四目凤尾小丑鱼。保留了小丑鱼基本形态的基础上，四只皱巴巴的大眼珠子，尾鳍延伸出去超过身长，且身长接近三十五公分。
本来以为只是个体变异，随后在马六甲海峡发现成群的四目凤尾小丑鱼，人们才意识到由核废水引发的基因突变似乎开始以种群为单位进行稳定遗传。
林殊见刘旭忽然不做声地看着自己，连忙应了一声，表明自己在认真倾听，但至于听没听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刘旭沉默了片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在林殊诧异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继续耐心解释。
“随后，世界上变异海洋生物数量井喷式增长。咱们国家发现的首例是南沙群岛海域发现的六目小丑鱼。2080年，海洋生物防控局正式挂牌，俗称海防局。”
“嗯。”林殊点头。
自诩话痨的刘旭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过话头，思考了一分钟，故作恍然大悟，握拳锤了下左手，进而表现出捶胸顿足的懊恼，大嗓门嚷嚷道：“瞧我这记性！我居然忘记陈教授给我安排的任务了！学弟，你先在船上转转，到时候在老地方碰头！”
刘旭还没解释老地方在哪儿，也没等林殊开口，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林殊只得将含在嘴里的“再见”咽回肚子里。
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压力。
无数道无形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林殊试着让自己更自在一些，但僵硬住的颈椎却使他动弹不得，甚至连抬手挠头的指令都被闭塞在脑干里，能保持正常运转的只有头部器官了。时间每过去一点，林殊越觉得那些视线咄咄逼人。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老毛病了。
前年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说这是社交恐惧症，没啥问题。但医生似乎忘记了，上一次心理治疗的时候，他说这是精神分裂。
也不能因此就说医生医术不行。或许是心理治疗真有用，让他从精神分裂缓解成了社交恐惧吧。
但不管怎么说，病发时表现出来的症状却没什么改变。
“喂！能不能别挡在过道里啊！”
林殊眼角余光扫过去，是那两个海防局的古怪人士，心里一颤，暗道大事不妙，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身体不太舒······”
这“服”字还没出口，就听见那个短发女声调一扬，瞪大眼睛，气呼呼地攥起拳头举到林殊面前，“好啊你！居然这么瞧不起我？！是不是想尝一尝本姑奶奶的拳头！”
“误会啊姑娘！”
“道歉也没有个道歉的态度！”短发女往后一跳，饶是背着卷棉被，动作格外轻盈，她让开路，对着肌肉男问说，“他是不是一直没拿正眼看过我？”
肌肉男不出声，默默地打量着林殊，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示意没错。
短发女下巴一抬，继续问道：“不拿正眼看我是不是瞧不起我！”语气里充满了被人肯定的得意。
肌肉男默默点头。
“瞧不起我是不是没有道歉的态度！”短发女仰头，让下巴完全抬起来，甚至高过了她的脑袋。
肌肉男点头。
“没有道歉的态度是不是瞧不起我！”短发女为了抬下巴，甚至都开始把身体向后倾斜。说不定定再问一句，她就直接在这儿下腰了。
肌肉男对此见怪不怪，依旧沉默点头。
林殊彻底明白这俩海防局的古怪人士到底有多奇葩了，也放弃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能躲过这俩奇葩带来的劫难。
“哈哈哈！”
短发女直起身来，眼睛笑成两道弧，大摇大摆地从林殊身后挤过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本姑奶奶在推理方面这么有天赋！在行动组完全就是大材小用，暴，暴浪费天物！你说是不是啊，阿达？”
肌肉男迷惑地看了眼短发女，又看了看依旧保持不动的林殊，沉默片刻，侧身从他身后走过，大步追上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短发女。
“你说我是去科研组好呢，还是去特别行动小队？科研组安全，但工资很低；别动队工资高，但很危险。嗯······”
“有了！我直接申请局长助理嘛！干一年，局长退位让贤！到时候，给你个副局长当当！”
林殊叹了口气，今天是诸事不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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